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颜烈躲在一处宫殿外,庆幸自己走得快,要不然就被发现了,封羽锦身边的人果然强大得可怕,不知为何,对于烈羽执意留在宫里的决定,他情不自禁的舒了一口气,或许一个人的大度,是可以为了另外一个无限延展的。
他无法劝动烈羽,所以他会自己离开,可是他的心里将无时无刻牵挂他,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这是安慰,也是智慧,他不管怎么样骗自己,终归是舍不得他的。
回到了客栈,他立马叫拉古收拾了行装,急急忙忙的,教人摸不清头脑。
“主人,现在就回草原吗?世子他……”
“他不会回来了。”
他默然回答,披上了外衣,虎皮花纹的毡帽衬托出他的英武伟岸,和拉古走在冷风中,街上的人对此频频侧目,可他毫无感觉,只顾在前头走着,突然眼前一亮,他眼一抬,便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阿颜,我想来送送你。”
“不必了。”
七颜烈冷面如霜,与他擦肩而过,吐出的字眼简洁明了。
“阿颜,对不起……”
惘然若失,他居然冲进了他的怀里,顾不上他人的异样眼神,抓紧了他的袖子,感觉他颤抖一下,他又抬头道:阿颜,能不能让我看着你离开……“
他忍不住的心疼,抑制不住的眼眶泛酸,本以为他会点头,烈羽哀求的模样在眼前,他却还是推开了他,高大雄壮的背影利落而决断的与他错开,在衣袖掠过他的胳膊之时,他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
“烈羽,我可以等你,因为我爱你——无论在辛南还是蒙古,我最爱的人都是你,可是如果你不能与我一起回家,就不要来故意温柔一场,我听不得你的祈求,也说服不了自己接受你的歉意,我以为,我们之间互不相欠,若还爱着,就不要抱歉。”
落泪,低头,烈羽都不敢去看他残忍的眼神。
原来这就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了吧……
戳破兄弟情义的是他,吸引蛊惑七颜烈的也是他,现在要离开他身边的亦是他……
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说爱他——
就把那份爱,埋在灵魂深处,伴随下辈子的轮回,变成绝代佳人,与他草原偶遇,目光交汇间,交付生死。
七颜烈回到草原的那一日,蒙古天气不错,阳光柔和,微风不燥,首领都亲自来迎接他,至于目的大概皆是为了烈羽离开草原一事,没工夫解释细节,他抛下一句:“他是蒙古的世子,之前是,以后也是,若有人再敢污蔑他有逆反之心,便是恶意挑衅本汗的威严,那么,修怪本汗无情。”
话毕,回到帐内,拒绝所有家臣的谏言,拉古担忧道:“主人,首领心里不服,难保不会作乱。”
“本汗就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居然敢质疑命令,难不成是要造反篡位吗?传令下去,谁若在背后议论世子一事,绝不姑息!”
“主人,这恐怕不妥!”
“行了,本汗心里有数,不需要旁人指指点点。”
“是。”
拉古不敢忤逆正在气头上的七颜烈,只得前去颁布命令,谁知外面立刻就鸦雀无声,面面相觑须臾过后,都知趣的纷纷散了。
皇甫德紧闭书房门窗,他拿笔写了一封信函,差人送到了十里剑庐,大概到中午时分,那边回话了,说叫他去一趟,也来不及顾及什么,皇甫德马不停蹄的赶去了。
“师兄,你终于来了,就等你呢。”
八洛在剑庐等他,看他来了,神色略显焦急,庐里无人买剑,冷冷清清,大概是天气太冷,道上也看不见行人的影子。
推开八卦门,两人进了石室,皇甫德坐在榻上,铺着毯子的石凳柔软干燥,他却在空气中闻见了腐朽的气味,他一看,原来是蜡烛燃尽了,闻着如同枯叶烂了一般,八洛给他端上热茶,来不及喝,他问:“何时这么着急,信里都不肯透露半分。”
八洛眉一低,略显沮丧,他翻出一个布条,递给了皇甫德,他不明所以的接过来看了,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难道就别无他法了吗?”
“师兄,若还有其他的出路,就不要铤而走险了,还是让婳儿赶紧去墨家城中的好。”
“既然如此,你都说了,那我现在就回去安排。”
正说着,皇甫德便要走,他面色苍白,冷汗直冒,却听见八卦门一响,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到了他身后:“皇甫兄,婳儿就教给我吧。”
这声音…稳重温和……
皇甫德回头,男人摘下了斗笠,一张刚毅镇静的脸呈现出来,他拿着一把油伞,表情平淡,道:“皇甫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迅速……”
“墨兄!”
眼前的男人,正是墨家统领墨语。
“星河的人已经盯上你们了,再拖下去,这个秘密会更快暴露在天下人眼前……”
“星河——上次的杀手——”
“是啊,师兄,那一次的杀手,是星河的魅影狼女岐芸,至于那个男子…还不清楚身份。”
八洛也在一旁附和道,星河的实力深不可测,令江湖之人闻风丧胆,若是惹上了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如今形势特殊,也只能避一避了,待日后再从长计议。
“想不到星河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皇甫德也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盘算几番,随后点头:“墨兄,婳儿就拜托你了。”
“皇甫兄放心,墨家不亡,婳儿就会毫发无损。”
得此承诺,皇甫德自然就放心了不少,他朝八洛道:“鬼魅先生何时回来?”
“应该明日就会回来,听说已经到城里了。”
“好,记得告知先生,我明日再来一回。”
“师兄放心,我一定带到。”
皇甫德便和墨语上了马车,路上皇甫德问:“墨兄,三皇子一直想与蔷儿成婚,你说这该不该答应?”
“三皇子?皇甫兄,你觉得呢?”
墨语是了解皇甫德的,毕竟之前在山中,两人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若非抱负不同,此刻应该在煮酒论英雄吧。他既然问了,就说明他心里定是有些答案的,模糊不清,等人来说破。
“其实说起来,我并不想蔷儿嫁入宫中,皇庭鱼龙混杂,难免横生枝节……”
“可是天不遂人愿,恰逢这世道浮沉,都是迫不得已之身,你我都明白这点,所以我亦不勉强。”
“墨兄的意思是——”
“我有一种感觉,封羽锦才是这天下之主…所以,蔷儿嫁给他,其实说起来也是有利有弊,于公,要是两情相悦还好,两人也算珠联璧合,于私,是保全墨家和婳儿的利器,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皇甫德苦笑,其实正如墨语所想,这层复杂的蕴意他早就想到了,可是他如何忍心把皇甫蔷当做一颗棋子?
那是他的女儿,在他的心里,地位不比二女儿也和小幺低,他之所以不同意她与皇族纠缠,就是怕有一天被人利用不自知,成为了一把替人卖命的长剑,有用就留着,无用便折了——此前,封羽锦就给他如此感觉,他性格倨傲,霸道缜密,还有一腔踌躇之志,加以野心,难免给人一种异样强势的感觉。
“难道,真是乱世难安吗…放眼天下,都是无形的硝烟,居然可怕到要牺牲我的女儿……”
“皇甫兄,你若不想为难,便把蔷儿留下,至于婳儿,墨家会尽力的……”
墨语拍着他宽厚的肩膀,却不知他就是在此时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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