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北风弈兮作钩钓  上

被朱元璋一通怒叱，加之殿中群臣的各色眼神，此时饶是朱樉再喜爱邓侧妃，心里也有点恼了。要说他对邓侧妃的行事半点不知，那绝对是假，但却从未放在心上，毕竟邓氏很是得他的心，其父也对他助益良多，故而在秦王妃王君撷还未出事时，秦王府就有泰半是邓氏当家，更何况去了封地，没了先皇后的约束，她更是嚣张到了极致。秦镂玉身上发生的事，他倒是真相信邓氏做的出来，可他能承认吗？不能，不仅不能承认，还得保下邓侧妃，否则他也绝对逃不过干系。

心思一转，朱樉张嘴就要否认，却见秦镂玉突地笑了起来，“皇上，民女自知端凭一张口，是不能让秦王或邓侧妃定罪的，民女今日敲响登闻鼓，亦非真想讨回一个公道，毕竟民女知道，他是皇子，是您的儿子，您再如何恼怒，也不会将秦王殿下如何，更不会让他为民女一家偿命……民女要的，是想让您看看，您的百姓有多苦……”

话罢，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她猛地冲向一旁的龙柱，“砰”地一声，脑袋狠狠撞在了柱上。待反应快的大臣冲上前欲拦时，她已然触柱而亡，却是双目大睁，死不瞑目。

朱元璋腾地起身，几步下了殿阶，急怒道：“来人，快宣太医！”

朱樉一个腿软，跪坐在地上，倒并不是害怕死人，而是知晓这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朱标也脸色不好的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朱樉，“二弟，你呀！”说罢，转头去了朱元璋那边。

朱棣眉头紧皱，睇眼脸色煞白的朱樉，上前扶起他，“二哥，想想该如何善后吧。”朱樉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哭丧着脸道：“老四，二哥真没想害死她啊。”

朱棣叹了口气，“当初母后还在时，便让你多约束邓侧妃几分，你却全然抛诸脑后，此番事了，回去后该管管了。”

“二哥知道了，老四，你替二哥想想法子，救二哥一救吧。”

朱棣道：“如今之计，无论父皇是要打还是要罚，你就好生受着，切不可再推诿否认。”见朱樉想辩解，他打断道，“二哥你的性子如何，我知，父皇更知，此事或非你出手，但你府中的邓侧妃绝逃不脱干系，而牵涉到邓侧妃，你觉得你还能脱罪吗？不如干脆认了错，让父皇好好罚一顿，尔后好生安葬了秦姑娘，再替她寻回胞弟，照顾好母亲，也算是赎罪了。”

朱樉尤有些不甘愿，可也晓得朱棣的话在理，咬牙切齿道：“女人果真是宠不得！”

朱棣不置可否，他家王妃再怎么宠也不会像邓氏那般毒辣。

朝堂上因秦镂玉的死而有些遭乱，北平府却是一派欢快和乐。

徐长吟带着淮真几个去药山巡视，纵着几个孩子撒欢似的到处跑，罗拂她们跟在后头追得直喘气，扶腰直喊：“小祖宗，可跑慢点哎。”

徐长吟远远瞅着，不禁莞尔一笑，收回目光对负责药山的管事道：“使人在山下修一排屋舍，省得每日往返浪费精力，再请一位夫子，届时若有向学的，便可在休息时去读读书，不拘要如何有文采，只肖识些字懂些道理，以后便是离了此处，能读会写也是一番本事。”

管事恭敬道：“娘娘善心，小人代那些孩子谢过娘娘。”

这回药山招人，泰半是从养济院中招取的。十来岁的孩子做些栽药采药分药的活计，算不得太轻省，但也并不重就是了，也足以让他们养活自己。兼之他们还未到年纪，故而仍是由养济院养育，如此一来得到的月晌便能攒下，待日后出了养济院也能有些银钱傍身，也是他们的底气。除却这些，更能学习识药辨药处理药材的技艺，这便是立身之本了。

徐长吟对管事的恭维不置可否，“日后这里便交给你了，好生管着，莫要让我听到什么苛待之事，也不可纵着那等心思不正手脚不勤之人。”

“是，小人明白。”

这管事是刘良医推荐来的，曾经是位药材商，后因得罪贵人在家乡待不下去，便拖家带口来了北平府，正愁以后的生计时遇到了故友刘良医，刘良医听过他的事便荐给了徐长吟。徐长吟使人查过他的身份后，见他确有几分能耐，便将药山交给了他打理。而短短数日，其便将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也颇是满意。

等从药山回来，徐长吟便继续拘着淮夫读书学礼，偶尔带她出去放放风发散下过盛的精力即可，要是每日都如此，怕是以后真得养成个野丫头。好在打前回的事后，淮真当真乖了许多，虽仍不改活泼顽皮，但也不会再拿捉弄弟弟妹妹取乐了。

高炽一如既往的省心，因着朱棣不在，竟是自觉担起了王府小顶梁柱的身份，每日都要寻明诚问问府里的情况，还要找罗拂询问徐长吟的饮食起居，可有不舒适不顺意，明诚和罗拂回话时听得徐长吟直乐，又倍感窝心，抱着高炽好一阵揉搓，直把他羞得满脸通红。

相较两个大的，淮嫤给她一盘点心便能乖乖巧巧的吃一下午，高燧还是奶娃娃，吃了睡睡了吃，甚是省心。反观年岁渐长的高煦，却是真真继承了淮真的弄鬼掉猴，尽日在府里招猫逗鸟，闹得是鸡飞狗跳，气得徐长吟头疼不已。

这会儿，高煦拧着湿漉漉的鞋子，蹑手蹑脚的想溜进寝殿，忽听一记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啧啧，煦儿，你这是掉泥坑里了？”高煦吓了一跳，回头一瞧，见是淮真才松了口气，气哼哼的道：“大姐，你小点声。”

淮真白他一眼，“放心吧，娘这会儿不在府里，去表姨府里了。”

“吓死我了。”高煦拍拍小胸脯，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淮真骨碌碌一转眼珠，挨在他身边坐下，“我听丫头说最近城里来了个杂耍班子，把式玩得极好，不仅能吞云吐雾，还能掌中生火，点石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