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天色昏暗,似乎即将大雨倾盆,烈羽再次来到大牢中,封羽锦垂头丧气的坐在床前,双目看着窗外的一方明亮,烈羽让狱卒打开了门,唤道:“羽锦。”
依旧是朱红色的食盒,里面盛着封羽锦喜欢的饭食,一日之前的体贴入微。
“你来了——”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我和商牟本来打算劫走她的,没想到她居然在进宫途中跳湖了。”
烈羽云淡风轻的启唇,仿佛在谈及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却在封羽锦的心里炸开了水花,他目瞪口呆道:“跳…跳湖了!蔷儿现在怎么样了?”
封羽锦激动的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烈羽疼得龇牙,温声细语回答:“无事,被送回丞相府了…在此之前,太子他亲口退婚了……”
“退婚!这怎么可能——”
封羽及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放手,如果说他是因为心疼皇甫蔷,那似乎有些太勉强了,封羽锦知道,他不可能如此宽宏大度,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封羽及之所以会这样做,是打算以退为进,放手一搏了。
那么接下来,他盯紧的是丞相府还是朝廷?
封羽锦摇摇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楞楞的说道:“看来,他要对机关图下手了。”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就在方才太子带兵出宫了,陛下因为皇甫蔷一事大发雷霆,愤怒不堪,他已经下旨捉拿皇甫德,一家知罪,九族祸及,想必现在城中已经穿遍了。”
“父亲…是打诛连…皇甫九族!”
“眼下看来这种可能很大,太子将机关图一事也已经上报,皇甫家族现在可谓危急存亡之时,下一步若是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
“不行!这样的话…蔷儿和机关图都会被他收入囊中,这辛南之大,定是要变成他的天下……”
封羽锦不甘的吼道,俊美的面庞上都是焦急和担忧,可是如今他戴罪之身,自身都难保,还有何余力去保护自己心爱之人呢?
想到这里,他惭愧的苦笑着,摇摇晃晃的坐到墙角,捂着头一阵颤栗。
烈羽把饭菜一碟一碟的拿出来,然后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游关安和许多大臣现在正在龙梓宫为你求情,你不用太过担心。”
“户部尚书游关安?他怎么会……”
他自来和游关安没有什么交集,除了游芊芊——难道是游芊芊的嘱托,封羽锦虽然明白她是一片真心,可是却毫无波动,大概是因为心中早已被皇甫蔷填满,以至于其他的女人再也无法让他动心半分。
可是他犯的是大罪,按辛南的律法,是要凌迟处死的。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游芊芊在背地里帮了一把——不过,听探子说,陛下近来身体抱恙,似乎越发的憔悴了,请了御医也没有好转。”
“先前下毒之人抓到了吗?”
“没有,陛下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决定不再查了。”
烈羽今日似乎兴致不高,一脸的平静,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喜不闹的状态,封羽锦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便不解道:“你是怎么了?”
烈羽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垂着头,饮了一口酒,然后叹气自责道:“你处境艰难,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想到往日你的关照和庇佑,我心里实在不好受。”
没想到封羽锦却轻笑一声,眉头风华万千,他一勾唇,和他碰了一杯酒,道:“这一点不像你…你可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封羽锦立刻收了玩味的笑容,又恢复沮丧之态:“那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
烈羽未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小笺,上面是墨色的“密”字,他递给了封羽锦,示意他打开看看。
封羽锦照作,信纸是密密麻麻的小楷,越往下看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最后他惊愕道:“西琼叔叔在回宫的路上了!”
随后,他的面色轻松了不少,不过仔细一想,他立刻惊恐万状:“可是没有父亲的旨意,本王若是贸然召他回宫,岂不是意欲谋反……”
声音越来越小,封羽锦的大脑有一刻的麻木,他似乎感觉阵阵恍惚,好像事情悄无声息的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朝臣持续施压,太子也在咄咄逼人,陛下他…似乎也左右为难,眼下你的处境和皇甫德一样,一念之间,生死难测。”
“那你的意思是——如今除了谋反别无他法了?”
封羽锦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警惕,他的丹凤眸子闪动着冰冷又危险的杀意,原本邪魅无双的容颜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
烈羽见封羽锦神情严肃,一脸的警觉和疏离,他不由的冷笑一声,继续眉目温和的喝着酒,然后从容不迫道:“你用不着这样明显的防着我——西琼回宫是他自己的意思,说明他和我想的相差无几,你若是觉得我在故意推波助澜,挑拨离间,那你大可不再用我,王棋和废棋,全凭你吩咐。”
他的神情以及动作都是满不在乎,封羽锦实在看不出他的破绽,再之他说话时的坚定和傲然,他完全没办法去继续怀疑烈羽。
刺猬一般的外壳收起,封羽锦的意气风发和血气方刚被忧心忡忡取代,他和烈羽一起喝着酒,各怀心事,面色凝重。
直到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进来,他跪在封羽锦面前道:“王爷,陛下有请。”
“父亲?他找本王是为了何事?”
“不知,不过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场。”
“好,本王知道了。”
封羽锦抬抬手,侍卫便退下了。
烈羽把酒仰头饮尽,问:“你觉得是什么事情?”
“既然大哥也在场,那应该是和丞相以及机关图有关的事了。”
“我想也是,不过你前去也可以了解了解眼下的情况。”
“嗯。”
说罢,封羽锦转身朝门外走去,烈羽也随他一起,到了大牢门口,听见了一阵骚动,似乎有狱卒在呵斥着犯人,两人不以为然的继续走着。
突然眼前一亮,封羽锦抬起头来,看见被侍卫押着的皇甫德一行人,浩浩荡荡,披头散发,就像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一般。
数百人之中,封羽锦一眼就看见了皇甫蔷,她还是穿着那件华丽鲜艳的嫁衣,此刻发髻松散,珠钗凌乱,只有那一张脸依旧美丽动人。
“现在不适合举止亲密,寒暄闲谈,你应该懂的。”
烈羽见封羽锦楞在原地,便知道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已心血澎湃,于是便好心的提醒道。
封羽锦一声不吭的点头,面无表情的从皇甫蔷的身边走过,擦肩而过之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炽烈的目光,以及一句释怀的话语:“羽锦,你没事就好……”
封羽锦当即僵在原地,皇甫蔷和族人走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望着人群中的皇甫蔷的背影,他咬牙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的发誓:蔷儿,我一定会救你的。
龙梓宫中,封邑启倚靠在王座上,看起来神情憔悴,昏昏欲睡,封羽锦朝他作揖,恭敬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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