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之战中后期,刘备提前从袁绍那里开溜,辗转到了荆州。往后的六年里,刘备大腿内侧赘肉横生,赵云满身的武艺才华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因此他必然憋着一口气。刘备在当阳大败,不仅丢了队伍和百姓,还丢了甘夫人和当时唯一的子嗣刘禅。虽然对刘备和他身边的其他人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但赵云哪里见过此等情形,此时自当是他赵子龙一展身手报效主公的大好时机!
于是,赵云来不及和其他人打招呼,甚至没跟刘备请示,自己单人独骑掉头,往曹军追来的方向逆行,也难怪看见的人都说:“赵云投曹操去了!”
刘备当时就怒了,拿着短戟便往说话之人脸上抡去:“胡说,子龙是不会弃我而去的!”
但从刘备这个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动作可以猜测,他其实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
现在我们已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赵云经历过多少危险,是真的七进七出,还是三进三出,或者只有一进一出?但他最终抱着阿斗,护着甘夫人,再次出现在刘备面前。另外,从他一次性救回两人我们可以推断,他这番长坂坡之旅的成就大概率是步行取得的。
这边赵云回身在长坂坡救回甘夫人和阿斗,那边张飞也不遑多让。
张飞让刘备先走,自己带着二十人断后。等来到一座桥边,张飞看四下已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形,便在过桥后命令士兵把桥拆掉,自己站在断桥这端瞪眼横矛,直问断桥那端刚刚赶到的曹军诸将:“我是张翼德,谁敢来决一死战?!”
也怪曹操,非要轻兵疾行,骑兵身上连一支箭都没有,不然乱箭过去,张飞即便有三头六臂,怕也只能先下桥躲一阵子。这边曹军的将领又不傻,桥都断了,他们怎么过去?而且张飞抢先占了地利,曹军将领若要策马越过断桥,不免在空中就成了张飞表演蛇矛大戳活人的靶子。至于在张飞眼皮子底下修桥则更不可能。因此,曹军只能暂时撤退。
由于赵云和张飞的英勇表现,刘备不仅暂时脱身,而且虽败犹胜,胜利的曹操则是虽胜尤败。
虽然长坂坡的战斗让张飞和赵云给后人留下了一段段传奇,但不可否认的是,当时刘备确实狼狈至极,而且他不得不面临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接下来往哪里去?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因为此时已不同于十年前群雄割据的时候。那时刘备可去的地方很多,现在北边的诸侯大多已被曹操消灭,南边剩的人也已不多,而且有的地方也不是刘备想去就能去的,也得看别人是否肯接纳他。
刘备当时只有两个选择:一、与关羽会合,一起去江夏,那里有刘琦的一万人,而关羽手下也有一万人;二、投奔苍梧太守吴巨。当然,这两者都不是太好的选择。至于在益州的刘璋、关中的张鲁,或者在更远的西北的马超、韩遂,对于刘备来说则更是遥不可及。
这时候,一个人的到来给了刘备第三个选择。这个人就是鲁肃。
鲁肃是孙权的重要谋士,他在很早的时候曾经就未来的发展为孙权进行过一番谋划:首先在江东站稳脚跟,然后等北方发生乱子;一旦北方发生动乱,孙权就可以先剿灭黄祖,再占有荆州,与北方划江而治;到那个时候,孙权便可以称皇帝,然后图谋中国。
也就是说,在鲁肃的计划里,如果北边的曹操内部没乱,孙权又没有能力占领荆州,荆州便必须在刘表手里,在曹操与孙权之间形成一个缓冲地带。问题是,现在刘表死了,刘琮要投降曹操,而鲁肃是不可能看着荆州落入曹操手里的,因为这会骤然加大江东面临的压力。既然如此,与其让荆州落入曹操手里,不如让它落入其他人手里,比如刘备。这也是鲁肃后来在东吴主政军事时一直坚持的战略方针。
其实,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的春天,孙权就已发动对荆州的争夺,并且杀死了刘表派去镇守江夏的大将黄祖。只可惜曹操的动作更快,还没等孙权取得进一步的胜利,荆州就落入曹操手里。在这种情况下,孙权集团就需要调整策略。因此,在刘备集团里谁也没想到的时候,鲁肃率先来到当阳找到刘备,表示江东的孙权打算和刘备一起对抗曹操。
对刘备来说,鲁肃这是在雪中送炭。不,他此时简直就是刘备的再生父母。而诸葛亮此时先人一步察觉到了事情的转机,作为以天下为己任的天才,他岂会在功名未就之前便放弃?他当仁不让地站出来,跟刘备表示:“现在情况万分紧急,请允许我奉主公的命令去向孙权将军求救。”
于是,历史的拐点就这样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当阳,但当时在场的人大概谁都没敢这么想。
如果说刘表的死对刘备是差点儿致命的打击,那对曹操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七月,曹操出发的时候目标很明确,拿下荆州,并且消灭他眼中唯一的敌手刘备。结果,队伍刚开拔,刘表就病死了。刘表一死,刘琮马上举州投降,曹操没费吹灰之力便取得了荆州。接下来,他亲率五千骑兵,以极小的代价于当阳击溃刘备。可以说,到这里,曹操最初的战略目的已基本实现。
然后呢?接下来做什么?
曹操迷茫了。
兵者凶器也,不可轻动。反过来说也一样:既然动了,那就不能草草收场。如果刘表或者刘琮在荆州顽强抵抗,曹操经过一番艰苦作战才打下荆州,他很有可能感到心满意足,暂时停下来。但现在曹操的大军仅进行一次武装巡游便拿下了荆州,这就好比一个拳手花很长时间进行封闭式训练,克服身体和心理上的重重困难,准备迎接一场重要的比赛,结果上场后一拳未发对手就认输了。这时候拳手会是什么感觉?至少肯定不尽兴啊。曹操也一样,他在邺城挖玄武湖训练半年的水军都还没派上用场。士兵们枕戈待旦,从北边一路赶到长江,准备了那么久,一仗都还没有打,难道就这样停下来?
不!曹操千里奔袭,冒险袭击乌丸,不就是为了稳定自己的后方,而稳定后方不就是为了能挥师南下!现在弦已绷紧,剑已出鞘,岂有轻易收回的道理?既然剑不能回鞘,马不可解鞍,那就接着打!打谁呢?
还能有谁?就是孙权。
对于孙权的父亲江东猛虎孙坚,曹操应该相识;对于孙权的哥哥小霸王孙策,曹操应该有所耳闻;至于这个时候年仅二十七岁的孙权,大概还入不了五十四岁的曹操的法眼,而孙权治下的江东六郡也不会被曹操看作对手。曹操想必认为他们大概和荆州那伙人差不多,稍微吓唬一下说不定就投降了。于是,曹操毫不客气地给孙权去了一封信:“最近老夫奉天子的命令讨伐那些有罪的人,老夫的军旗往南方一指,刘琮就投降了。现在老夫准备了八十万水军,打算和孙将军在你们吴地一起打打猎。”
建安十三年十月,歇了两个月,基本完成对荆州掌控的曹操开始大举进攻江东,朝着他统一天下的最后一个障碍出发。这时候的他不会想到,这将是他一生中犯的最大、最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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