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鞭炮齐响,宾客排列成行,脸上都是喜庆的笑容,皇甫蔷顶着大红的盖头缓缓走出来,若荷小心翼翼的扶住她,生怕她又旧病复发,大吵大闹,好在今日皇甫蔷喝了一碗宁心汤,现在看起来和往昔婉约聪慧的模样别无二致。
上了轿子,皇甫蔷扯下盖头,她的面颊红彤彤的,若荷赶紧给她递上水壶,温柔道:“小姐,喝点水吧,这路还长呢。”
“不是啊…若荷,岚裳告诉你没有——等太清湖到了,你可要指给我看看。”
皇甫蔷雀跃的启唇,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若荷不明所以,不解她为何对太清湖如此感兴趣,往日她们经常出门闲逛,太清湖是去过两回的,莫不是她已经忘记了,所以才万分迫切的想要一览昔日好风光。
唯有这个解释能够让若荷自己信服,她拉住皇甫蔷的手,浅笑着看着她:“还有差不多半个时辰呢,小姐要不要小憩一会儿……”
轿外敲锣打鼓,欢声笑语,皇甫蔷撩开了车帘,看着一路来的湖光山色,清新脱俗,鬼斧神工,她的眉眼都萦绕着浅浅的温柔。
红衣如火,长裙烈烈,她面容精致,倾国倾城,此刻眼眸微斜,风情尽在眉头,若荷看着她这副绝美无双的模样,没由来的心疼起来,若是她心智尚存,明白自己即将嫁入深宫,成为无数女人羡慕嫉妒的太子妃,她究竟是喜是悲呢。
“若荷,你说…你跟了我多久了…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住了……”
皇甫蔷揉揉眼角,放下了车帘,突然万分认真的看着若荷,郑重其事的问道。
若荷感觉,曾经的皇甫蔷似乎回来了,可是听见她后面那一句话,她才抑制住激动,原来她连自己服侍她多久都忘掉了。
那一年,若荷只有七岁,因为家中贫寒,姊妹太多,她被带到街上寻求雇主,天寒地冻,白雪纷飞,她在地上蜷缩着,时不时的盯着身旁来来往往的香车宝马,可是却无人施舍一个眼神。
直到皇甫蔷来到她的面前,她稚气未脱,却又一种格外沉稳的气质,她说:“你可愿意来丞相府?”
丞相府可是长乐城中显贵辉煌的地方,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皇甫蔷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还给她置办了三件厚实素净的衣裳,她感动得泪流满面,一个劲的拱手。
皇甫蔷说:“我们年龄相仿,你不用如此拘礼,唤我一句大小姐便好了。”
“大小姐……”
她终于止住了眼泪,跟在皇甫蔷身旁,因为腿在雪地里冻僵了,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的,皇甫蔷却没有说话,只温柔的颔首,笑容照亮了她此后的人生。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已过了整整十载。
“若荷,你说婳儿到底去哪里了?”
“这……”
“没关系,我相信她会回来的。”
她自我安慰道,随后甜美一笑,歪着头靠在若荷肩头,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需要依靠和呵护的孩子。
“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不可以倒下……”
若荷抚摸着她的秀发,替她稳了稳发间的步摇,她似乎感觉到皇甫蔷点了点头,然后释然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以后的事情,谁会想象得到呢,是好是坏,都要亲力亲为,若荷如此宽慰的劝说,不过是庆幸皇甫蔷听不懂而已。
岚裳一大早起来,只在早饭之时匆忙见过皇甫蔷一面,她被丫头婆子团团围住,洗漱穿衣,描眉画唇,忙得不亦乐乎,后来逮住空子和她坐了一会,吃了两块桂花糕。
过了一会,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樗北炎来了,正在门口她。
那时距离婚礼吉时还有半个时辰,岚裳本来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樗北炎的要求,他若是死皮赖脸的来陪着,她也没办法赶走他。
到了门口,樗北炎笑眯眯的走来,手里还拿着一盒糕点,用暗红色的硬纸包着,她便疑惑道:“你带什么来了?”
“榛子糕,金湘楼买的,你往日最喜欢吃了。”
樗北炎献宝一样的打开,黄灿灿的榛子糕映入眼帘,岚裳虽然吃了早饭也有些垂涎欲滴。
为免樗北炎发现她怀有身孕,她便双手交握在腹间,看起来十分的端庄拘谨,和之前的她天壤之别。
樗北炎便皱起长眉,失落的望着她:“你不喜欢吗?”
她摇头,随后扫他一眼:“你先进来吧,不过人多手杂的,不要过于激动。”
樗北炎一楞,面色红了几分,想到在太清湖边他心情崩溃险些对岚裳动手就羞愧难当,眼下岚裳还装作无意的提起,他更是一时尴尬不已。
“岚裳,你不要生气了。”
岚裳一声莫名其妙的笑,道:“没有生气,你不要多想了。”
她款款的走进院子里,到了一个凉亭中,坐下轻声道:“我的身份她们都不知道,我们一直以姐妹相称,十分的亲昵,这一次送大小姐进宫,我便会向陛下求援,请求他遣送我回北域去,到时你就随意吧。”
“不要,我也要回北域去。”
樗北炎起身,激动的回答,既然岚裳要离开辛南,那他也不可能继续待下去。
“洛樱怎么办?你既然答应她要好好照顾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出尔反尔。”
事到如今,对于岚裳来说,洛樱这个名字已经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绪起伏,她就好像在谈及一个和自己、和樗北炎都毫无关系的人一样,甚至是出于“好心”的在提醒樗北炎要勇于担当责任。
“岚裳,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回北域,我定不会在辛南待半日。”
“早些是你自揽责任,今日也是你在极力开脱,樗北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岚裳的眼里都是不屑,她直勾勾的看着樗北炎,眼神十分的锐利,就像真的有钩子一样。
樗北炎一时语塞,岚裳的话有理有据,而且当时的确是他答应下来的,可是从他答应洛樱那一刻起,他就无时无刻不被折磨着。
他每天都是疯狂的想念着岚裳,她害怕她真的会一走了之,她也害怕她会爱上新欢,更怕她销声匿迹,人间蒸发……
“岚裳,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樗北炎,婚礼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此后都不必再见了。”
“岚裳,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是…从洛樱告诉我,她怀了孩子的时候,我便明白,我们是彻底错过了……”
“可是孩子不是我的,我解释了无数遍…岚裳,可不可以理智一些,我一直与你在一起,哪里有时间去沾花惹草,你该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和其他女人纠缠不休……”
“行了,你别说了,事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什么不重要!你心里就是一直在误会我…岚裳,我樗北炎发誓,除了你我谁都未放在眼里……”
樗北炎又急又怕的抓住她的手腕,眼里都是恐慌,好像他这一松手她便会随风消失了一般。
“樗北炎,你放开我!”
岚裳甩开他的手,厌恶的皱眉,退后了几步,她不想因为拉拉扯扯伤到了孩子,即使樗北炎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回了北域她大可一世不婚,好好的养活他。
“岚裳…你不要生气,我错了…别生气……”
樗北炎低了眸子,压抑住怒火,然后坐到一边端了一杯茶,他抿抿嘴饮尽,脸上却还是低落委屈的神情。
到了吉时,皇甫蔷刚刚上了轿子,他们便一起出去了,岚裳一言不发的走着,婢女过来拦住她,道:“姑娘,老爷吩咐了,你是丞相府的客人,自然不能走着进宫,你与那位公子同乘一辆马车吧。”
婢女看看跟在岚裳身后寸步不离的樗北炎掩唇笑着,看样子定是误会他们了。
岚裳点点头,她如今什么都不去计较,唯一的念想都是以孩子为先,婢女扶她上了马车,樗北炎有些局促的看着她,直到她叹息道:“算了,你上来吧。”
而后,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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