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陈厚芳确实没吃饭。

如果陪护的家属想要出去吃饭，是可以找护士帮忙照顾病人，但陈厚芳一直没离开，甚至连中午饭也没吃。

她就坐在病床前，守着邵儿。

林雪棠带来饭菜，匀了小碗白米粥出来，用医院接的热水泡着。

“等邵儿醒了，大嫂你喂给他吃，其余的，你都饿了一天，快去吃饭，我看着他。”

陈厚芳没有拒绝，接过碗筷。

其中一碗是白米粥，另一碗盖着还没有打开，陈厚芳想着林雪棠生活过好了，里面应当是咸鱼之类的东西。

结果她打开后，整个人却愣住了。

一碗尚温热的菜，半是咸菜肉丝，半是小青菜，在医院的白炽灯下，色泽油亮。

她不由得问道：“你怎么还带了这些菜？做这样一碗东西，可要花不少钱。”

林雪棠说道：“赚钱不就是为了养活自己，吃好一点才能活得更久。”

陈厚芳没说话了，默默吃着饭。

等吃完饭后，她拿着碗筷去水池边清洗干净。

医院是有自来水的，这东西便利，但并不普及，因而价格极贵，寻常人家里可用不起，即便是一些有钱人家，也还是吃着井水。

晚上陈厚芳仍继续守着邵儿，林雪棠陪她聊会儿天。

关于被贼偷钱这件事，林雪棠比较在意，便多问了几句，陈厚芳也没隐瞒，将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钱是元旦那天丢的。

陈厚芳平日将钱藏在地下，上面用罐子盖着，十分严实。

那天锁了门，带着邵儿去中医小诊所复诊，待了大半天的时间。

等到傍晚回家，门照常是锁着的，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但窗户却被打开了。

她赶紧去找钱，钱袋里剩余的二十多枚银元，全都不见了。

林雪棠皱着眉头思索，周围附近的邻居全部外出做工，没有目击证人，这时代也没有监控，想要抓到贼，很难。

她问道：“大嫂，你去报警了吗？”

陈厚芳摇摇头：“我不敢报警，那些穿黑皮衣服的人，我看到都害怕。”

这也不怪陈厚芳，毕竟这时代的警察权力很大，常常暴力执警，因而普通老百姓都很害怕。

以前有皇帝的时候，反抗捕快最多被打两下，现在就不一样了，要是惹恼他们很可能吃枪子。

不过，钱被贼偷了的事，还是要找警察。

陈厚芳不敢报警，林雪棠可不怕，说道：“大嫂，明天我帮你去报警。”

陈厚芳明显有些犹豫，问道：“能行吗？要不还是算了……他们能帮我找到钱吗？”

林雪棠回答：“报警，钱不一定能找到，但不报警，是一定找不到钱。”

陈厚芳紧紧地看着对方，神色有些恍然。

林雪棠在陈厚芳的心中，变了许多，这变化也不知从何时说起，既像是那日林雪棠被人推下井时，又像是那日林薇薇送了碗小咸鱼过来时。

再到如今，林雪棠已然彻底变了个人。

对方说的话，她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信。

陈厚芳便没说话了，点头答应下来。

租界的夜晚，一片灯红酒绿与喧嚣繁华交织的景象。

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洋行、饭店和咖啡馆的门口，满是人群……与之泾渭分明的老县城区，则是晦暗无光。

林雪棠花钱买了个手电筒，又用掉了两枚银元，但这钱花得安心，至少走夜路不用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