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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大汉帝国全史(共五册) > 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

王莽重新做了大司马,这时有一件事情需要他马上解决,那就是确定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因为刘欣也没有儿子。

这对现在的王莽而言太容易了,因为根本没的选。当年刘奭虽然占据了最好的资源,可他的繁殖能力不怎么样,最后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儿子:太子刘骜、定陶王刘康和中山王刘兴。现在不管怎么算,轮也得轮到中山王一家了,而且王莽从刘欣的教训中总结出了一条经验:上来做皇帝的,其外家越弱越好,皇帝的年纪嘛,越小越好。

这时的中山王叫刘箕子,是刘兴的儿子,虚岁也只有八九岁。看着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王莽恐怕会暗自得意:大事定矣!

王莽派人去中山国把刘箕子接到了长安,但在刘箕子继位前,王莽要做一件事情给所有的人提个醒,让他们别忘了从此该听谁的。

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七月,根据王莽的提议,太皇太后下诏把皇太后赵飞燕贬为孝成皇后,令其退居北宫,同时令刘欣的傅皇后退居桂宫,后来又把她们贬为庶人去守园;傅家和丁家的外戚除了傅喜也都被罢官免职,迁往合浦;董贤死后被抄家,财产价值四十三万万钱,他的父亲和弟弟也被免官迁往合浦。

同时,王莽还盯上了一个最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人——红阳侯王立。虽然这时候王立因为受淳于长的牵连在长安家中赋闲,并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可仅凭他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王莽就不能放心。因此,王莽找了个借口,强行把王立挤回了红阳县。

这些措施都只是针对活人的,至于死人,王莽也不准备放过。还是根据王莽的建议,已死的皇太太后傅氏被改称为定陶共王母,帝太后丁氏则被改称为丁姬——怎么抢来的就怎么还回去,死人也不例外。这还不算完,王莽每每想到自己之前的遭遇还是气不过,以致五年之后,他又寻了个蹩脚的借口继续对傅氏进行打击报复。王莽认为,傅氏和丁氏虽然已经去了尊号,但是她们下葬的时候还怀揣着有“皇太太后”和“帝太后”字样的印章,且她们的坟居然堆得跟元帝刘奭的渭陵一样高,这于礼不符,便提出要发其冢,迁其坟,毁其印。

这下,连太皇太后王政君都看不过去了。她认为死者为大,不需要再追究这些徒有虚名的东西,建议王莽就这么算了。可这时候的王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王莽了,此时的他羽翼已丰,强硬的态度已表露无遗。最后他仍然强行让太皇太后按他的意思下诏,还发动十几万人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把傅氏和丁氏的坟给铲平了——这真比挫骨扬灰好不了多少。

看了傅家、丁家和董家的遭遇,少数几个不开窍的大臣也总算明白了,虽然又来了个新皇帝,可这次天下真的在王家手中了。

反正大家这三十年也过惯了“皇帝没用权臣当道”的日子,见风使舵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等王莽在活人和死人身上耍了一通威风之后,绝大多数大臣便争先恐后地投到王莽门下,王莽也火速提拔了一批自己的亲信,让他们出任朝中要职。而少数几个心怀不满、不肯依附王莽甚至对他的专政提出异议的人,很快便被他划入傅家或董家同党给消灭了,此正所谓“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汉书·王莽传》)。

那我既不反对王莽,也不支持他,独善其身行不行?答案是不行。王莽给所有人的都是一道只有两个选项的单选题,就像一枚铜钱只有正反两面,往空中一抛落下后要么是“是”,要么是“否”,要想让铜钱立起来,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也有人不愿意抛这枚铜钱做选择,比如大司空彭宣,他直接把大司空和长平侯的大印上缴朝廷,上书乞骸骨。王莽一看这老家伙居然这么不配合,第一时间就批准了彭宣的请求,还扣下了他的养老金,转手就把大司空的位子给了依附于自己的右将军王崇。

做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到了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九月,这时候王莽才让早已在长安等了两个月的刘箕子继承帝位。小皇帝虽然继位了,但以他这个年纪,是不可能从政发号施令的,于是便由太皇太后王政君临朝听政,大司马王莽摄政,百官皆服从大司马而不受丞相节制。从此,百官成了王莽的附属,而他只要瞒住太皇太后一个人,让她觉得自己是好人就可以了。

恐怕有人又有疑问了:刘箕子的母亲呢,她不能参政吗?

当然不能。有皇太太后和帝太后的例子在前,王莽怎会再让另一个王后进京?在刘箕子到长安的同时,王莽便下令禁止中山太后卫氏及其亲属进京,任凭母子分离。不管卫氏如何哭泣,王莽都权当不知,卫氏的两个弟弟也仅得了个关内侯的爵位。

这时候王莽已经清除了朝中一切可能阻碍他的力量,可以说,哪怕他在朝堂上横着走,大家也只能高呼“走得合理”。但他依然想博个好名声,每当他想做一件事情或想要得到什么奖赏时,自己从来不提,而是给底下的大臣们各种暗示,等他们猜出来后,再在上朝时提出,然后请皇帝决断。

小皇帝哪有什么决断,自然是听太皇太后的,而太皇太后自然是同意的。这时候王莽总是先推辞一番,摆出一脸“不可不可,受之有愧”的表情。

现在好了,朝堂上基本也没什么其他事了,满朝的大臣每天都在忙着做一个游戏:猜大司马今天到底想要什么。

转过年去,王莽给小皇帝定了个新的年号“元始”。元者,始也。王莽用两个重复的“始”字似乎是在宣告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新时代的到来,因为对于已经权倾天下的他来说,眼下远非结束,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元始元年(公元1年)开春,在王莽的授意下,益州的地方长官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个谎称是赵裳氏的人,并给朝廷献上了一只白雉和两只黑雉。大臣们纳闷了:白色的雉鸡虽然少见,可毕竟就是只野鸡,而且看个头儿,这一只也就够大司马自己炖个汤什么的,他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捉摸不出来。

王莽看大家没什么反应,就让太皇太后下诏,用蛮夷进献的白雉进献宗庙祭祀。这时朝中大臣有博学者终于后知后觉,一拍脑袋:白雉就是白凤凰啊!传说当年周公辅佐成王的时候也有赵裳氏出来献过白雉,那是千载一遇的祥瑞!原来,大司马是要把自己比作周公。

唉!糊涂啊,差点儿误了大事!

第二天,大臣们上朝前对了一下口径,上来就跟太皇太后提出,以前霍光有安定宗庙社稷的大功,所以皇帝给了他三万户的封地,还给了他等同于开国第一功臣相国萧何的待遇,现在以大司马的功绩应当“如霍光故事”。

太皇太后听得有点儿迷糊,就问大臣们:“你们都说大司马有大功,到底他是真有大功,还是因为跟我是亲戚?”

“太皇太后圣明!大司马的功绩岂止可以与霍光相比,甚至与周公相比也不逊色,那只出现于周公辅成王时的祥瑞白雉就是证明!古时圣人有言:‘臣有大功则生有美号。’因此,依臣等愚见,大司马应当被赐号曰‘安汉公’,这样才能上应古制,下顺民心。”

“好吧,就依众卿家的意思。”

这显然正合王莽的意思,可他还要装,而且他十分懂得如何收买人心,那就是“有福大家享,有难我来当”。他上书强调国家的政策不是他一人想出来的,是他和孔光、王舜、甄丰、甄邯五个人一起商量出来的,太皇太后要赏赐应该同时赏赐他们几人,而且自己实在没能力接受如此重的称号。王莽就这样一连推托了四次,最后干脆称病不上朝,甚至连太皇太后的诏书都不接。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大家再次陷入沉思。

这次太皇太后身边的下人首先反应了过来,他们告诉太皇太后:“大司马现在就是在装病。可国家这么大,一天也少不了他啊,您应当遂了大司马的意,这样他才肯起来干活儿,国家也才有希望。”

“好吧。”太皇太后于是下诏,先封了王莽提到的四个人:孔光封为太师,王舜封为太保,甄丰封为少傅,甄邯封为乘阳侯。然后,太皇太后又单独下诏封王莽为太傅,并加封他两万八千户封邑,任命他和孔光、王舜、甄丰为辅政四大臣,同时表明大司马、太傅王莽是四大臣之首,也是三公之首,更是百官之首。

这下王莽终于肯起来上朝了,但是他只肯接受安汉公的头衔和太傅的任命,不肯接受封邑,表示要等天下百姓共同富裕了,他才敢接受如此重的封赏。

这时众人又向太皇太后请求,太皇太后于是准许王莽先不接受封邑,但他大司马的俸禄以及下人的俸禄都要翻倍。王莽还是表示不接受,并表示应当对高祖以来的功臣子孙以及各诸侯王的后代,还有现在的大臣逐一封赏,真可谓人人有份,绝不落空。太皇太后只好应允了王莽的请求。封赏这么多人,谁都说不清国库需要出多少血,可这份人情无疑又落到了王莽的头上。

这只是王莽日常表演的一部分,其他的还包括但不仅限于:每个进京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王莽都要亲自接待以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和关心;宣布带头捐钱一百万、良田三十顷以资助贫农;但凡听说有地方受灾,王莽就在家里吃素表示哀伤,并通过周围人把他吃素的事情告诉太皇太后;为了显示天下太平,王莽还让人拿重金去贿赂当时的匈奴单于,让单于把他的名字由四个字的“囊知牙斯”改成单字“知”,以示对汉朝的向往和仰慕。

王莽的沽名钓誉大多如此,他带着整个国家陪他一起演戏。

通过种种手段,王莽在朝中营造出了一种天下在他安汉公的领导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表象。元始二年(公元2年)二月,王莽给皇帝刘箕子改了个名,叫刘衎。“衎者,行喜皃”(《说文解字》),就是高兴愉快的意思。王莽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在他安汉公的领导下国泰民安——按王莽自己的说法就是“市无二贾,官无狱讼,邑无盗贼,野无饥民,道不拾遗,男女异路”——姓刘的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就可坐享清福,所以非常愉快。

但说真的,刘衎名不副实,尤其是在元始三年(公元3年)之后。王莽先是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宫里做皇后,接着又给自己安上“宰衡”的称号,并把自己的地位定在诸侯王之上。最后,在元始五年(公元5年)五月,王莽又给自己加了“九锡”。

看到王莽的种种作为,刘衎实在是愉快不起来。

所谓“九锡”,指的是皇帝赐给有特殊功勋的大臣或诸侯王的九种礼器,包括车马、衣服、乐县(定音、校音的器具)、朱户(红漆大门)、纳陛(上朝时的专用通道)、虎贲(士兵)、弓矢、斧钺、秬鬯(香酒)。这九种器具也代表了所得者的九种德行和权力,分别是车马——有道德,衣服——能安民,乐县——使民和乐,朱户——得民心,纳陛——能进善言,虎贲——能退恶,弓矢——征不义,斧钺——诛有罪,秬鬯——有孝道。

这一看就明白了,“九锡”之所以非同一般,不在于它的价值,而在于它所代表的意义。天下人谁都知道,不管哪个大臣,一旦加了“九锡”,大概就离篡权不远了。

在王莽加“九锡”七个月之后,十四岁的刘衎就驾崩了。刘衎之死是王莽心中另一个不能触碰的伤口,因为挑起这事的是王莽的大儿子王宇。

王莽的几个儿子大概都没学到王莽作秀的本事,也难以体会王莽的用心。王宇受的是儒家教育,他很正统地认为,现在的皇帝是刘衎,那最有听政资格的就是刘衎的母亲卫氏。虽然王家现在掌权,风光无限,可皇帝总有长大的一天,等他长大亲政了,能不回头算今天的旧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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