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刘縯再次回到了家中,看见弟弟文叔整天都郁郁寡欢,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刘縯知道,自己的激将计谋已经有了一些效果,必须趁热打铁,才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于是,他轻轻地走上前来,和蔼地对弟弟问道:“小弟啊,你还在为那天的羞辱而生你大哥的气吗?大哥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仔细地想想,在如今的乱世里,你辛苦地稼穑,劳碌地经商谋生,能够忙活一辈子,苟全你的性命吗?
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你的确可以凭此很好地生存!而且,凭弟弟你的聪明与才能,你的本事的确是游刃有余,甚至,你完全可能成为富甲一方的绅士,财主。
问题是,现在天下纷扰,百姓不宁,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摊派分摊,要人老命。大哥我初步推断,时间不长,天下定会大乱兴起。
那时,你凭什么苟且活命?你凭什么独善其身呢?
从近处讲,我们的堂叔刘敞,就是最为明显的例子。他的遭遇令为兄怵然惊醒,彻底明白,我们的处境是岌岌可危,不图自保,唯有灭亡而已。我们怎能够认命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呢?
当初,居摄元年(公元六年)时,我的刘祉弟弟,才刚刚十四岁,而小弟你才刚刚十二岁,还不十分懂事。舂陵侯叔叔刘敞(刘祉的父亲)与安众侯刘崇(舂陵节侯刘买曾孙),为了维护我们刘氏的利益,就首先高举义旗,兴起义兵。
那年的四月,叔父舂陵侯刘敞与安众侯刘崇依朝请之制,从舂陵一同去长安,参加朝廷的助祭明堂典礼。
安众侯刘崇见王莽大权独揽,篡位之兆已萌,就忧心忡忡地对叔父舂陵侯刘敞说道:
‘兄弟啊,安汉公王莽,专擅国权,迟早要祸害天下。而朝廷的群臣却对他阿谀逢迎,百般迎合,噤若寒蝉,莫不曲从。看来,我们大汉社稷,很快就要倾覆了!
如今,皇太后年已古稀,圣上又冲龄,而安汉公权势熏天,无人能制!当年,高祖皇帝为何要分封诸侯,难道不就是为预防今日之事么?我们乃刘氏子孙,难道能够置若罔闻,委曲求全,对国难临头的局势,置之不理吗?’
叔父舂陵侯刘敞深然其议。
于是,二人秘密商议,决定回到各自的封国以后,就立即起兵,为国讨灭逆贼,还我大汉江山社稷。那时,天下义士,势必群起响应。
助祭明堂典礼归来以后,安众侯刘崇就与自己封国的丞相张绍,详细商量诛灭逆贼之事:
‘大人啊,照本爵看来,王莽迟早都肯定要篡汉自立。这样一来,就一定会伤害到我们的刘氏皇族的利益!可是如今,天下人虽然在心里都反对他,对他不满和怨恨,却没有人敢首先起事,对他进行讨伐,这实在是刘氏皇族之耻啊!
本爵是高皇子孙,破贼卫国自然是责无旁贷!我当代表皇家,奋起一击。如此,则全国定会群起响应!所以,如果本爵率先振臂一呼,在舂陵率领我们的族人,高举义旗,大军西向,则大事就一定可成!大人认为如何呢?’
张绍也是个忠贞之士,当即慨然应允:‘大王,事实的确如此!微臣愿意听从大王的旨令。’
于是,安众侯刘崇和族弟刘礼以及丞相张绍等人,就带领集结的一百多人,前去进攻南阳郡城宛城(今河南南阳市),希望攻下宛城,扩充自己的势力。
然而,他们的准备并不充分,就仓促行事。结果,他们连宛城的城门都没有攻进去,就被官军全部擒获!功败垂成!
幸亏王莽当时羽翼未丰,还有些忌惮我们刘氏皇族的势力,所以,他当时就没有敢于杀害他们,只是夺去了他们的爵位,把他们统统罢为了庶人,他们的家宅也遭水灌破灭。
堂叔刘敞的儿子刘祉本来有望继承父亲的爵位,一辈子安享荣华富贵的。可是,堂叔刘敞却为了我们刘氏皇族的权益,而拼死努力同莽贼抗争,哪怕是功败垂成,也不愧于刘氏子孙的豪杰气概。
所以,叔父刘敞这么一折腾,给刘祉小弟就什么都没有留下了,留下的也许只有仇恨。
你想想啊,文叔啊,堂叔他们年高之人,仍想努力维护我们刘氏皇室的利益,力图恢复我祖先的伟业。虽然他们最终大事不成,却是英雄豪杰作为,非鼠雀之辈能够相比!
可三弟你呢,却只是希图苟全自己的生命,无异于是苟且偷生。这样,你的人生有何意义?你怎么能够称得上是高祖玄孙?
再说我们的二叔吧,他担任萧县县令,一心为民,公正廉洁。最后呢,他却被莽贼削职放归,现在就连他一家的生活也成了问题。
并且,刘祉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抛开我们刘氏皇族的国恨不说,就是为了家仇,我们也该对篡贼反戈一击,殊死一拼。
从大处讲,小弟你平时厚待奴仆,亲爱邻里乡亲,关怀亲戚朋友,可称得是仁义之人。但如果大乱兴起,你将依靠什么去保护他们呢?如果他们命丧莽贼之类的暴徒盗贼之手,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吗?这难道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大义吗?”
听到这里,刘秀激动万分:“大哥,你不要讲了!听了你的剖析,小弟已经如梦初醒,心中已经全然明白!但是,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们不可不慎之又慎。如果我们如堂叔一样,羽翼未丰,就贸然起兵,反抗暴政,定会一败涂地,全族屠灭。
所以,小弟我打算先到京师太学去学习学习,加深对莽贼统治基础的认识。一则,可以广交京师才俊,英雄豪杰,为我刘氏复兴,搜罗人才,作为内应;二则,可以了解百姓的人心所向,以及莽贼的朝廷动向,莽贼内部的确切情形,深刻了解天下局势,以决定我们起兵的最佳时机。
这样,我们就能够做到有备无患,知己知彼,为我刘氏的重新崛起,奠定良好而坚实的根基。大哥,你说我的意见好吗?”
“小弟啊,你考虑得太周到了!的确应该如此!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确,当初,堂叔他们失利的重要原因,就是起事仓促,没有得到天下吏民的大力拥护与支持。
所以,为兄我很欣赏你的深谋远虑!造反、举义,生死攸关,我们必须恰当地把握住天时、地利、人和,等待莽贼恶贯满盈之时,才能一击而中,万无一失,推翻莽贼。否则,后果难料!我们经不起无谓的牺牲。
好!从此以后,你在京师联络,我在家乡准备!让我们寻找最有利的时机,以求一举成功!”刘縯很是振奋。
接下来的几天,刘縯都是异常兴奋。终于说服小弟与自己同舟共济,共兴大业,刘縯怎么会不非常高兴呢?他对未来的反莽事业的成功,更加地有了信心。
于是,刘縯主动前去告知母亲,以支持弟弟谋取功名利禄为由,说服母亲同意弟弟的计划。
没有想到,母亲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令刘縯喜出望外。于是,他亲自指挥变卖家中值钱的东西,为兄弟打点行装,帮忙操办弟弟上京的事宜。
很快地,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刘秀就将独自起行。
这时,刘秀突然想到,自己将会与亲人们暂时分别了,应该先去与二姐,二姐哥告别,接受他们诚挚的祝愿。
于是,刘秀给母亲和大哥,二哥,小妹伯姬打过招呼之后,就兴冲冲地直奔新野,与二姐刘元,姐夫邓晨话别。
见小弟刘秀兴奋异常地到来,二姐,二姐哥心里也很是高兴。
几年过去,二姐哥与二姐的关系,是更加的和睦,更加的融洽,更加的亲爱,简直是如鱼得水。
就连邓晨的亲戚朋友,对邓晨对妻子刘元的过分疼爱都有些妒意。
于是,他们常常劝说邓晨说:“伟卿啊,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自己的脾气,自己的见地。怎么能够一直跟着媳妇的屁股跑,全听媳妇的话呢?这太没有男子汉气魄了!”邓晨只是笑笑,没有在乎亲友们的戏语。
不久以后,二姐,二姐哥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刘秀看见姐夫哥一家其乐融融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已经成年,却还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单一人,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二姐哥邓晨好像看出了弟弟刘秀的心理。所以,谈话中,他总是尽量避免谈及这些敏感的问题。
所以,这次,刘秀来了之后,他们兄弟俩就开始无拘无束地亲热地聊着。二姐在旁边做着针织,不时地插上两句。
聊着聊着,二姐哥邓晨突然问道:“小弟啊,我们新野这里出了一个神童,你知道这件事吗?”
“是啊!他可是我们新野一杰啊!现在已经是家喻户晓,远近闻名!很多人都渴望见见他,却是没有机会啊!”二姐也在旁边呼应二姐哥的话。
“是谁啊?”刘秀想起当初,与大哥伯升所谈论的网罗人才的话题,就急忙询问具体的情况。
“就是我的堂弟邓禹啊!你小时候还曾经见过他的呢!那时,他才四五岁啊!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记得他呢?
邓禹少时就十分敏慧,十三岁便能诵诗,谈论也异于常人。他如今可已是远近闻名了,已经成为了我们新野的名人了啊!你愿意见见他吗?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二姐哥问道。
“当然愿意!伟卿姐哥,他在哪里啊?请把他请来让我见见吧!”刘秀急切地说。
很快地,姐哥就引来了邓禹。
邓禹一进来,就认真地审视着刘秀。刘秀也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种一见如故,伯牙遇上知音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他们彼此的心里。
刘秀与邓禹热切地谈论了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身边的姐哥和二姐。
二姐哥,二姐知趣地溜进了屋中,任由两个年轻人海阔天空地神聊了下去。
天黑了,两人的谈话依然意犹未尽。刘秀也弄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大男孩,谈论中,为什么竟然会有那么多的真知灼见;他的谈话高瞻远瞩,新颖独特,对自己竟然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见他们聊得如此开心,姐哥,姐姐就恳切地留下邓禹一同吃晚饭。
晚上,刘秀与邓禹两人就同榻而卧,一直谈论到鸡鸣时分。十分困倦之时,他们才稍事休息。
天,邓禹竟然也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决定征求爹妈的同意以后,与刘秀一同上京师,进太学学习。
邓禹的爹妈先是有些吃惊。后来,他们考虑再三,终于同意了儿子的意见。他们并委托刘秀,对小弟弟邓禹多多照应。刘秀爽快地一口应承。
后来的几天,刘秀就在二姐哥家,等待着邓禹收拾行装,做着上京的准备工作。
这时,二姐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算带刘秀前去拜见姑姑辞行。
姑姑看见侄儿邓晨,侄媳妇刘元和刘秀到来,心里很是欣喜,立即热情地迎接。
自从丈夫两年前过世以后,姑姑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她一向是深居简出,清心寡欲,很少出去拜见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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