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听言，知道话题快要接近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于是她不再开口，只是专心致志的聆听。

孙军再灌了一杯酒，“事实上，那起银行失窃案从来没有侦破！”

“嗯？什么意思。”听到这里，疑惑之感再次冒出“我明明记得后来犯人被抓住了啊，警局因此还办了庆功宴呢。”

孙军悲哀的摇了摇头“小赵啊，这个社会从来都不是只有简单的是非黑白，要知道，黑白之间还有大量大量的灰色地带。的确，是有犯人被抓住了，但那人真的就是做下那些盗窃案的犯人吗？”

“你是谁？林磊他们抓错了人？”赵静有些不敢相信，记忆中林磊的形象清晰的印在脑子里，赵静可以肯定她记忆中的林磊是不可能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毕竟那起案子又没有涉及到人员的性命，如果并不是那名犯人所做，那在随后的审讯过程中，他是完全可以不承认的啊。”

孙军放下酒杯，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说，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许那人的被抓，以及随后的一切都是一场戏而已。”

“孙叔，你是说那人是一个替罪羔羊？”

“你终于明白了。”

怎么可能？要知道在当年那样的社会，银行失窃这样的案件，即使并不存在杀人的事实，其犯人也必将要在监狱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真有人会甘愿拿自己的自由，去承担一件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吗？

赵静觉得有点不能相信，不过现在这样的时刻，她也不好直接将怀疑说出来。于是她接着道“可是孙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呵呵，小赵啊，你孙叔我虽然不是一名真正的警探，甚至连警员都算不上，但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枯燥的档案室工作，却是能够给人大量的思考以及阅读的时候，我说的这一切，都是从那些档案上推测而来。的确，虽然没有证明，但应当不会有错。”

“你是说，那些档案你都看过了？”

孙军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不仅仅是那些档案，应该说整个档案室的档案我全都看过。”

如此以来，赵静心里刚刚浮现出来的那些许疑惑不自觉的就减轻了不少，她甚至开始思考孙军所言为真的可能性，然而这就意味着，林磊在她心中的回忆或多或少会蒙上一丝灰影。

不过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现在应当考虑的，所以赵静开口“那么，孙叔，你有什么理论来支持刚才的说法呢。”

“我可不是什么正经的警务人员，所以也谈不上支持不支持的。我只是从自己看到的那些来进行了一些推测而已。”孙军说着，顿了顿“首先根据资料记载，当年那名犯人被逮捕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并且也老实交代了那些赃款藏匿的位置，后来果然，警局也顺利的将大量的现金赃款全部收缴。而且，根据记录，赃款藏匿地点是在犯人那间破破烂烂，简直可以用贫民窟来形容的房子里。那么这里就引出了让我怀疑的地方：一是，为什么最后收缴到的全都是现金，那些失窃的黄金珠宝首饰又都到哪里去了？资料上对此的说法犯人觉得那些黄金珠宝首饰不容易出手，所以他给扔到大江里去了。”说到这里，孙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说有趣不有趣，花了那么多功夫，冒着那么大风险偷来了黄金珠宝首饰，却因为不知道怎么出手，就给扔了。是不是很荒唐。”

听到这里，赵静也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因为这是一个正常人在听到这样的解释后该有的反应。

然而这还不算完，孙军又接着说道“如果你认为这样的解释很荒唐的话，那么更荒唐的事情就又来了。警局的人认可了这番说辞，也就是说……”他说着看了一眼赵静“也就是说，以林磊为首的侦查队伍接受了这个说法。”

赵静张嘴欲言又止，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军摇了摇头，无力的替她解释了一句“或许他们认为能够追回那么多现金，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才没有继续追究。”

赵静点头，不发一言，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说法更站不住脚。

“第二个问题在于，那几起银行失窃案发生间隔时间虽不算漫长，但也绝对不短。试想，那名犯人成功拥有那样一笔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为什么不去花掉？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他的谨慎。但是继续住在那样的贫民窟里，就实在难以解释的清楚。毕竟，如果偷窃不是为了发财，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对此，资料上记录的他的解释是，他知道警局在调查那些案件，他想躲过风头再好好花那笔钱。当然，这个说法还算比较能够站得住脚，警局也顺理成章的接受了。”

“第三点则估计只是我个人的发现。通过记录那些追缴回来的赃款，警局发现，犯人几乎完完全全没有动那笔钱，那个数目只有一丁点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差距。对此，犯人的解释是他不敢使用，害怕那些钱上会做了记号。”

孙军一连说完后，再饮了一杯酒，总结道“听完这些，换做是你，你会不会觉得资料上记载的那名犯人与心思缜密到能够犯下好几次银行窃案的盗贼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赵静咀嚼着刚才所接收到的那些话语，片刻后，虽不想承认，但她还是不得不表示同意，“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那名犯人确实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窃贼。而……林磊不知为什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其实赵静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孙军叹了口气，安慰似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过根据我的推测，林磊应该不是幕后谋划这一切的人。”

听言，赵静不由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可以肯定，那名所谓的盗贼只是名替罪羔羊，但是找到替罪羔羊只是最简单的第一步，之后的所有步骤，若想要走得那样顺利，其主脑必要有着不小的权力。”孙军说着，诡异的看了一眼赵静“而且据我的推断，不管那人是谁，她必然是警局或者是更上层的人物。其职位与权力必然要远大过当年的林磊。”

职位大过林磊？难道会是张克？想着，赵静就开口道“难道你说的是张克？”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当年的张克也不过才是一名警探而已，虽然耀眼，但还不至于权力大过天，不过若要是有人配合的话，张克倒也的确能够做到。”

孙军说完，端起酒杯敬向赵静，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当年，我发现这个事情后，本来还很奇怪为什么林磊没有站出来反抗，要知道，虽然我也他并不算多么熟悉的关系，但好歹偶尔在局里在这里碰面的时候，还能愉快的聊聊天，因此我也算是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照理来说，以他那正直的性格，是不可能容忍这样胆大妄为的犯罪行为存在于自家的后院的。不过后来，我总算知道了是为什么？”

“唉。”孙军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年的我也是年轻气盛，觉得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或事，只能用黑白来区分，因此在从那些档案里得出刚刚和你说的那番推理后，我就去找了当时的局长，于是那样鲁莽的行为直接就导致了我至今这把年纪还在档案室里工作的结局。”

“啊！”赵静惊讶起来，她实在没想到孙军的背后还有这样一层隐秘“难道说你之前……”

“我啊，只能说本来是有机会摆脱这种没有前途的工作的。只不过后来我自己将机会断送了而已，这不说也罢。”谈到此处，算是戳中了孙军的伤心事一般，他摆摆手，转移话题道“刚才同你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不管当年那几起银行窃盗案的侦破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林磊或多或少都会知情。”

“说句不挺好听的，或许那么一丝可能，林磊也有份参与，否则最后的结案也不会那样的草率。”说完这句，孙军瞧见赵静脸上闪过一抹伤感，于是补充道“当然，更大的可能则是有人威迫林磊以那样的方式将案件结束。而林磊或者是碍于权威，或者是自己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收集证据，暂时委曲求全的服从，才会选择听话的结束。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当年的林磊，一方面事业正处于高速发展期，另一方面实在还很年轻，权衡利弊，服从也是明智的选择。”

“当然，我是倾向于这个说法的，因为只有这样，后面发生的事情才能解释的通。”

“银行窃盗案之后便是那起连环杀人案，你是说这个吗？”当年的事情演变的历程已然变得清晰无比，所以讲到这里，赵静立即便明白了孙军所指。

孙军点了点头“是的，这两起案件几乎是连在一起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的事情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这些年来，你恐怕比我了解的还要清楚，只不过或许你因为太过关注于连环杀人案，而导致视野产生了局限。从而忽视了旁边更为显著的线索。”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所不解的话，那么听完这句话后，赵静则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些年来，她的确只想过研究连环杀人的所有信息，根本不曾考虑过要从其它方面入手。

“想来你肯定已经有了猜测。”赵静说着看了一眼桌面上已经尽数空了的酒杯，随即招手示意老杨再送些过来。

深夜的八一酒吧，如往常一样，虽然不如八九点时那般热闹，但也绝对不算冷清。虽然时不时的会有三三两两搭伴结账离开，但那些空下来的位置很快便又会被新进来的人给替代。纵使此时时间已过了凌晨，可酒吧里还是约莫有二十来名客人，这样的景象，着实算是不错。

“猜测的确是有，但这个猜测就纯粹是停留在猜测阶段，完全没有任何能够用来证明的资料。”孙军接过酒杯，缓缓饮尽。

“还请你说说看。”

“就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在那起银行窃盗案中，林磊并没有参与组织那些盗窃案的话，那么其主谋则必然是警局中的人，于是顺其自然的，林磊必然在其中意识到了什么线索，或许是有关那些黄金珠宝首饰的去向，又或许是那名后来被逮捕的所谓的盗贼对他说了什么。总之，他肯定是想要暗地里进行调查，查出究竟是警局里的哪个人在利用权力之便干些贪赃枉法的勾当。”

听到这里，赵静忽然想到了一点非常重要的问题“孙叔，若如你所说的这样，那我找到那名被逮捕的窃贼，不就有可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谁知，话音刚落，孙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般哈哈大笑了起来，“小赵啊，能做出那样事情来的人，可不会在替罪羔羊上犯这种低等的错误。”说完，孙军大抵是觉得没有解释明白，“那名盗贼在进入监狱后的第二年，便因为癌症死亡。一直到那时候，我才了解到原来那人早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想这大概也是他愿意当替罪羔羊的原因，毕竟背后的人定然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酬劳，他把那笔酬劳留给外地的家人，也算是最后做了一些补偿。”

“这个事，你有去证实吗？”

“我只是名档案室管理员，没有证件，恐怕别人也不会搭理我。不过我倒是知道林磊曾经去过好几次监狱探望那人。大概因为这样的行动，某后主脑才能确定林磊并不是真心要与她站在同一战线吧。”

‘盗窃案的犯人，刚好得了癌症，命不久矣，这倒是造成了极好的便利，也难怪那人不管不顾刑罚会有多严重，不做多少抵抗的就选择了坦白。’赵静想着，心里对于孙军的那番推测，愈发赞同。

“说到底，从林磊有心想要调查盗窃案背后的神秘人那一刻起，他在警局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还记得当时有几次碰见他的时候，我还隐晦的劝了他几句。只不过想必你也知道林磊的脾气，一旦认定了某事，就一定要一条路走到黑。基本是听不进去劝。”孙军想起那时的场景，不由得无奈笑笑“那时候我就知道光凭林磊一个人的力量，恐怕下场是不会太好看的。只不过当时我最多以为林磊会被警局开除而已，没想到那些人竟然那么狠，直接给他栽赃了一个连环杀人犯的罪名！”

“栽赃？”这两个字的出现对于此时此刻的赵静而言，就好比是行走在荒凉沙漠里已不知多少个时日没有喝过哪怕一滴水的旅人突然瞧见了绿洲一般，一时间激动的情感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孙叔，你有任何资料，哪怕只有一点点资料能够证明林磊是被栽赃的吗？”

遗憾的是，孙军摇头的动作无比清晰的出现到了赵静的视野里。

“抱歉，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那是在以前。”孙军的话语里似是也多了些兴奋之意“你不是说你可以证明第四起命案发生之时，林磊是和你在一起的吗？这样一来，我的推测就完全可以站得住脚了。”

“是啊！”经过点拨，赵静才猛地意识到她只需要孙军的推测就可以了，因为她自己已经有了证据！

“是啊，我有证据。”赵静表现的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执着了这么多年，一直毫无头绪的谜题，在今晚就这样被解开了一大半，这叫赵静如何相信一切是真的发生了。“那么，林磊是被栽赃的！真凶不仅另有其人，还很有可能就是警局里的人！”

“是啊，应该就是这样了。”事实上，得知赵静可以证明第四起命案的确不是林磊所犯，自己这么年来的推测总算能够得到验证，孙军的心里也是颇为愉悦。

“不过可惜了，虽然现在有可能能够证明林磊是被栽赃的，但离开的人，却是回不来了！”

“不！”赵静听言，立即斩钉截铁的否定道“孙叔，林磊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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