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裳知晓他是一头雾水,不过也没有再多解释一句,临下楼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门外的花盆,原本鬼鬼祟祟的黑色身影已经消失了,她终于眼前一片濡湿,泪如雨下。
所幸若荷过来稳稳的扶住她,她拉着若荷逃似的离开了楼阁,弄得若荷疑惑不解,左顾右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岚裳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泪水冰冷得像雪天的霜花,她打了两个毫无预兆的冷颤。
“姑娘,你们…怎么吵得那样凶?”
“别说话,后面有人跟着!”
岚裳脸色灰青的打断了若荷的话,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便十分严肃的拽着她匆匆走了。
她的警惕性并不输之前,常年习武的习惯让她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颇为敏感,所以她才会说樗北炎的武功退步了,那神秘的黑影离他们只有五步之遥,却隐藏得如此天衣无缝……
若荷不敢多问,亦不敢朝后望一眼,她的心慌张的怦怦乱跳,仿佛真的被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一般——看岚裳冒了冷汗,她也一言不发的走着。
过了一会儿,岚裳迅速的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巷子里,抓住若荷的手一松,她还没开口岚裳便已经瘫软在地,下一刻便是汗如雨下,面如死灰的喘着气。
“岚…岚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岚裳朝巷口扫了两眼,确定黑影离开之后瞬间便泪眼婆娑,泪水从指缝放肆的流淌下来,教人心疼不已,若荷慌忙的掏出手绢给她拭泪:“姑娘,擦擦眼泪……”
岚裳却推开了她,倔强的咬唇卷起了袖子揩了泪水,解释说:“其实…从樗北炎出现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便早已处于他人的监视之下——”
在楼上的时候,那黑衣人无比嚣张的对着岚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所以她无情的拒绝了樗北炎和好的要求,因为她不想置身于任何纷争之中,她如今只想好好保护腹中的孩子,哪怕和樗北炎不相往来也认了。
“姑娘觉得会是谁威胁你呢?”
除了洛樱以外,无人想我死吧……“
岚裳自嘲的脱口而出,眼眸都是冰冷的雾气,仿佛夜里闪烁微光的露珠,透出细致的寒意。
若荷呆呆吞吞口水,试探性的问:“那姑娘打算怎么办?
“我来辛南不过一年多,从未与人结怨结仇,莫名其妙昨日便遭人汤里下毒,这一切我本绞尽脑汁都想不透,可是现在我全部都明白了,洛樱心胸狭隘,深爱着樗北炎纵然无错,可是她的目的定是想要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如今还不知道我有他的孩子,若她有朝一日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始料不及的阴谋。”
“难道便任由她胡作非为吗?你与樗公子情真意切,我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莫非还有便宜了她这从中作梗之人?”
若是之前的岚裳,定是要以牙还牙的,可是的她,却情愿不争不抢,安然度日。
“她是樗北炎的旧爱,肚子的孩子就算来路不明,他也不能置之不理,说到底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如今我再不敢奢望,只盼孩子能好好的……”
想到洛樱的嘲讽,岚裳痛彻心扉,暖意骤失,如临深渊一般的惴惴不安。
她的确斗不过洛樱,也说服不了自己接受左右逢源的樗北炎。
所以她认输。
这一段感情来得轰轰烈烈,她希望也能去得干脆利落,如此无憾无悔了。
若荷心疼的把她拉起的时候真切的感受到她浑身都是颤抖,她想要安慰她却是千言万语都无从说起,对上她失神悲凉的眼眸无数好听的话都咽了回去。
若是言语尚有用,何故泪千行?
良久,都是沉默,车水马龙,人影穿梭都在背后,岚裳的背影单薄得可怕,发丝在她背后随风飞舞,像一树清新又委顿的柳丝。
岚裳离开了楼阁之后,樗北炎支持不住的半跪在地上哽咽如困兽,下午的日光昏黄浑浊,落在他颤抖的肩膀和脊背,仿佛一层金色的胭脂,折射着含蓄唯美的灿烂。
许是难过得累了,他摇摇晃晃的起身,俊逸的面庞上泪痕斑驳,那空洞凄凉的眸子平静得可怕,缓慢的下了楼,纵目眼前的繁华街道,终于他又恢复了往日倨傲冷漠的模样。
岐芸和祁渊见到樗北炎的时候都齐齐的吓住了,面前的他眼窝微陷,脸色惨白,一双眼眸失了清澈的光彩,宛如一潭死水一样。
他垂头丧气的走来,高大潇洒的身躯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可他偏执着十分,硬生生的扯出笑颜,声音嘶哑的说:“哥,我回来了。”
“阿泽!”
樗北炎那一句久违的亲密无间的称呼,让祁渊欣喜若狂,但看樗北炎失魂落魄,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一般,他又担忧的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樗北炎看了一眼歧芸,又看看祁渊,最后眸子一沉,落了两滴冷泪,嘴角一咧,难看的笑道:“哥,岚裳她…她不要我了……”
又心酸又委屈,又埋怨又无奈,樗北炎抿着嘴闭眸痛哭流涕起来,紧握的拳头宣示着他内心已然崩溃。
歧芸和祁渊都有些手足无措,樗北炎的举动让他们太意想不到了,谁会想到那一日冷言冷语,唇枪舌剑指责祁渊碌碌无为的男人竟然为了岚裳变作了一个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孩子。
他在两人面前,哭得悄无声息的,可是他的悲伤却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像刚刚酿好的醋,酸涩得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歧芸怔怔的,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樗北炎。
“阿泽,发生什么事了?”
祁渊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温润如玉的面孔无比的温柔。
“岚裳她说…我配不上她……”
掩面,苦笑,他缓缓的蹲下,埋头在膝盖上,泪洒长袍,印记如花。
“岚裳姑娘心地善良,直率天真,我想她是否有什么苦衷?”
“哥,是不是我真的配不上她?”
他抬起头,祈盼的看着祁渊。
祁渊摇头,也蹲了下来,就仿佛年少的时候那样,他安抚的搭着他的肩膀,细心的开导:“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不要太难过了——阿泽,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二公子,你见过岚裳了吗?”
歧芸问。
樗北炎点头:“可是她…似乎恨死我了……”
“我想阿渊说的对,你们之间定是误会太深了,先前我听岚裳提起过你们的事情,其实作为女人都会无法容忍那样的事,你要明白爱情中的人,都是自私的——”
“你见过岚裳?”
“嗯,她来找过我,和…皇甫蔷一起,她似乎被皇甫蔷留在了丞相府,那日她是来告别的——本来我与阿渊打算回南蛮的,可是阿渊一直对你惦念挂心,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处理妥当,所以行程耽搁了。”
“她在丞相府?她为何在那里?”
“这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她未曾离开应该是为了太子的婚礼吧。”
“嗯……”
“这样的话,你也无须太过担心了,待太子大婚之时你再去见她一面,说不定矛盾都会消除了呢。”
或许是岐芸的宽慰起了作用,樗北炎点点头,情绪也变得缓和了。
“环月,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封羽锦站在西赋宫的月台上,头顶星辰闪耀,冰轮朦胧,他一袭深蓝色桂子刺绣的长服,面容格外的勾魂摄魄。
环月抱拳,坚定的点头:“都安排好了,一共两条路线的经兰潼关一路往西,渡暗河可迅速折回宫中;另外一条先过飞燕台,在花雾城渡河,从宫北大门入宫。”
“你定要加倍谨慎小心,千万不可出差错。”
“是。”
封羽锦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长乐灯火辉煌,亭台楼阁的轮廓尽在眼底,朝着西南方向,他笑意如月色温柔缱绻,久久凝住不肯移开。
“小王爷,起风了,可要加衣?”
“不必。”
“小王爷,如果此事成了…我便要走了……”
“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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