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姑姑一家,怎么了?”
“你姑姑……”钟灵眯起眼睛,凝视着唐渊的脸半响:“你是……当年春水街灭门案仅活下来的那个男孩?”
当年惨案,被钟灵以一种极其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她神色坦荡,并不觉得冒犯了唐渊,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问句,而句子背后,是一桩稀松平常的事件。
但实际并非如此。
冰冷的女音落下之际,多年前,车站站台整夜亮起爬进屋墙的橘色灯光,洗菜盆下斑驳的墙壁,犹如死神般的长影推开门落下的“吱嘎”声响,黑色风衣的衣摆,在瞬间之内投掷向唐渊。
这一刻,他恍如是站在大雨之后的山脚,抬头去看,山泥已经松动了,大大小小的石块簇拥着将要砸下,绝望即刻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
唐渊久久没有说话。
但他半张着的,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嘴,以及满是错愕的眼,这都是回答。
对唐渊的这幅反应,钟灵并不感到惊讶,她的眼角眉梢都写着“果然”两个字,仿佛早在今天之前,她就知道了这一事实,不过是在今天才与唐渊对峙。
唐渊不知道此刻他讲什么回应钟灵比较好,但又急于避开钟灵直勾勾的眼神。进退两难之际,林阳阳声音很大地翻了个身,并且……
放了一个堪称惊天动地的响屁。
紧张的对峙气氛因林阳阳的“参与”而戛然而止。唐渊挠了挠鼻头的痒,从钟灵的手中将相框抽出来:“这张照片,是他们在过生日。”
“谁的?”
“应该是我哥的吧。不过他们一家因为生日是连着的,所以一直都一起过生日。”
钟灵挑了挑眉,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个表情足够告诉唐渊,方才的那两句对话中,钟灵得到了她感兴趣的信息。
于是唐渊追问:“有哪里不对?”
“没有。”
钟灵打发人的方式简直和陈清焰如出一辙。
将近十点,林阳阳才醒。他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发现上面有不仅有七八个来自父母的电话,还有数条催促的信息。他姥爷的身体看起来已经无恙,这一家准备在午饭过后就启程离开。
但林阳阳动作却没见有多慌张。他慢慢悠悠地穿好了衣服,溜溜达达地走进院子里,看着小石桌旁坐着的另外三人,直接对唐渊说:“我妈他们说中午去我姥爷家吃饭,哥你去不?”
“去。”
唐渊的回答在林阳阳的意料之外。
“我本来打算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呢。”林阳阳嘟囔着在唐渊的身侧坐下:“都是一堆不认识的亲戚,问这问那的,太烦人了。”
林阳阳说完,转向钟灵:“对了姐,昨天晚上,你们都解决了吧?”
钟灵只是略一点头。
这动作在林阳阳看来极其没底。他神色急切地追问:“怎么解决的?那小孩儿是不是就好了?那我姥爷呢?是不是立刻就死了?”
唐渊在一旁有点听不下去,插嘴道:“如果死了,今天就不会让你安安稳稳地睡到十点。”
经唐渊说完,林阳阳竟是一脸的失望。他别过脸,低声,咬着牙地咒骂道:“那个老不死的。”
林阳阳愤愤难平,钟灵恰时开口道:“我们本来是想要将那孩子的魂追回来,但没想到遇到了一点意外。没有找到。”
林阳阳的脸随着钟灵的话,又失望变成了愤怒。
“不过……”
“那还有什么用!”
林阳阳打断了钟灵的话,突然吼出声来。
这一嗓子,憋得少年的脸通红,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肉眼可见地跳动着。
“我就是、我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你说没有找到,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他整个人处于狂怒的情绪中,但在三个气质诡异的成年人面前,一个愤怒的少年的气场,也不足够威胁到谁。
林阳阳当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接连的重复质问中,他只是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喘出的气越来越粗。手臂在大张大摆后终于因为疲惫而无力地下垂。
而他在做这一切的过程中,除却他背对着的唐渊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窘色之外,另外对着的两个人,钟灵和陈清焰,始终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神色,仿佛少年的委屈与愤怒只是他们走过路过的一处寻常,他们只是恰巧看到了,仅此而已。
唐渊觉得一言难尽,更遑论是正对上那两张脸的林阳阳。
“骗子。”少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来。
钟灵的目光始终坚定地看着林阳阳的脸,一双眼里写着“闹够了吗”四个字,看着林阳阳无力再耍了以后,她继续了之前没说完的话。
“我来时本来也没有保证帮你救人。委托的内容是讲这件事从我这里终结。不管你现在相不相信我,但我告诉你,已经结束了。”
“你有什么证据?”
“最多半年。”钟灵道:“你会听到那老人驾鹤西去的消息。”
林阳阳怔怔地愣在原地,消化着钟灵的这句话。许久以后,他才犹豫道:“真……真的?”
“是。”
林阳阳忽然转头去看唐渊,似乎想要从这个在场的本家人脸上得到对这番话的肯定。不过这想法自然是落空。
少年又将头转回去,满眼迷茫。他应该是还想要问钟灵一些事情,但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让他克制住了,唇瓣始终紧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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