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缠了绷带的赵濯江靠在床边上坐着,这里是位于九州皇宫东侧的禁卫军换班休息处。天将明,台上的灯火恍恍惚惚的晃着,那门被人从外面轻轻一推,有人探了身进来:“赵将军,有人过来见您。”
赵濯江定在那灯火上的目光一收,让对方进来。
“奴婢见过赵将军,将军辛苦。”进来的人正是小冬子,他手上一个食盒,边说话,边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到桌案上去。
赵濯江望着,眼里的光也似那烛火一般,在暗暗的跳动。
小冬子见了,不禁笑道:“赵将军请吧。这是陛下让奴婢亲自拿过来给您的,这一遭能够将逆贼一举拿下,赵将军功不可没。快要天明,为防逆贼还有后招,将军不得不在此守着,陛下是担心您的身体会吃不消。”
赵濯江按照惯例抬手朝着小冬子拜了两拜,谢过天子的恩赐,一撩袍子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小冬子替他斟酒。满满一杯,两只眼睛望着赵濯江。赵濯江的视线便落在那清酒表面,他忽然想到当天被小春子救了之后,他在小春子的房中见到小冬子时的场景,小冬子手上拿着独孤晋的亲笔御书,让他在今夜出其不意,将陆倾城拿下。彼时,他也曾有过这样彷徨不定的心情。
将那酒杯一下端起,指节泛白,赵濯江一仰头,将酒尽数灌入了喉间。
一旁的小冬子望着,那眼中的光也变了几变,直到确定赵濯江已经把酒水给喝了,小冬子才上前,把酒壶拿了起来:“这是藏了好几十年的好酒,一杯就足够醉人,赵将军今日还有要事在身,这酒水就暂且让奴婢替您保留着,等到赵将军功成身退的那一刻,再放下心来好好品尝。”他说着,果然将那酒壶给拿了出去,门被再度关上了。
赵濯江的太阳穴开始闹腾腾的疼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因为旁的。陆倾城被人带走之前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像是一道魔咒,把他整个人再度关入了那无边黑暗的困境里。他单手扶着额头,像是在忍耐,在极力的挣扎,好一会儿,他终是按耐不住,一下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好好的放在桌上的那一方烛台也忽然倒了下来,“啪嗒”一声,声音不够响亮,可是在这个原本寂静无声的空间里面,足够惹人注意。
赵濯江渐渐感觉到周遭的空气在发生变化。这室内是燃了火炉的,照理说应该暖融融,毫无寒冷的氛围,可是他手臂上却在不由自主的起着一层鸡皮疙瘩。这不是因为寒冷或者害怕,而是因为周遭空气变化叫他身体本能产生的反应。
那一回,在假山的山洞里感觉到,在这一刻又叫赵濯江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屏息凝神,望着周围的空气,望着周围的每一个物件。忽然,他放在那床沿边上的宝剑也掉落了下来。剑鞘猛然打旋,朝着刚才小冬子出去的门栏,倏然超前滑动。然后又蓦的停止,定在了门口。
赵濯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顺着那把宝剑走过去,一直走到宝剑的剑鞘前端,定在了门栏之前,那扇原本关阖的门,“砰”的一下,被一阵怪风从外面猛的吹开。像是有人在喊他出去,喊他出去做某一件事情。
眼前忽然一阵昏黑,赵濯江来不及反应,像是后脑勺叫人打了一下子,耳朵边渐渐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却又带着陌生和诡异的女声。她在喊他的名字:赵濯江,赵濯江。一声又一声,拖长了音调。
渐渐的,迷雾飘散,赵濯江忙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看清楚了在那迷雾之中站立着的一个女人。仍旧是他之前在假山山洞的积水中所看到的女子模样。总角发辫,穿着一身白,脸上还带着稚嫩,可是那双眼睛却并不是与她脸庞相符的稚嫩和天真。那双眼睛里像是藏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只要望着她的眼睛,就会迷失掉自己。
“弗月?”这是弗月年少的时候,赵濯江感到异常的惊讶,更多的却是感到悲哀和难过。她果然还留在这个地方,她果然没有远去。
“将军。”弗月眼中深不可测的那道神秘光环消失了,露出她原本的面容来。她身上的衣衫也恢复到了在被大火焚烧之前的模样,朝着赵濯江深深拜了一拜。
赵濯江上前扶她起来,他握住她的双手,冰冷异常。赵濯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头望向她。
弗月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苦涩的笑容:“将军不必感到害怕,我现在的确不是人,我只是一个被大火焚烧之后死去的鬼魂。可是,眼下我们是在将军的梦境之中,待将军醒过来之后,一切就恍若从未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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