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努力的侧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闻人容极。

他的嘴张张合合了半晌，从喉咙间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你，来，了，”

闻人容极踱步来到了金帝的面前，看着他如今已瘦得不成人样，低垂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

金帝却仿佛忽然有了力气，挣扎着自己坐起了身，看着闻人容极，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怅然：“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闻人容极看着他，仍是没有说话。

金帝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声音含糊不清，不知是闻人容极没有听懂，亦或是听懂了不曾回答，金帝都不曾在乎。

他说累了便停下来，说够了，才缓缓的降了声音，良久后才问：“恨朕吗？”

闻人容极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后悔吗？”

金帝一愣。

明白了闻人容极的意思。

他算计了他的父皇，算计了穆司彻夫妻，纵容着贵妃对穆念安的一切算计，也算计了从小对他有些亲厚的闻人容极，直到现在与他形同陌路，为了皇卫他算计了一切。

如今闻人容极问他后悔吗。

后悔吗？

金帝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事到如今，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闻人容极点了点头，的确是没有意义。

“太子不会死。”

金帝看着他。

闻人容极道：“你该庆幸她心善，面对你的诸多算计，仍愿意记着你一份伪善的好。”

这个她金帝知道，是穆念安，

“她不愿让我手上沾上至亲的血，不愿让我背负骂名。”只要想到穆念安，闻人容极的脸上总是柔和的。

这个像来高高在上的帝王听到这番话后垂下了眼眸，良久之后他轻声道：“是朕对不起那孩子。”

皇家没有真情，他对穆念安的好，也不过是一半愧疚一半的算计和利用，但穆念安却记住了，甚至如今回馈到了他身上。

金帝心中所怨所恨，但却不知该恨何人，该怨何人。

“你是对不起的。”

闻人容极嗓音沉沉夹杂着寒意。

金帝察觉不对，抬起来眼眸，下一刻他便眼睛睁大，望着闻人容极目光十分骇然。

只见闻人容极的刀锋直指着他的咽喉，眉目冷漠肃杀：“她可以原谅你，我却不能。”

若非没有那些精心筹谋过的算计，他的念儿前半生不会过得这般苦楚。

如今金帝早就命不久矣，自也没有对抗闻人容极的意思。

他任由闻人容极拿剑指着自己，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你想死，我会成全你。”闻人容极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父皇待你亲厚，你却算计父皇，穆司彻夫妇对你中心耿耿。守护江山，你却容不下他们，死后你也无颜再面对他们，就算是死，你也不会得以解脱。”

金帝的表情忽然变得惊恐，见一道白光自眼前闪过，随后他便感觉脖颈一凉。

视线翻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仅剩的思绪让他后知后觉，他的头已被闻人容极砍了下来。

看着滚落在地上只剩惊恐狰狞的那颗头颅，闻人容极未看一眼，大步走出。

皇宫的灯火通明，一直持续到天空露了白肚，其间的骚乱才逐渐化作平稳。

属于金帝的寝宫被一把大火焚烧，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闻人容极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那即将出来的太阳，负手而立，静默不语。

平定一切后的众人来到此处，看到的便是闻人容极一如既往高大伟岸的背影，他们静静的看着。

天一亮，便是改朝换代之时。

闻人容极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自己身旁叫了一声，转身过去，见无数的人站在她的身后，一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

其中最先说话的是天冬，他道：“主子，天该亮了。”

“是啊，天该亮了。”闻人容极看着一处，目光虚无：“人也该来了，”

百官心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皇宫已破，金帝已死，太子被擒，闻人容极如今该是龙袍加身。

可偏偏闻人容极却站在这里不言语，不动作，众人只知道他在等，却不知他在等什么。

知晓内情的杨程却咧嘴一笑：“等什么？自是等我家妹子呗。”

百官恍然，这才想起，若无穆念安相助，闻人容极不可能这么快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