“琉淳…琉淳是谁?”
直觉告诉她,这一句是不该问的。
周身阴冷,忧郁重雾围绕,她大口的呼吸着,天界的清冷沁人心脾,她冷得一哆嗦,手指关节一阵麻木。
“琉淳…是我的弟弟…千年之前便殒没了…从此之后,怀阳宫再无主人…这个蝴白,究竟是谁——你心里,总该有些想法了……”
脑海空白,漫漫长夜的黑色刹那覆盖在心头,压在心口,她难以忍受,眉间一凉,她的指尖一拂,是暗红粘稠的血。
“天神琉淳…阿淳…我怎么会不记得了……”
原来神,也会流泪啊。
她的眼角是凉凉的透明的水珠,她痴痴傻傻不知如何是好,求助一样看着织滟:“织滟娘娘…我是不是…认识天神琉淳…为什么一想到这里…我就好伤心……”
“也罢,他的身份…你迟早要知道了…你便去找他吧,在地府转世之后,你可能会见到琉淳…蝴白——本不是他原身。”
“转世为人吗?”
“你便赌一把吧…至于输赢,要看你的运气了,若他为你聚魂,你便安心去凡间报恩,等着他去接你…若他无动于衷…你便不要等了,尽管落成凡人,莫要成神。”
天界大乱,不过是欲盖弥彰,是她自愿豪赌,散了灵魂,飘摇三界,想赢一场盛世爱恋。
“织滟娘娘…琉淳也是天君的弟弟吗?”
“天界,可笑如尘世的皇宫,没有情亲血脉的维系,琉淳…便是信了缥缈的情分才没了的,他自是怨恨天君,却还守在怀阳宫…以为转换身份便可忘掉一切…可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呢?”
“织滟娘娘也是因为此般种种不如意,才离开天界的吗?”
“一为欢夜,二为琉淳…从不是自身坎坷,天界于我心中已然崩塌…此次而来,便是重造神净之地,想不到琉淳还在,如此便收手吧。”
血战,安宁,一念之间。
“织滟娘娘要去往何处?”
“人间地府,均可藏身,天下之地,走南闯北,也好过天界一日,世道一年,我和欢夜一起,长生,长眠亦不觉苦。”
“如此甚好。”
“若琉淳回来了,你叫他来见我一面,几千年未曾逢面,我都有些想他了…若是你这般说,他一定会听的。”
“可是,织滟娘娘…琉淳要去哪里找你?”
“我与他姐弟一场,自然会有感应。”
她便点头,看日光之下,她的影子纤细娇美,她大惊:“娘娘…你……”
她会意而笑:“欢夜把他的神力渡给我了…如今残命一条,也可走山看水,人生如此,最是玄妙。”
“原来如此。”
她便再赠几句祝福,然后借一个幌子散了魂魄——到如今,她不知道自己是输了还是赢了。
蝴白对她想要提及的真相缄口不言,讳莫如深,她却要残忍的揭开他的伤疤吗?
“天漪,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听……”
“蝴白,我想知道,几千年来你的苦心孤诣,我想知道…我究竟我辜负你多少时光……”
“笨蛋,我又不是为了你的回报……”
“所以,你告诉我。”
“好…我什么都告诉你。”
两人都在树下做好,这是已经是月轮高挂,颜色如水,他们旁边放了一束芍药,她偏着头,静静的等着他跨越了千年的过往,她洗耳恭听。
骤然松口,蝴白眼神凄凉,无限的感伤,似有看见了硝烟弥漫的天界,兄弟反目成仇的场景,三千年匆匆逝去,如水流淌,他的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曾几何时,怀阳宫里星光灿烂,夜夜笙歌,日日璀璨,吹笛奏乐,他侧身一趟,便在神光里睡着了……
天神琉淳——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天宫的神人仙女都这样喊他,短短一千年,他便从云巅跌落,变成了上神蝴白,可是他并无怨恨,他本就贪恋人间,渴望天意降临,他能独身去往下界,可叹伴君如虎,他却被囚禁数千年,他在等…等一场轮回……
在距离一片广袤无比的海洋很近的幽邃山谷,有一只成精的芍药花妖,她直勾勾的眺望海洋的方向,眼神妖媚勾人,却如同清泉澄澈,澄澈得妖媚,她一身红裙,腰身诱人火热,扭着腰肢趴在草坪上,微微眯着眼眸,一闭一转,尽然是风情。
“小花啊小花,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海啊?”
旁边的一株紫色野花便摆了摆头,是稚嫩调皮的声音:“不急嘛,很快就可以了,再说你现在不就可以化成人形了嘛。”
这样一提,她更加的沮丧惆怅,她的双腿被埋在芍药花丛里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待她见腿一动,那一双玉足却还在埋在土中,任她怎么撇嘴恼怒也不管用,她依旧无法离开这片花海。
“可是我的腿要怎么办啊?哎,好难过…我明明可以化作人行了,怎么却不能行走呢?”
野花摇曳生姿,蹭蹭她的脸颊,贴心的安慰说:“别担心了,峡谷之中,雨露充沛,灵气富足,再集天地精华,日月养分,不日便可以去看海了。”
她心情低落,睫毛无精打采的耷拉在眼睑上,遮掩住原本美丽的眸子,撑着下巴道:“今日我听桃花妹妹,要是能得神人点化,不仅可以解除束缚,还可以功力大增,提升法术,在人间自由自在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野花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一摇腰杆,语气不屑:“那丫头说的可不能全信了,她生性迷人勾魂,却偏偏不好好修炼,老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哄骗你…上次她说可以助你摆脱泥地,却还不是不了了之,现在有来别的花招……”
“可能她也是好心呢…你说,世上真有神仙吗?”
“也许有呢,既然可以有我们这些妖精,估计除了人类也有其他神通广大的神仙存在呢。”
野花附和说道。
她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重重点头。
夜幕降临,大雨倾盆,她贪婪的汲取营养,在雨下绽放着笑颜,暗色的夜里,她浑身酥软,被水珠浇灌得直不起腰。
天边紫电闪过,一道惊雷劈来,她吓得贴在了泥土上,再挺起花杆,头顶微凉的雨丝被割断在一盏落花如雪飘飞的伞下,一人于她身前,从黛青色竹树苍翠如烟的长靴,到浅青色锦花精致典雅的袍子,再到英俊刚毅,明朗清和的轮廓,周身光芒万丈,在夜里明亮耀眼——一时深入她心。
他伸出月白色的修长手指拂过,她又重新焕发活力,觉得腰间温柔,不由自主的倚靠着……
“芍药花?如此娇美柔韧,在这花丛鹤立鸡群一样,本上神在天界便瞧见了。”
温文尔雅的笑意,却使她闪电一样躲开了他的手指,她无比的紧张,一动不动的在他脚边,他的袍子带来暖洋洋的香气,她忍不住腹语,思绪终于跟上了反应:“他…他说自己是上神…自己真的走运了…遇到了神仙!”
一阵狂喜,她愉悦的抖抖花朵的水雾,一个弯腰,她变成了人形,看他大惊失色,她恶作剧一样的拉住他的袖子,利落转身,接住了从他掌心滑落的油伞,眨巴着美丽动人的双眸,挑逗一般的轻语:“上神大人,难道是怕了我这几百年道行的小妖吗?”
她故作狡猾的笑其实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愣住许久,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把伞撑在他这边,踮起脚尖,额头正对他的锁骨,一双眼都是亮晶晶的碎落的光,是倒映了他身上的通透辉煌。
“你这个小妖,是在戏弄我吗?”
波澜不惊,平淡对视,他的袖子被抽回,她的手在空气里如此尴尬,微一颤抖,她再次抓上,求饶似的咬唇:“你能不能帮我解了这个地缚咒语?”
直指地上,她的脚踝绕着一圈黑气,是形同锁链一样的束缚,他看看,一指,她的双足裸露出来,在湿润的泥地草坪上有些许发红的迹象,粉红的颜色看起来霎时可爱娇小,像刚剥开的荔枝一般,湿漉漉又鲜嫩玲珑。
“这样便好了。”
她蹦蹦跳跳的迈开步子,喜不自禁的在原地踢踢脚丫,待再无被禁锢锁住的感觉,她欢欣鼓舞的抱住了他,不管他表情疑惑讶异,她大喊:“我真的遇到神人了!桃花果然没有骗我!太好了我可以去看海了!”
后来,她便去看了那片蔚蓝得惊心的海,他跟在她身后,踩过她的小小的脚印。
双手背在身后,她回头倒退着走,发丝飘到胸前,衣裙飞卷,她露出了烂漫天真的笑容,问他:“神人,你叫什么名字?”
海风拂面,无比清爽。
他嘴一弯,淡淡回答:“琉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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