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变天

驻扎于龙潭的燕军，就像是抵在朱允炆脖颈的一柄利剑，令他寝食难安。

当夜，他召集了所有朝臣，徘徊殿间，焦急问计。

“臣以为，如今之计，当逃往内地，再图兴复……”

有人提议道。

却遭到了方孝孺的严词反对：“不战而退，非君子所为……”

“如今城中，尚有二十万兵，臣认为应坚守待援，即使他日真的战败，国君为社稷而死，亦是理所应当……”

他声音洪亮，在偌大的金殿上久久回荡着。“老师说得没错……”

朱允炆青白的脸容上，尽管一丝血色也无，神情却是决绝而坚定：“朕贵为天子，岂能不战而退？就算朕有朝一日，真的不敌，朕也不会苟活于世，定以身报国！”

“好！”

方孝孺击节称叹：“陛下不愧为我大明天子，万民之表率，得君若此，当真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是啊，陛下受命于天，必不会有事的……”

其他人亦纷纷附和道。

“诸位爱卿，可有退敌之良策？”

朱允炆忍不住问道。

众人一时噤了声。

“微臣认为，事到如今，若贸然再同燕王硬碰硬，实非明智之举……”

齐泰缓缓道出如今困境。

“既如此，陛下不妨再派大臣，以及在京诸王等，前往谈判以拖延时间……”

方孝孺沉声提议道。

“微臣也同意方大人所言。”

黄子澄亦道。

其他人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也只能选择目前看来唯一的办法。

六月初九，朱允炆派李景隆、茹瑺等人约见朱棣，进行和谈，却被朱棣以“割地无名，只要奸臣”为由打发走了，消息传至朝中，齐泰、黄子澄当即跪倒在地，自请下狱，以平朱棣心头之恨，被朱允炆亲自扶起；又三日，遣谷王朱穗、安王朱楹前去谈判，仍是无果。

与此同时，被偷偷派去募兵的大臣，亦是迟迟未归，无奈之下，朱允炆只得派在京诸王和武将们守卫各个城门。

燕军压境的阴云，笼在每个人的头顶。

“只怕这金陵城的天，要变了……”

议事堂内，一众文臣正焦头烂额的商议着应对之策，也不知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喧嚣如沸的争论声，就此戛然而止。

“要我说，陛下不如直接降了算了……”

左都督徐增寿适时的开口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皆不由落在了他身上。

御史大夫练子宁怒斥：“徐大人说这话，难道就不怕大逆不道吗？”

“大逆不道，也好过在这儿等死的好……”

徐增寿不以为意的道：“如今，燕王马上就打进城来了，若眼下降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怕死，我们却是不怕的……”

卢植冷哼一声，眼中充满着鄙夷：“燕王此等乱臣贼子，就算他真的打进来了，我等亦不会向他屈膝，我大明天子正统，惟有当今陛下一人！”

“卢大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徐增寿反驳道，“燕王乃是太祖皇帝的嫡子，且不论军功和才智，但只论身份，燕王都有绝大的资格，继承正统，倒是陛下这个皇太孙，显得不那么名正言顺……”

众人听他言语之间，竟是越说越过分，脸色亦是越发的难看。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徐大人就不怕传到陛下耳中，惹来杀身之祸吗？”

“陛下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哪还有闲情逸致管我们说些什么？”

徐增寿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诸位大人，都是我大明的肱股之臣，若是能够趁此机会，弃暗投明，他日燕王大事既成，必不会亏待众位大人……”

如今燕王成事，近在眼前，若是能够先一步替他谋得朝中文臣的支持，那么将来他登基为帝，也就更名正言顺了。

而自己本身就身为他的小舅子，又一直暗地里作为内应，向他传递着金陵城中的种种消息，若是再能够帮他争取到大部分朝臣的支持的话，他日论功行赏，自己必定是头一份的功劳——

徐增寿的主意打得委实不错，但是却显然小看了自古文人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