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唐渊所租的房子采光极差,即便是客厅的窗帘都已经拉开了,整间屋子也还是昏暗的。三个人呈一排地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微弱的光里,浮浮沉沉的灰。
“我去拿点喝的。”唐渊起身,然而走向厨房时,他忽然想起来,冰箱里最后一罐饮料,在之前被他喝掉了。形势之下,他只能端了三杯白水出来。
程昱接过水的时候,和唐渊有几秒的眼神交流。看得出来,在这涉及了生死,更关乎隐私的事情上,他和程昱,谁都没有办法问出:“老张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诸如此类的开场。
坐姿称得上是僵直的钟灵将手里的那杯水不快不慢地喝光了,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
“有一天深夜,你们曾在乾坤街上看到了张邹生和陈清焰在烧纸钱,对吧。”
唐渊和程昱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还看到了你跳井。”程昱补充。
“那天,是他女儿的忌日。我也没去跳井,只是帮老张做一些安抚亡灵的事情而已。”
唐渊道:“所以,这件事到底是?”
钟灵看着唐渊:“和最近你们在查的这起失踪案几乎一模一样。”
六年前极为平常的一天,钟灵的铺子里走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瘦的像鬼一样的男人,这个人就是老张,张邹生。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钟灵“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自从有乾坤街那天起,就有了钟灵的这间铺子。她是当地有名的神婆,求她的人极其多,钟灵本人自然是什么架势都见过,所以当下看到老张如此,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道:“起来说事,不然出去。”
但地上的那个人仍然是跪着,对钟灵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钟灵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已经是耐心的极限。她抬手就将面前的茶泼了出去。
泼茶,在乾坤街里的规矩里意味着:无论你有何事,关门不看。
老张虽然还是没动,但开口了。一张嘴,那一把嗓子就像是吞了玻璃渣一样,沙哑的竟然能让人听出来“血”味来。他身体紧贴着水泥地:“别泼。”
“我刚是摔倒了,膝盖疼的起不来。”
这话叫钟灵一愣,她竟然没有再往外赶人,而是等着老张能慢慢爬起来,并递给他了一把凳子,好支撑着能坐上去。
这几个动作,竟然让老张满头大汗。他首先拂去了皮衣上的土,这才说了正事。
“我听别人说,你是这乾坤街最厉害的神婆,你会走阴。我来这,是想要看看我女儿。她、她……”
钟灵注意到老张的拳头攥的发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她明天头七。他们讲要见最后一面,头七最好。还有一样东西,需要你给看看是什么。”
对于看惯生死的钟灵来说,这只是一件寻常事。
她摊开了纸墨,照例问了老张逝者生辰与死因。
“是被人害死的!”老张双目通红,过度的消瘦,使他脸上的颧骨极高,看上去像个骷髅:“两个星期前,她放学去补课就再也没回来,在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我女儿…我女儿是被人绑在树上。她、她!”
老张几次停顿,几次大喘着粗气平复。
“她是被人放干了血,吊死在树上的!”
这一句,是他用全身力气讲出来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得变形。每一个字,都咬在牙缝里。
“我只需要知道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就好。至于细节……”钟灵沉吟着:“这对于你来说是痛苦,可以不提。我不必知道。”
本是劝慰,老张却因为钟灵的这句话而激动起来。他双拳锤得桌子上的茶水全部震洒了出来:“你要知道!你要知道的!只有你能看得出这是什么,只有你!”
老张的左手去掰着右手,钟灵这才看见,他的右边拳头是紧攥着东西的。可是因为他情绪过于激动,肌肉产生了痉挛,竟然用了好半天才掰开。
那是一张照片,已经被老张攥的,皱的不像话。
但那上面的图案摊开在钟灵眼前的那一刹那,钟灵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张。
“你女儿……为什么会死于绳结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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