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人问过,沈淮序究竟想要什么。
他们习惯性地认为,沈淮序应该做成什么样。
大部分人把沈淮序捧到了一个绝对的高度,推测他的喜恶,仰视他的人生。
从出生伊始,他的人生就注定与旁人不同。
物欲纵横,权力堆砌,家族的荣耀有了下一位继承者。
可从沈淮序记事起,围绕在他身边的,无论恭维或是奉承,讨好或是迁就,一切都包裹着虚伪而又阴沉的色泽。
友谊从不真挚,所以沈淮序没有朋友。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没有灵魂。
他们从来只会迁就他的喜好,源于利益齐聚一堂。
沈淮序喜欢站在人群之外,去观察所有人脸上的面具,透过那层假面,他习惯于去推测每个人的目的。
无趣。
人生某种程度上,真的很无趣。
不可否认他从家人得到了应有的感情和关怀,可来自整个家族的压力和长辈的殷切盼望也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沈淮序在自己所能涉及的所有方面都做到了最佳。
那早已是他根深蒂固、融于血脉的习惯。
沈淮序不能比任何人差。
或许连他的家人也从未意识到过,他们无形中施加给他的压力。
所有压力内敛,逐渐把沈淮序塑造成冷漠、沉寂、无所不能的性格。
可事实上,哪有人能真的无所不能。
沈淮序也只是血肉凡人。
他父母之间并没有感情,那场婚姻完全是家族的权力交织。
沈淮序某种程度上也只是权力的产物。
父亲很冷漠,对他尽到了应有的责任,却也仅限于责任。
父母之间沉默、冰冷的氛围,是沈淮序对婚姻最初的理解。
交易。
一场无趣的、掺杂利益的交易。
他是交易的产物。
喜欢就要得到。
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能始终拥有。
他的爱情观在那个时候被扭曲。
很可惜,没有人教过他到底应该怎么去爱。
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父母的感情冰冷到了一个极点。
两个人没有感情,生活泾渭分明,各自好像只有利益上的交集。
诡异的平和持续了十几年,直到某天父亲政界上的对手下放给了某家媒体一组图片。
火红的迈巴赫内,他母亲和另一个男人举止亲密。
那个男人沈淮序其实有印象,一直守在他母亲身边,陪了很多年。
按说他应当有更光明的未来,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理想,却心甘情愿留在他母亲身边,没名没分,只求一个陪伴。
沈淮序后来审视他们的关系。
很可笑,但也许那是真的爱情。
至少那个男人是真的爱着他母亲。
那组照片很快发酵,只是碍于他父母亲的身份地位,并没有太多媒体敢于宣传,很快被压下去。
只是这依旧成为父母吵架的导火索。
那场争吵几乎是这些年来最严重的。
沈淮序站在落地窗,指尖夹着烟,却没有去吸。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庞,耳边却是他最亲近的人的争吵。
明明本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此刻却卸下所有教养,以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
后来一阵玻璃声响,门被推开,他母亲整理着长发,却见到落地窗前的他,她动作滞缓了片刻,恢复了些理智,勉强笑了笑:“很抱歉,让你看到婚姻的丑陋。”
沈淮序吸了一口烟,哑声问:“你爱他吗?”
这个他,当然是照片里的男主角。
林纾没有犹豫,淡淡笑了一下:“爱什么的其实没有价值,至少是对我来说。”
沈淮序蹙眉,烟雾过肺,“为什么不离婚?”
母亲笑了笑,方才争吵时的歇斯底里已经完全不见,现在又是平常看似温柔却又锋利的她:“很多事情没有选择,离婚这件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两个家族的纠葛。
京市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她看着沈淮序,轻声问:“或许,考虑去你爷爷奶奶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那里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也不必要再目睹他父母婚姻的丑陋和不堪。
指尖长烟燃烧,沈淮序缓缓点头:“嗯。”
沈淮序倒也不是为了躲避什么,只是真的觉得,这座城市他待了十几年,厌倦了。
于是十六岁那年,他去了南江。
一座彻彻底底改变他人生的城市。
遇见了他余生最爱的人。
只是很抱歉,乔桥,那个时候,他并不懂得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沈淮序第一次遇见乔桥。
说实话,心情是真的不好。
那时他在南江定居不久,在巷口却被几个混混拦住。
他本意是不想纠缠。可那几个人见他穿着名贵,直接想上手抢。
从京市离开,沈淮序心里就一直忍着一团火,不断灼烧着他心脏。
现在却有人直接送上门来。
解决他们并不费力,沈淮序一直以来都有学习各种散打,遇上这些街头混混几乎是很快就能解决,只是他们毕竟占人数上的优势,沈淮序到底还是受了些轻伤。
最后他靠在青墙边,冰冷的眼神扫过地上的几个人,缓缓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乔桥就是这个时候出现。
她背着书包,见到这一幕脚步顿住,看着脸颊轻微带伤的沈淮序,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她倒是认识的,常常出来兴风作浪的社会渣滓,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受伤都很严重。
乔桥抿唇,试探性开口:“需要……报警吗?”
虽然现在看起来,警察要抓的人已经躺在地上了。
沈淮序沉默地看她一眼,没有开口。
乔桥也大概清楚,这是个有些冷漠的人。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也带伤,只是眉眼依旧很清俊,是很难遇见的好看。
乔桥缓缓开口:“你……要去医院吗?”
沈淮序摇头,径直离开。
只是转角处他停住脚步,侧眸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的乔桥。
毕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几个人虽然已经被沈淮序打服,只是眼神依旧怨恨,乔桥回家必经之路在这里,她不太敢直接走过去。
沈淮序的声音随之传来:“住哪?”
微沙哑的少年音。
乔桥看过去,沈淮序转身,冷冷地又问一遍:“住哪?”
乔桥看向青巷深处,小声说:“这里面。”
沈淮序垂眸,换了个方向,朝她走来。
乔桥意识到他是在帮忙,慢慢跟上,小声说:“谢谢。”
近来是雨季,青墙斑驳,雨迹仍旧,微微露出芽的植物还带着昨夜的雨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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