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与母后对皇妹寄予厚望，甚至想过要让她当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皇。”他说着不禁笑了。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朝着独孤晋一望，“若不是皇妹她从未有当天下之主的野心，只怕，赵国还真有可能会多一位女皇帝。”

两人正说着，那昏睡过去的卫小蛮忽嘤咛一声，像是要醒转过来。独孤晋忙的回身去看她。赵铎也一个纵身，从小冬子的身上飞回了坛子里。那小冬子蓦得昏倒，失去了意识。

卫小蛮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独孤晋在跟前望着，她蹙眉想了一会儿，记忆便在此刻回笼。她原是想要替赵濯江去望一望陆倾城，谁知道却被躲在陆倾城身后的那道影子给瞧见了。她是法力耗损，受了重伤的，两厢对峙，自然不可能占据高峰，便被打了回来。身体里的气流在涌涌而动，魂魄似离要散，精神不能够长久的保持。她握住独孤晋的手，刚想要开口说什么，眼梢瞥见放在桌上的坛子，那坛子里冒出一道青烟出来，赵铎便在那青烟之中现身，朝着她担忧的望着。

小蛮见到赵铎没事，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看向独孤晋，语声低微道：“多谢你，能放过他。”

独孤晋摇了摇头：“只要你能够好起来，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替你去做的。但是你也要记住，假若哪一天你要丢下我去什么地方，在我手心里捏着的这几个人，你一个都别想。”

他虽是威胁，然而声嗓里却满含了恳求害怕的意味。卫小蛮听着，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便又昏了过去。独孤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眼中尽是悲呛。

赵铎便又回到小冬子的身上，道：“怎么样？你现在还要犹豫吗？拖一天，晚一日。想要让小蛮好转起来，要么让你的国师肯俯首称臣，再反过身来替小蛮医治，否则便只有一个人能够救小蛮，也是救你。”

独孤晋望了望他，并没有理会。只是低下身来，把卫小蛮抱起，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到床榻上。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小冬子道：“朕可以答应你，带你去见鉴心，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朕。你要知道，既朕能叫国师始终投鼠忌器，自然也有法子让鉴心为我做事。不是非要让你去见他的面不可。”

那躲在小冬子身体里的灵魂一怔，赵铎心下骇然，没有想到独孤晋竟像是猜到了自己的意图一般。他定了定神，自己回想，并没有什么马脚露出来。也许只是自己心虚罢了，便将脸上的表情尽量摆得一无所谓道：“你是不是愿意带我去见鉴心大师，这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我也不是非要见他不可。一切都是为了小蛮，小蛮和她这个师父感情至深，如果你将小蛮的情况告诉了他，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出山，替你，也是替小蛮打着一场仗。”

“当然也有为你的缘故。”独孤晋蓦然出声，嗓音轻淡的说了一句。他越过赵铎起身过去将门打开，“别以为你的心思朕不了解，这世上没有人会不为自己打算，一心向着别人。这种人不是傻子，便是疯子。而你，执念如此之深，难道单单只是因为想要再见一眼你的皇妹，只是为了保护转世而来的小蛮？哼，没有这样简单吧。”

赵铎顿觉浑身一凛，望着独孤晋的身背，心里不禁惴惴不安。那样久远的秘密，哪怕是到了他死的那一刻，他亦不曾和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心里藏着的那份肮脏。成为鬼魅，游荡在这座宫殿这样久，他不是没有感到孤单寂寞，想要找一个人，找一个同伴说出那几乎将要折磨得他日日不得安宁的秘密。可是，他总忍耐着，忍耐着，因为知道这不但是一桩肮脏的往事，更是将他捆缚在这里，始终不能离去的枷锁。他是赵国的太子，有着最尊贵的身份，他与那身为圣女的皇妹感情至深，性命相连。甚至在皇妹死去的那一刻，心裂胆碎而命不久矣。他自然不会与皇妹的死因有任何关系。他不会，也不可能会......

门被甩出一道风来，呼呼的吹着，分明不大，却像是一个极大的耳光打在他的脸颊上。附身在小冬子身体里的赵铎忙的起身，朝着那屏风纱帐之后的卫小蛮望了一眼，出去，跟上早已走到了长廊上的独孤晋身后。

“从今日起，你就跟在朕的身旁。什么时候去见鉴心，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朕自然会告诉你，你既附身在人的身上，一切行事便要按照人的规矩来。在这皇宫之中，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你叫小冬子，不再是什么赵铎，更加不是谁的兄长，哪个国家的太子，知道了？”

赵铎做人活了那样久，又成为鬼魅这样久，还是第一次被人以如此这般的口吻呵斥命令，从没有谁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顿心有不快。但是扭头望望周遭，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还有那列队巡查的禁卫军等等，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勉强低着头应一声“是”。

独孤晋半侧着目光，视线垂落在被灯光拢出来的那一道长窄身影上，眼梢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