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虽年幼，但我也不能占她的便宜。”陈桐一脸认真，“一物换一物，下回小郡主得了好物才会想到我。”

说到后一句，他登时有些洋洋得意。

徐长吟还真有些被噎住，半晌，她才道：“陈公子是沔阳人？”

“正是。”陈桐看她一眼。他明面上的资料燕王必定查了个底掉，她知道也不奇怪。

“褰衣来水上，捧玉出泥中……听闻那儿的水八仙颇是味美？”徐长吟轻挑起眉尖。

陈桐微闭了眼，似有回味般摇头晃脑道：“甘脆肥浓，味之美矣。”

徐长吟微微一笑，缓缓而道：“那你，是喜爱这味甘脆，还是偏好白玉翡翠？”

陈桐猛地睁开眼，目视寒冰朝她射来，脸上再无半点笑意。

刹那间，一殿死寂。

半晌，陈桐才徐徐张开唇，“娘娘此话何意？”

徐长吟在问这话之前，已让罗拂等人退到了殿门边，而他们的说话声并不大，故而这厢的刀光剑影并未惊动其他人。“陈公子觉的我是何意便是何意。”徐长吟心跳的有些快，有种难抑的激动。本不过试探，没想到陈桐的反应当真给了她一个“惊喜”！

陈桐垂下眼帘，“甘脆如何，白玉翡翠又如何？”

徐长吟缓声道：“白玉翡翠我自是欢迎，甘脆若无它味，我亦无意敌对。”

陈桐静默一会，抬起眼，似笑非笑，“娘娘果真有颗七窍玲珑心。”

徐长吟脸上却无笑意，直视他的眼，“你若有苦衷，可与王爷说。”

如果她的猜测无错，那陈桐的身世当真是惊人了。

“苦衷？”陈桐嘴角一勾，笑的意味深长，“人这一生，谁会没有苦衷？只不过有的人多点，有的人少点，有的人能化解，有的人始终看不穿罢了。”“那你可有看穿？”徐长吟试探的问。

陈桐脸上渐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拈起桌案上的一块糕点，漫不经心的道：“有人说，若以鸭汁煮白菜如玉版，果瓜以谢橘风栗，饮以玉壶冰，蔬以兵坑笋，饭以新余杭白，漱以兰雪茶②……这般聚成一席，才如天厨仙供。有仙供在前，那甘脆便也无人愿理会，翡翠白玉亦食之无了味。”

说罢，他放下糕点，拍了拍手，将木盒往徐长吟面前一推，“想必娘娘是不放心让我与小郡主再见面了，这礼物便当作我这个……送与小郡主的一点心意吧。”

话落，他起身拱了拱手，转身而去。临至殿门前，他侧过头，对徐长吟笑眯眯的道：“有些事，娘娘知道便好，省得给旁人添麻烦。当然，我也知拦不住娘娘，但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亲自说与那人听。”

“可以，我答应你。”徐长吟也不欲让自己的态度影响朱棣，毕竟只凭她的猜测和陈桐似是而非的态度，并不能完全肯定她的想法。只不过，她也需得提醒朱棣注意一二。

陈桐走后，徐长吟沉思良久，直至淮真兴冲冲的跑进来，“娘，娘，明管家说昨天那个叔叔给我送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过来，东西在哪呢？”

她一出现，登时将殿中的沉寂一扫而空。而在她身后，高炽牵着弟弟妹妹也走了进来。

徐长吟没理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的淮真，对高炽几个招了招手，笑道：“今日夫子一并散了学？”淮真与高炽的夫子并非一人，淮嫤和高煦的则又是一人。

高炽带着弟弟妹妹规矩行完礼，这才如实回道：“姐姐听闻有人来给她送礼物，便应了夫子晚上多写一篇大字，夫子便提前一刻散学，杨夫子和李夫子便也一同将我们放了。”

如果不放，姐姐怕也会闹腾得他们上不下去。这时，淮真陡地失望的叫道：“娘，那个叔叔送的就是这个木头做的鸟吗？”

徐长吟看过去，就见淮真趴在桌子上，正将木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却是个精巧非常、玲珑华美的木鸢，檀木质地，小童两手相捧大小，其形如鹊，两翅舒展，端是活灵活现。

徐长吟还未应声，淮真不知触到了木鸟身上的哪处机关，那木鸟竟然腾地一下飞了起来。

“哇！”几个孩子一下子惊呼出了声，饶是徐长吟也吃了一惊。

“这是木鸢？”朱棣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①  引自唐赵嘏《秋日吴中观贡藕》。

②  引自清张岱《陶庵梦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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