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晋表面对他倚重,像是从前发生的事情都放任过去,再不追究的宽容模样,可是这个人究竟心底里是怎么个打算,赵濯浦不说能猜到十分,五分还是有的。自己在他这里,自然是不能够再得到信任了,拿出昭华来当挡箭牌,也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遮挡着各自的念头。独孤晋眼下直接说出口来,倒让赵濯浦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便在此时此刻与他撕破脸?看似已经是一个好时机了,在外,大批人马被牵制在北疆边界一带,城中虽也有驻军,但禁军与金执吾到底人数太少,不足为虑,而那能够和他抗衡的卫小蛮又已经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可能动用法术,发动大规模的反抗。似乎,他已经可以动手了。
赵濯浦的手指在袖子里轻轻的动着,就像是一只蛰伏的蛾子,只等着冲出蚕蛹,便可以将这眼前的整片天下都收拢到掌心里来。但是啊......赵濯浦低垂的眸中有暗色汹涌,他虽算不上了解独孤晋这个热,却有一点还是能够知道三分的。要是没有一定的把握,他绝对不可能当面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些话来。如今尚且有三桩疑惑,那萧铎究竟是真的受了重伤,即将不治身亡,还是说,只是一个缓兵之计,或者是一个陷阱,再一个,那卫小蛮受伤是逃不掉,确凿的了,可是鉴心那个老东西,他却是到现在都没能切实追踪到他的下落。假如鉴心并没有死,反而在暗中和独孤晋联起手来。赵濯浦暗暗的叹气,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他脸上露出了愁容,起身对着独孤晋微微一躬身,有几分无奈和不解道:”陛下何出此言?臣虽有些道法玄术,却终究只是一个凡人。昭华公主她若是真心想要躲着微臣,微臣又有什么办法?可听陛下说来,公主殿下倒像是已经回到了宫中......”
他说着,口中的声音越发低微起来,身体也像是一个年老的人,越加往下弓垂下去:“臣不敢求陛下让微臣再去见公主一面,只要殿下安好,臣,臣没有什么可求的。”他把所有的苦衷和无可奈何都归拢到那一桩“情事”上去,且等着独孤晋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这也算是一场博弈,是两个人彼此心的战役。
就在赵濯浦不断分析解剖着独孤晋心理的时候,独孤晋同样没有放松对他的怀疑和试探。听了这话,独孤晋心中是少不了鄙夷的,但是就像赵濯浦所想一般,他对赵濯浦也有着种种的顾虑,因此只把嘴角的笑容往上一扯,掩下心中的不耐和鄙夷,上前把赵濯浦的手一握,赵濯浦抬头,便见到独孤晋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是那样的和蔼,易亲近。他道:“国师,朕知你心中的难处。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男人的克星便是女人。便好像朕,这两日是叫一桩事情闹得吃不好睡不下,辗转反侧啊!”
他自己把话题往卫小蛮的身上引去,赵濯浦暂且不吭声,乐得听他说那卫小蛮的状况。可独孤晋却只是叹了一声,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反倒是和他聊起了北疆的战况来。却又只是说前些时候就已经传得街知巷闻的几回胜仗,还有萧铎的种种英勇事迹。月前受挫的那桩战事却半点儿也没有提及。要说是他顾及皇帝的颜面,所以不肯提我军受挫的事情,倒也说得上去。可赵濯浦却总是认为,这其中遮掩的成分更多一些。独孤晋到底还是忌惮自己的,所以才不肯透露丝毫北疆前线真实的情况。
彼此又坐了一会儿,赵濯浦正想着要怎样才能从独孤晋的口中多探得一点儿蛛丝马迹来,外面有太监进来,在独孤晋的耳朵边上耳语了两句,独孤晋的眉头一皱,也不和赵濯浦多说,只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我改日再谈。”便让人把赵濯浦送出奉达宫去。
赵濯浦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倒像是来白跑了一趟,心中别提有多郁闷。在那御道上走着,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往天边望了一眼,已到了傍晚时分,阴云渐渐的游走过来,半边天都阴沉了下去,看样子,今天晚上的星象是又没有办法可看的了,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快走到正午门的时,瞧见有一个眼熟的身影,被一个小太监领着路,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看样子像是要到奉达宫里去见独孤晋的模样。赵濯浦朝着那人一望,那人似是有感应一般,立刻也抬起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四只眼睛对视,那人目光立刻收拢,急着往回一收,朝着边上望过去。昂首挺胸,像是完全没有见到赵濯浦的样子。
赵濯浦看到他,今天下午的闷气才算是一扫而空。独孤晋再想得周全周密,总还是有疏漏。这样紧急召见赵濯江,那萧铎看来果真是不好了。北疆战况,像是凶险啊!他半抬着头,朝那阴云拢拢的天边望着,嘴角扯起了一丝丝的微笑。
赵濯江被小太监领到奉达宫中,独孤晋早已经背着手等在那里。赵濯江一进门,首先便是跪倒行礼,口呼几声万岁。两手往前,跪伏在地上。
独孤晋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想着什么,一只手搭在烛台上,眼神茫茫。好一会儿,那烛火跳动了一下,在他的视线里惊起了一波涟漪。独孤晋才回过神来,抬手示意他起来。朝着赵濯江走过去。他看着赵濯江从底下起身,低垂着头,两只手放在身侧,样子非常的恭敬。独孤晋忽摇了摇头:“同是姓赵,你二人倒是半点也不同。他是那般嚣张跋扈,你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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