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的同学订了四本博士楼,五套难得情深……!说老实话其实俺这两本定制的价格都挺高的,学费生活费房租等等生活压力挺重的,三月份交学费,这个乃们懂……而且说老实话俺以前没定制印刷过,**弄出来的质量怎么样俺也没亲手感触过……一般来说想要订本实体书当厕所文学、睡前读物看看也就罢了,订个一本就当是打赏俺了,俺已经很感谢了,但是乃一下子订了九套共十四本……!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乃的心意俺绝对领了,绝对的,但是千万不要剩下生活费啊吃饭钱啊之类的,**的读者大多是学生对不对,千万不要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物质生活,该吃什么该喝什么不能省啊……俺在说什么,语无伦次了有点……总之就是提醒大家,买V什么的俺已经十分感谢了,但是千万不要因为看小说影响了正常生活!小说这东西就是个娱乐,就是个消遣,千万别把俺太当回事……懂了吗?乃们懂的!俺已经很感谢大家了真的!一个个都过来抱抱先……
36
吸毒
正文 吸毒
楚慈出院的时候两手空空,只带了一些零碎的贴身物品,贴身睡衣都留在了医院里。
他的确是这个脾气,医院里穿过的睡衣不带回家,要么丢下要么路上扔了。韩越本来在那天开车送他,但是楚慈在电话里客气而不容置疑的拒绝了他,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样麻烦你不大好。”
韩越当时心里一痛,就仿佛有根针刹那间刺进了心脏最柔软最脆弱的腹地,刹那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勉强笑道:“……那行,反正你东西又不多,自己路上小心点。”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听,所幸楚慈没什么反应,直接挂上了电话。
楚慈出院的当天只有任家远一个人来送,也不好帮他拎东西,只能沉默的陪他走到医院门口。临分手的时候他最终忍不住问:“总算跟韩越分手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不大清楚,”楚慈轻轻的说,“想辞职呆在家里,反正还有点钱,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工作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说辞就辞?”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大想到外边去。总而言之再看吧,也许会离开北京也说不定。”
任家远张了张口,迟疑再三后终于缓缓的道:“你身体还没痊愈,不能劳累不能动气,最近如果生活上需要照顾的话,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楚慈正往医院台阶下走去,闻言回过头对他挥挥手,笑了一下:“谢谢,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风从街道上穿过,刹那间拂起他的头发和衣领。任家远看得呆了一会儿,只见他穿过马路,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很快消失不见了。
任家远一直目送着那辆的士转过街角,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慢慢的转身往医院里走。还没走两步就碰见护士长,急匆匆跑来跟他说:“任主任!刚才您的朋友韩先生来了,把刚才那个病人留下的两套睡衣都取走了……”
任家远噗嗤一声:“我就知道!……光是睡衣?没把我们医院的床单被子都掀走?”
护士长听他话里仿佛有种讽刺的感觉,不由得愣了一下:“……哦,这个没有,那是医院的公物嘛。”
“行,我知道了。”任家远挥挥手,头也不回的低声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哼哼……”
任家远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刚刚出院的人身体都比较衰弱,楚慈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健康状况更加不容乐观一些。
他新租的房子离单位更远,路程颇有些不方便,而且里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虽然他请了搬家公司,但是一些小件东西还是需要自己动手,打扫、清洁、买点零碎用具,事事都需要他亲自去做。这对一个刚刚自杀未遂抢救回来的病人来说实在是重体力劳动,楚慈一边干一边歇,整整弄了一个多星期才把家搬完。
一个星期后他把韩越原先放在他名下的那套公寓的钥匙还给了物业,韩越得知这个消息后飞车赶到公寓,进门一看,属于楚慈的东西基本被搬空了。卧室里空空荡荡的,衣橱、抽屉大开,被移走的摆设之后留下一层浮灰,风一吹就猛然飘飞起来。
韩越呆呆的看着那张大床,床单、枕头等一套东西当初都是楚慈挑的,但是现在它们都被留了下来。整整齐齐的大床和空空荡荡的房间形成了刺目的对比,韩越慢慢的走到床边上坐下,抚摸着楚慈当初睡过的枕头,喉咙里就像被什么硬硬的酸酸的东西堵住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视线非常的模糊,想抬手抹抹眼睛,双手却颤抖得厉害。
他把脸深深埋进那个枕头里去,紧紧抱着那个枕头,十指用力到几乎痉挛。
这么长时间过去,其实楚慈的味道都已经散去了,一点都没有留下来。
他原本以为可以在那套公寓里起码住上好几年,等到他正式确定调回北京了,或者楚慈看上更好更大的房子了,他们就换个更好的新家。但是就算换房子,这套公寓他也不打算卖或者出租。他在这栋公寓里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只要一想就让人情不自禁的沉醉,没有人能染指他记忆里最幸福的圣地。
谁知世事难料,短短半年就天翻地覆。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从这里搬走了,没有带上他一起。
韩越不知道自己该回什么地方。他自从成年以来就很少回韩家,小时候那个房间如今已经成了摆设,很多年都没人住了。再说只要他一回去就能看见司令夫人和大嫂哭哭啼啼的脸,家里气氛沉闷压抑,就像被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
韩越连续住了半个多月的酒店,听说楚慈新家安顿好了的那天晚上,他开车去了楚慈的新家楼下。那是一栋很普通的小区居民楼,外观非常一般,灰蒙蒙半新不旧的样子。韩越把车停在楼底下,仰望着楚慈卧室那个方向橙黄|色的灯光,就仿佛仰望着某种信仰,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
也许再看得专注一些,就能看见楚慈偶尔从窗口漏出的身影。也许再听得认真一些,就能听见楚慈在家走路开门,烧水做饭,收拾碗筷的声音。
不知道他新家布置得怎么样,也许没精力收拾吧。他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会不会住得惯呢?
也不知道他晚上吃了什么,有没有认真弄吃的,营养全面不全面,有没有好好的喝点补汤。吃完饭以后他做什么消遣呢,看那些闲书吗?还是打游戏呢?他身体还没痊愈,不知道记不记得早点休息保证睡眠?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韩越坐在昏暗的车里,恍惚间仿佛置身于梦中。这长久而沉默的仰望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仍然跟楚慈在一起,仿佛他们并未分开,他仍然有走上楼去打开门,说“我回来了”的权利。
那甜美的假象让韩越沉溺在错觉里,不知不觉时间一滑而过,卧室那盏灯终于灭了。深夜的小区万籁俱寂,夜虫在草丛间发出长鸣,韩越深深坐在车座中,放任思绪在脑子里迷迷糊糊的飘荡。楚慈睡了吗?换了张新床他睡得惯吗?这房子里的暖气开了没有,一个人睡会不会着凉呢?……
韩越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在车厢里睡了一夜。虽然他穿了大衣,但是深冬夜晚户外的气温毕竟低,凌晨时分他断断续续的醒了几次,最终被彻底冻醒了。借着车窗外的微光可以看见手表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多,再过一个多小时楚慈就要出来上班了吧。如果再坚持一个小时的话会不会看到他下楼呢……
这点隐秘而渺小的期望让韩越的心又微微发热起来,他慢慢把车开出小区溜了一圈,等到暖气上来了,就又回到楚慈的楼下去继续等。天色越来越亮,小区里渐渐传来晨练和摆摊的声音,时不时有人经过,老远还回头好奇的望着韩越那辆拉风的吉普。虽然单向玻璃看不见驾驶席上的人,但是韩越仍然有点条件反射的紧张,甚至连当年参军第一次上战场都没有这样心脏怦怦直跳的感觉。
楚慈什么时候下来呢?从这里开车到单位要将近一个小时吧,应该快了吧……
韩越怕被楚慈认出这辆吉普车,特地提早十分钟把车停到了小区另一头,然后徒步走到楚慈楼下,远远坐在花坛边上比较隐秘的地方。越接近八点时间就过得越慢,到最后他几乎每隔十几秒就看一下手表,不断抬头眺望着楼道那边,深怕漏过楚慈从楼梯口里走出来的一瞬间。
终于八点出头的时候楼道门被推开了,楚慈拎着电脑包,披着大衣围着围巾,哈着白汽走了出来。他看上去仿佛又有些削瘦,黑色的大衣衬得脸色越发苍白,神情素淡而脚步匆匆。
其实他那辆二手本田就停在离楼道口十几米的地方,眨眼功夫也就走到了。但是就那短短的几秒却让韩越瞬间跌了进去,那一刻整个世界都被他完全忽略了,满心满眼里都只有楚慈一个,就仿佛这一刹那间的凝望瞬间凝成了永恒。
直到楚慈把车开走,楼梯口只剩下一片空地,韩越还木然的坐在那里,整个灵魂都是短暂狂喜之后无尽的空虚。
那瞬间越幸福,之后的剧烈的痛苦也就越长久。
从那天开始起,韩越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来楚慈楼下转一次,从深夜一直坐到黎明,看到楚慈上班那短短几秒钟的露面之后,他才一个人慢慢的开车离开。
就仿佛吸毒的人,只靠着那点醉人的虚幻来维持整个生命的动力,为了瞬间的满足和快乐,宁愿将整个灵魂都沉沦到永恒的黑暗里。
开春时某个春寒料峭的深夜,韩越在楚慈楼下整整等了一晚,到第二天早晨他满心殷切的期望却落了空。八点多楚慈没有下楼来,一直等到九点也没有。他卧室的窗帘已经拉开了,说明他已经起了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不下楼来开车上班。
韩越越等越焦急,就像吸毒上瘾的人付出了全部,却没有得到那一丁点毒品一样。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楚慈生病了吗?请假了吗?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前两天的时候没有来,这种异常是只有今天才发生的吗?如果天天来的话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不对劲了?
韩越在楼下急得团团转,想冲上楼去敲门又不敢轻举妄动。踌躇半晌之后他突然灵光一现,匆匆摸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给化工科研所:“喂,刘总?是我,韩越!”
刘总忙不迭的答应:“哎,韩二少!您……”
“没事,我就想问你为什么楚工今天没去上班?发生什么事了,他请病假了吗?”
“哦,没有没有!”刘总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为难,迟疑了一下才说:“其实他前段时间就递了辞职信,前两天开始就已经不上班了,据说要回老家去找工作……”
韩越一下子呆住了,甚至连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都毫无察觉。
自从楚慈走后,他以为自己已经痛得麻木掉了,基本上用针扎用火烧都没什么感觉了。谁知道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会痛,还会恐慌,还会感觉到无可挽回的,深深的绝望。
37
最后一滴血
楚慈这两天其实有点烦。他本来辞呈都已经交上去了,手续基本上都办完了,只要呆在家里等消息就可以了。谁知道那天刘总一个电话打过来,抹着汗陪着笑的跟他表示,说辞职手续出了点问题,当初搞错了一些脱密期限,目前他还暂时不能完全脱岗。当然不想上班是没问题的,他尽管可以呆在家好好休息,等上边发下批示以后再说。
楚慈倒是不急着离开北京,他只是不想工作,不想接触外边的世界。自从不上班以来他天天呆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碟片,以往手不释卷的专业书籍竟然一个字都没再看。
他的生活变得十分简单,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随便弄点吃的,然后就打开电脑电视,把家里弄得热热闹闹,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电脑前。有时候他可以维持这个姿势一整天都不动,什么游戏都玩,什么碟片都看。饿了就随便下点速冻水饺,困了有时就在床上合衣睡一觉。
他那些裁剪合身做工精良的衬衣都不再穿了,随手扔在了衣柜里。为了在家舒服,他网购了几件棉质T-恤,居家羊毛衫和宽松长裤,整天松松散散懒洋洋的。
他对未来没有一点打算,完全有了今天不想明天。有一天他心血来潮定了张回贵州的机票,但是刘总那个电话打过来不久,机票公司也打来电话抱歉的说手续出了些问题,他的机票暂时还没定上。楚慈一贯脾气比较温和,不是个能跟人当面吵架呛声的主儿,机票公司工作人员一个劲的给他赔罪,他也只能悻悻然的挂了电话。
从那天开始起,如果不算下楼去超市买食物拿短短十几分钟路程的话,他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过出门了。饿了也不烧火做饭,家里到处都是各种零食;头发长了也懒得自己动手剪,发梢都覆盖了耳朵尖,垂落的刘海都遮住了眼睛。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不知道第多少天的时候,某天下午楚慈打开门,猛的撞见韩越站在他家门口。
韩越这次不是偷窥,是主动上门来找他的,手上还维持着那个刚要敲门的姿势。
楚慈套着一件白色棉质T-恤,浅灰色居家长裤,手里拎着垃圾袋,呆呆的盯着韩越,颇愣了几秒钟。对他来说自从出院以来他就没见过这个男人了,感觉上韩越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仿佛多了点威重沉肃的气质,跟韩老司令的感觉有点像了。
他以前虽然也挺威风,但是总有点褪不去的跋扈和浮躁,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这种感觉都没了。楚慈想回忆一下韩越以前的模样,却怎么都回忆不清晰,就像隔着雾气一般朦朦胧胧。可能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仔细观察过韩越的模样吧。
他每次看到这个男人,总是紧跟着压抑、暴力、仇恨和痛苦,久而久之就产生了自我回避的本能,渐渐的也记不清他具体是个怎样的眉目五官了。
“你有什么事吗?”楚慈把沉甸甸的垃圾袋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问。
韩越从没看过楚慈这么闲适懒散又居家的样子,一时之间愣了一下,目光在他T恤宽大的领口里黏了几秒钟都没拔_出来,来之前准备好的一套套说辞刹那间全忘光了:“……哦,我就来看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楚慈顺手就要关上门:“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等等!”韩越一把抵住门,同时半个身体挤进了空隙中,楚慈被他逼得往后退了半步,声音不由自主的高起来:“韩越!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越力气毕竟比较大,抵着门框把门推开了大半,一手又去接楚慈手上的垃圾袋,陪笑道:“我这不是想帮你倒垃圾吗,你看虽然咱们俩分手了,但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分手也可以当朋友嘛!咱俩毕竟好过两年是不是,一下子就连面都不能见了话都不能说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点?……别别别,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是听说你最近辞职了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身体状况不好,过来看一眼而已……我真的没其他意思。”
他一手去夺垃圾袋,楚慈又躲闪着不想给,结果两人一争一拉,那个袋子一下子破了,哗啦一声各种零食包装、水饺袋子掉了满地。
这个位置比较恰巧,垃圾一半落在门里的地板上,一半落到了门框外。楚慈条件反射的手一松,韩越趁机推开门牢牢的抵住:“没事没事!别慌,我来收拾!”
楚慈皱起眉,一言不发的去厨房拿来扫帚和簸箕,哐当一声往地上一丢。
韩越连忙殷勤的弯下腰去打扫,把掉在地上的垃圾都扫到簸箕里,还一边讨好的抬头去看楚慈。楚慈不想被他看,又关不上门,只能转身大步回到书房去,砰地一声甩上门。
他这样其实给了韩越更大的自由——这人于是十分消停的弄好垃圾袋子,拎到楼下去扔了,又转回楚慈家来,在每个房间都参观了一遍,还敲敲书房门问:“你怎么整天都在吃零食?没有好好吃饭吗?”
书房里静默半晌,然后突然打开了DVD的最大音量。
韩越无声的笑了一下,虽然那个笑容看起来有些悲伤。
他转回到厨房里,不一会儿就洗洗切切弄出来两个炒菜,把冰箱里不知道剩了多久的饭倒了,用冻虾和几把青菜下了一锅米粉。虽然缺少了上好的食材,但是两个炒菜也挺热腾新鲜,韩越把碗筷碟子放到端盘里,用力敲了敲书房的门,说:“楚慈!出来吃饭!”
这时候虽然是饭点,但是楚慈每天都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饭非常不定时,这时候一点也不觉得饿,所以呆在书房里装没听见。
韩越再次用力拍了两下门,高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踢门了!你知道我这人很混蛋,我干得出来的!……”
呼啦一声楚慈猛的拉开门,冷冷的盯着韩越。
“……我开玩笑的,”韩越声音低下来,饭菜的热气之后他的脸有点朦胧不清,看上去竟然十分缓和甚至于温柔,“……我已经不会那么浑了。”
楚慈紧紧的抿着唇,半晌才问:“你来就是为了给我做一顿饭?那现在你做完了,可以走了。”
韩越把端盘慢慢的放到书房门口的小柜子上,低着头不说话,让人看了心里很难受。
楚慈烦躁不安的转了两圈,停下来指着他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韩越默然不语。
“你已经说过以后不来找我了!”
韩越还是默默站着。
“你能不能不要没事就这么来一出,这样搞得我真的很害怕!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你以前把我堵在家门口,还用手铐铐我!就算分手了我们也当不了朋友的,你这一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我保证能多吃两口饭还能多活两年的!”
“……”韩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喉咙里干干的,有点发涩又有点发涨,就像是堵住了什么酸涩的硬块一样。
过了好半天,他才喃喃的道:“我就是给你做饭做习惯了,现在整天一人住酒店里,吃喝都是现成的,老久没给你弄吃的了,感觉很不习惯,就跟那儿不对劲似的全身都难受……”
楚慈冲口想说什么,又硬生生的刹住了。
“……既、既然你不喜欢,我这就走了。”韩越转身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勉强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那什么,你也别多想,你就当是我又发了一回疯,担待一下就完了。那什么分手以后还能当朋友的话是我看人电视上说的,你也别当真。”
楚慈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韩越一步步慢慢的走出门外,在大门口还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舍。
不知道为什么楚慈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十分难受,比在家门口见到他的那一刻还要难受,甚至于有些萧索的伤感。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的熟悉,楚慈站在那里,盯着热气腾腾的炒菜和米粉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记起当年老师呣子俩走了以后,清明节他去公墓看他们的墓碑,也有着和此时一样的悲伤。
那种眼睁睁看着什么人离开自己,然后渐行渐远的感觉。
楚慈捂住胃部,神情压抑的微微弯下腰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细碎的刘海都被水迹浸湿了,额前有些细微的水光,那是疼出来的冷汗。
从那天离开开始起,韩越果真没再来过。
楚慈一贯没什么安全感,那几天却稍微有点放心。他知道韩越在正常情况下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既然他自己走了,就不会再回头打上门来。
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他门口出现几袋新鲜水果,苹果橘子芒果樱桃等,拿进来便是一屋子香气,水灵灵脆生生的非常可人。
他知道那是韩越从农场里弄的,他关系广面子大,每年这时候都能弄到不少上好的新鲜水果。有时候放在家里来不及吃,他就拿去榨汁喝,或者是弄来做菜。
楚慈看着那水果半天,还是留下了。楼下小超市没得卖水果,他又喜欢用零食填肚子,恍惚记得是不少天没摄入维生素C了。
再说让他把韩越留下的东西扔到垃圾箱去,他又做不出来。韩越是个会回来确定东西有没有拿进去的人,把水果扔到垃圾箱的话那简直就是故意做给他看,故意要他伤心难过。
这种明晃晃伸手去打人脸的事情,楚慈又做不出来。
那几袋子水果最终还是放在了客厅拐角的冰箱边上,香味十分勾人,楚慈一会就忍不住去拿个苹果吃,一会又忍不住去切个芒果吃。他的胃这时已经十分不好了,他吃了水果就不想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所以这对他的身体其实很有好处。
韩越不再登门之后的一个星期,楚慈突然接到了韩老司令的电话。
听到韩老司令客客气气跟他说“喂是小楚吗,我是韩越他爸爸”的时候,楚慈还有点发怔,语调也十分谨慎戒备:“是我,您有什么事情?”
韩老司令装作没听出他语调中的反感,和蔼的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些事情想单独跟你谈谈,明天中午在西京茶社,你看怎么样?就我和你,没有其他人。”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电话里说不清楚啊……”韩老司令顿了顿,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韩越那小子不是个东西,我也不指望你把我当长辈来看待。但是小楚,我真的只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而已,就这么一次,你看可以吗?”
“……”楚慈还是迟疑着,半晌没有声音。
韩老司令也不立刻要他答应,仍然和蔼的说:“这样吧,明天中午我在西京茶社二楼等你,你要是想来就来,你要是不想来,那就算了。韩越那混小子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
“我知道了。”楚慈匆匆打断韩老司令,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楚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没睡,第二天天蒙蒙亮,他爬起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西京茶社一趟。
再去之前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方说封建社会已经过去很久了,父债子还子债父还那一套已经不时兴了;比方说韩老司令凭良心说还算是比较刚正自律的一个人,虽然在家庭教育上非常失败,但是比他更失败、更堕落的官员家长比比皆是,所以他那样反而算不得什么了。
为了保险起见,楚慈临走前还吃了一片盐酸帕罗西汀垫底。这样磨磨蹭蹭了几下,出家门就有点迟了,到达西京茶社的时候已经一点多钟。
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迟疑,心说只要上二楼去没见着人,他立刻转身就走。谁知道这边刚走上二楼,那边他目光一扫,就看见韩老司令坐在比较靠窗的位置上,正巧一偏头过来看见他,立刻微微笑着站起身。
楚慈本来心里是踌躇不定的,韩老司令这么一站起来,他心反而定下来了,也咳了一声,神情肃然的走上前去。
他最近瘦得很厉害,但是身形很挺拔,因此看不出灰败和颓唐来。他穿着一件非常休闲的藏蓝色修身套头羊毛衫搭配牛仔裤,脖子上围着暗红色大格子的围巾,手上搭着米白色风衣,看上去非常闲适疏淡,跟他前两次去韩家那斯文严谨的风格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就给韩老司令一种感觉,仿佛他重病一场之后削瘦很多,但是跟韩越分手以后心情状态却都不错,人看上去很精神,也很舒服。
“韩司令。”楚慈走到近前,微微欠了欠身,礼数风度非常周全。
韩老司令招呼他坐下,笑着问:“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习惯来喝茶吧,要不要叫服务员上菜?”
楚慈摇摇头,“不必了,您说完我就走。”
“……”他这样明显的抵触态度让韩老司令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道:“我想你也猜到了,我请你来还是为了韩越的事情。他前一阵子是不是去找过你?他……是不是惊扰你了?”
“没有。”
“……哦,这样,……你应该告诉他以后别再去找你了,是不是?”
“是。”
韩老司令叹了口气,神情之间颇见担忧:“论理说我知道韩越的脾气,也知道他对你做过什么混账事,我今天不该约你出来见面的。但是自从那天韩越回家后就一直很颓唐,他自从出生以来三十年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吓人的低落,所以我真的……真的十分担心他。”
楚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老人的担忧,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讽刺,于是只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你们分手之前住的那套公寓,韩越写的是你的名字,现在还应该是你的。听说你现在还在外边租房子,为什么不干脆搬回去住呢?来回上班也方便些不是吗?至于韩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用人格担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去那里了……”
楚慈听着这话韩老司令也说得有点别扭,就知道他还有些私心。
这样一个久居高位的老人,他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套公寓就算计来算计去,他所想要的无非是楚慈重新住回去,给韩越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也给他们之间创造了一种仿佛还能复合的假象。
他倒是真的心疼韩越,半点不掺假的。
楚慈这么想着,心里突然闪过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忍不住冷冷的问:“韩司令,恕我冒昧直言,您会重新住进自己曾经备受折磨和屈辱,还曾经自杀未遂过的房子吗?”
韩老司令语塞了一下。
“那天在贵府您说您可以答应我任何事情,只要韩家能做到。我当时对您说我想跟韩越分手,结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您一定知道。我不相信您真的制不住韩越,您只是在纵容他,因为您觉得我可以忍受,既然已经忍受两年了那么再多忍受两个星期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何况说不定我忍受着忍受着,就改变主意不分手了呢?”
楚慈说着,冷笑起来:“只是您没想到,没等来我改变主意的消息,倒是看我在韩越面前自杀了。我所承受的伤害姑且忽略不计,这一下给韩越造成的心理打击,比区区分手要强烈得多吧。”
韩老司令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呼风唤雨半辈子,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拿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我只是觉得韩越他真心喜欢你,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连自己家里人都要靠边站!……当然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但是他从小没喜欢过什么人,又是这么个暴烈性子,他肯定会一时用错方法。只要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楚慈这次是真的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韩司令,您觉得我躺在浴缸里自杀的时候,是打算在给韩越一次机会的吗?”
韩老司令一下子又没话了,只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楚慈毕竟还年轻,本性虽然温和谦让,但是长期以来生活的压抑和重担给他造成了一种逆反心理。韩老司令要是一直痛骂韩越还好,说不定楚慈还会心软发作,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偏偏韩老司令每句话都在为韩越辩解,每句话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打掩护,弄得楚慈一下子就偏执起来,觉得韩越格外可恨,简直恨不得要一把掐死。
他知道这种情绪是非常偏激的,但是却完全无法克制。凭什么有个好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论干了什么都会有人蹦出来为他辩解?凭什么有个好爹就可以横行霸道,不论犯了什么罪都会有人主动为他洗脱?
楚慈感觉自己心跳一下下加快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连开口的时候说话声音都有些不稳:“韩司令,按理说我不该对韩家的家风说三道四,但是恕我直言,这世界上谁不是正儿八经爹生娘养,难道您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根草吗?如果有人像韩越对付我一样去对韩越,您还能坐在这里要求韩越再给那人一个机会吗?”
韩老司令一个语塞,楚慈声音尖刻起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便要求别人!韩越如今是很难过,不错,但是我曾经比他难过百倍千倍,而且那痛苦和绝望全是韩家强加到我身上的,我又能上哪里去哭诉呢?”
“你……”
“现在韩越伤心了,难受了,于是您就跳出来要求别人了。但是韩司令您有没有想过,韩强在外边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的时候他靠的是您的面子,当韩越在我家堵我用手铐铐我的时候他靠的也是韩二少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他们两人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归根结底原因在你身上,是你数十年来对他们的纵容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韩老司令久久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但是按在桌沿上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苍老松弛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看上去颇为可怕。
楚慈冷冷的盯着他,汹涌而上的恨意把眼前都染红了,耳朵里嗡嗡直响,那是血液快速冲击耳膜所造成的。
如果韩老司令再说什么韩强是无罪的那种话,也许楚慈脑海中那根理智的弦当即就要绷断了,也许他会立刻跳起来杀人也说不定。
不过让人心悸的沉默持续很久之后,韩老司令缓缓的开了口,声音出乎意料的衰老和低沉:“……如果你有这样的儿子,就算知道他干的事情不对,你也会不由自主的袒护他,哪怕你心里明知道那事很缺德……”
楚慈低声重复了一句:“不由自主,……”他忍不住冷笑起来:“真是不由自主啊!”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能说的了,韩老司令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以来他老了不少,这一口气又让他显得格外颓唐和无奈。
“不管怎么说,韩越的事情我必须要代他道歉。”韩老司令站起身,对楚慈深深的鞠了一躬。
楚慈一动不动的坐着,硬生生受了这个礼。
“再有就是过两天,是我的六十二岁寿辰。”韩老司令直起身来,目光一片坦然的看着楚慈,道:“你想必也知道因为我大儿子韩强的事情……今年的寿辰是不能像往年一样大办了。但是完全不办又不行,所以只邀请了一些亲戚和重要的故交。听说你最近要离开北京了,我希望你在临走前,能再来吃顿饭,也好最后跟韩越道个别。”
楚慈刚要说话,韩老司令望着他,目光有些悲伤:“请别慌着拒绝,就当这是我这个老人对你最后的请求……请一定要答应我。”
说着他又低下头,鞠了一躬。
楚慈这次没有生受那一礼,而是站了起来,“……我考虑一下吧。”
虽然他没有彻底答应,但是韩老司令心里清楚,他八成是会来的。
就像他今天会来这西京茶社一样,自从得知他没有把韩越送去的水果丢进垃圾箱后,韩老司令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本性温和宽容,不轻易拒绝别人请求的人。
韩老司令毕竟比韩越多活了几十年,看人更加精准,眼光也更加毒辣。
他说他会考虑,但是考虑过后就不会轻易拒绝。只要请求的姿态足够低,态度足够委婉谦卑,他就会固守不住自己的防线,一步步逐渐顺从别人的意思往下走。
韩越最大的亏也就吃在这里。如果他更加有手段也更加耐得下心的话,或许只要稍微强势那么一下,就可以把楚慈的防线完全攻破了。
韩老司令临走前又再三向楚慈道谢,感谢他今天能来西京茶社,又感谢他考虑去参加寿筵的事情。感觉态度足够软了,话也都说到了,才首先告辞离开。
话不能说多,态度也不能过分,否则过犹不及。
韩老司令走后楚慈在座位上坐了很久,一直望着韩老司令的背影走下茶楼,钻进红旗车里,很快车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开远了。
他心情很抑郁,感觉非常低落,控制不住内心焦躁的愤怒和杀意。半晌他才深深吸了口气,从窗外转回目光,正打算起身走人,突然看见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年轻男子。
那个人长得比较引人注目,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垂落下来,一般留长发的男人总给人一种不得体的感觉,而他看起来却奇异的漂亮。大概那是因为他脸型轮廓非常立体和深刻,肤色略微比较深,眼睛十分明亮,下颌又很削尖,这样看上去竟有种混淆了性别的秀丽。
乍一看上去楚慈就感觉这人很像少数民族,却又不能确定。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只听那人对他微笑起来,漫不经心的问:“韩家老爷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入神得连有人靠近都没发现?”
楚慈微微皱起眉:“……您是?”
“我姓龙。”那人随意的把腿交叠起来,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说:“我叫龙纪威。”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更新,所以今天上七千字大章哦~!
请叫俺勤奋的淮淮~
38
正文 监视录像
楚慈没有见过龙纪威。当时在盘山公路上遇袭的时候,龙纪威一直坐在遮挡严实的汽车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但是他对这个名字却是很敏感的。不管是从韩越口中了解到的这个人的过去,还是从韩越那群朋友谈论中透露出的只字片语,都充分表明了“龙纪威“这个名字所具备的威慑和能量。
楚慈是个不多说话,但是很善于观察和积累的人。有一段时间他对龙纪威这个人所投入的关注,甚至比当年关注韩家还要多。
但是龙纪威所接触的世界毕竟离他们这样普通的民众都太远,楚慈也不敢贸然将他纳入自己的计划之内,因此到最后就渐渐放弃关注了。
“……请问您有何贵干?”
楚慈仰头坐进靠背椅里,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那是个心理防御的下意识表现。
龙纪威问:“你看起来很忌惮我?……的确,我好像曾经差点杀了你。盘山公路对吧,如果不是韩越那样舍生忘死的保护你,我差点就把你的存在给忽略了。毕竟谁能想到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楚慈皱了一下眉,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龙纪威的脸相确实极其年轻,甚至他的性格,他说话的方式,他的举手投足,都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了好几十岁年纪。如果他就那样走在大街上的话,也许会被误认为时尚而精悍的十九、二十岁年轻人也说不定。
楚慈一开始也有点疑惑,下意识的想从龙纪威五官细微处找出他年纪很大的痕迹,然而很快失败了。时光仿佛在这个人身上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倒溯,导致他看起来仍然停留在遥远的少年时代。
龙纪威仿佛完全不在乎自己被人打量,他从风衣胸前的内口袋里抽出一本护照,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这是裴志委托我转交给你的。”
楚慈打开护照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名字,往后边一翻,竟然还贴了去某国的签证。
他缓缓放下护照,望向龙纪威,心里一时闪过了很多念头,最终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问:“裴志怎么样了?”
“被控制了。”
“被韩家?”
“被我。”龙纪威漫不经心的说,“韩强被杀的当天下午他闯进韩强的情妇家,准备带走这个女人。我随后赶到,控制了他们俩。汉人有句话,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楚慈紧紧盯着他:“为什么?”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龙纪威仿佛觉得十分好笑一般,“韩强临死前几天,委托了一个朋友帮他给情妇看房子。他被杀那天早上,跟情妇说他约了朋友在外边见面,中午可能不回来了。前前后后一联系,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去查到底是哪个神秘的朋友在帮韩强看房子?他那个情妇一时没想到这一点,但是裴志想到了,我也想到了。”
楚慈瞳孔微微的紧缩,虽然姿势没变,但是抓着那本护照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有点可怕了。
“裴志是真的想保护你啊……他给了我这本护照,求我转交给你,甚至已经帮你订好了这个月底去国外的机票。”
楚慈冲口问:“你对裴志做了什么?”
“你知道裴志为什么要带走韩强的情妇吗?因为他怕哪个女人多嘴说出什么,把你给漏出来。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我要控制他们两个,因为我不仅不放心那个女人,也不放心裴志。在你这件事情上,我想更加谨慎一点。”
大概是少数民族的关系,龙纪威说话时口音稍微有些不同,语速缓慢而有条不紊。他声音又很好听,说话时淡淡的,非常清晰。
这样的话就给人一种感觉,只要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就能认定他是个意志鲜明而坚定、手段凌厉而果断、一旦发出命令就不可更改的人。
楚慈静默半晌,说:“我想确认裴志的安全。”
“我还以为你对他没什么心思呢。”龙纪威十分悠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无关的人。”
“那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赶上月底这张机票离开北京。事实上我很奇怪你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走,”龙纪威喝了口茶,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楚慈:“难道你还坐在这里,等着韩越上门来抓把他哥哥分尸分了九十多块的仇人吗?”
楚慈的脸色刹那间微微变了:“……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我给韩越发了那个短信,你现在已经被枪毙了。”龙纪威站起身,拍了拍风衣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干这种事情你还很生嫩呢。”
楚慈抬起头,看着正准备转身离开的龙纪威,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都难以解释的问题:“为什么你要帮我?”
龙纪威突然沉默了一下。
楚慈看着他的脸色,一时竟然觉得他心情很复杂。
“……我家乡在贵州很偏远的山村,条件很差,你父母年轻的时候曾经去那里,嗯,支教。当然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苗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一点小恩怨都能记一辈子的。可惜现在他们都去世了。”
楚慈对他父母的事情都知之甚少,不由得听呆了:“但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龙纪威摆摆手说:“那个时候他们还没结婚呢,……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联系慢慢断了。以前的事情说来太长,我得走了。以后有机会给你父母上坟的话,别忘记告诉他们,欠他们的恩情我还完了。”
他转过身,大步往楼下走去,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趁早离开北京吧,我们没有必要说再见了!”
楚慈一愣,只见他很快大步走下楼梯,风衣下摆随风飘了起来,随即消失在了楼梯转角里。
关于韩强被杀案的调查,在经过长久的僵局之后,突然某天出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转机。
还是通过韩越那天提出的思路,顺着手机号查到SIM卡的运营商,然后一层层查那批卡被卖给了谁。不巧的是那张卡没有被卖到手机专卖店、报亭等有据可查的地方,而是被卖给了自行销售手机卡、电话卡的小商小贩。这些人摆摊的流动性非常大,基本上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
高良庆盯着人查了这么长时间,终于从茫茫人海中筛选出了几个可疑的销售点,后来又经过一系列调查,才最终圈定了某个小邮政局门口,一群坐在小马扎上卖便宜电话卡的小贩。
很多邮局门口都有这样的妇女或者是老人,没什么生活来源,就用个大本子夹着很多便宜电话卡,整天坐在那里卖。高良庆一看头都大了,这种流动性很大的公共场合怎么才能查出某个特定的买卡人呢?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所幸这时候韩越动用了自己的关系,调出了邮局门口某个隐藏摄像头的记录。一些大城市的街头巷尾、重要马路、公共设施会被放置监视镜头,尤其是北京这样重要的首都城市。邮政局门口这个监视镜头其实已经有点老旧了,为了完整的调出记录,还颇费了韩越一番功夫。
这个时候已经没办法了,只能顺着记录一个个排查。经过大批警员很长时间通宵达旦的筛选和走访,最终又从几千个买过手机卡的行人中圈定了两百个近期买手机卡、比较有作案可能的人选名单。
为了这两百个可疑人选,底下的人又剪辑了一百多段录像片段出来,拿去给高良庆和韩越他们看。
就算嫌疑人选已经大大缩小范围,从这一百多个人当中找出凶手的可能性也非常小。韩越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挑出十几个片段看了,看到某个瞬间的时候他突然一顿,慌忙叫高良庆:“倒回去倒回去!”
高良庆莫名其妙,赶紧倒回去问:“怎么了?”
只见屏幕上的画面非常不清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匆匆走过邮政局门口,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转向那几个小贩。他低头跟其中一个卖电话卡的老人说了几句什么,大概是在询问价钱,然后很快从钱包里抽出钱,接过卡。
这么短短一分多钟的画面,韩越却连鼻尖上都冒出汗来了,又叫高良庆:“再倒回去给我看一次!”
高良庆赶紧又倒回去,这次韩越看得更加仔细,先后把画面大小调整了好几下。高良庆忍不住问:“怎么,你认识这人?”
韩越低声道:“是楚慈。”
“……啊?你那个老相好?”
韩越沉默了一下,说:“现在分了。”
“分了好分了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嘛。怎么,你觉得这人可疑?不对啊我记得他挺文弱一个工程师呀?”
“……我就是奇怪他好好去买手机卡干什么,没听说他换号啊。”
高良庆问:“要不去查查?不过既然是你的人,你一定摸清了他老底。”
韩越心说那可不见得,老子不是那种没事查人家祖宗十八代的人,又不是很闲……他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也摇摇头说:“不必查他,说不定是给同事带的呢。他单位离邮政局不远,这样子一看就是跟同事中午出来吃饭。”
高良庆点点头,也就不再问了。
韩越在公安局呆到晚上才走。他本来最近要调职去一项保密军工项目,但是因为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一下子计划就被耽搁了。目前他除了日常在军委的琐碎事务之外,基本上就围着韩强的事情打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司令夫人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几次都把话说得很难听,话里话外就是在质问韩越是不是整天惦记着分手了的老相好,对哥哥的事情不够上心,导致现在都抓不到凶手。
韩越走出公安局,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突然感到一阵迷茫。天色已经晚了,他却不知道该回哪里睡觉。他的家里那个应该等他的人已经走了,酒店豪华而冰凉,回不回去都一样。家里的司令夫人看到他一定要唠叨,一唠叨大家都不安生,整个韩府一片愁云惨雾。
韩越在马路边上蹲了一会儿,把手机拿在手里慢慢摩挲着,一边抽烟一边出神的想着什么。
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都完全暗下来了,才犹疑着滑开了手机盖,按下一个号码。
“喂,老钱是吗,我韩越啊……嗯最近不是忙着在嘛,有空一定找你喝酒。这样,你们处里有没有可靠的嘴巴牢实的小伙子?调来帮我查个人……没什么,就查个老相好,叫楚慈,仁慈的慈,贵州人。我就想知道他以前在老家的事情,亲戚朋友啊家庭关系啊什么的,你说枕边人嘛肯定得摸个老底对不对……哈哈,当然瞒着我家里了,也别把这事跟外人说啊,说出去多寒碜啊是不是!……行,事情办成了我一定好好谢你!……”
韩越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看着夜晚马路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香车宝马大街,人流涌动的天桥……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某天晚上,他强拉着楚慈去跟朋友一起喝酒,后来又吃醋吃得怒火中烧,半途中把楚慈提溜着开车回家。那个时候楚慈也是这样透过车窗,望着夜晚都市街道上的热闹和繁华,眼神孤寂而冰冷,仿佛被冰冻了所有生气的荒原。
……我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跟他当时很相似呢?
韩越这么想着,苦笑了一下,把烟头狠狠摁熄在马路牙子上,站起身来大步走远了。
正文 真相
韩强的情妇失踪超过三个月后,很多人都相信她已经被害了,只是暂时找不到尸体而已。
但是当警方把她的失踪划归为谋杀案件并加以调查的时候,就在韩老司令大寿的前一天,她竟然又突然出现了。
她出现得非常出人意料。那天韩越正呆在酒店里,准备思考明天送什么东西到寿筵上去,这时候他突然接到前台电话,说有一位自称阿玲的孕妇想找他。
韩越手一抖,话筒差点从手上滑出去。
这个女人看上去没受什么折磨,但是看起来比以前憔悴多了,不知道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刺激,说话动作都比以前迟钝。她仿佛在躲避什么人,韩越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披头散发,故意挡住了自己的脸,穿得也极其宽松,刻意遮住了自己六七个月大的肚子。
韩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全身发抖,不停重复“国安九处”、“龙纪威”等模糊不清的字词;韩越看自己问不出什么名堂,就立刻打电话给高良庆叫他过来一趟。
高良庆当年是个搞审查的主儿,三下五除二把这女人的神经安抚下来,又捡了几个比较关键的问题来问:“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哪里?谁把你关起来的?”
“……裴、裴志……”
高良庆和韩越刹那间惊愕的对视了一眼,但是紧接着阿玲又改了口,颤抖的说:“不,是龙、龙纪威!”
“……到底是裴志还是龙纪威?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什么地方?”
阿玲开始明显的发抖,身体颤栗如风中的落叶一般,半晌才突然一把抓住韩越,声音极其尖利:“龙纪威死了!我才、才趁机跑出来!别把我弄回去!”
韩越和高良庆齐齐一愣,高良庆问:“不可能吧,龙纪威不可能死吧?”
韩越当机立断的把阿玲一掌打晕,一把推到高良庆怀里:“照顾一下,等她醒来再仔细问。我先打电话给九处的人问一下龙纪威和裴志的事情。”
阿玲昏迷的时间不长,可见韩越在击昏她的时候注意了力道。
短短几分钟以后她就醒了,高良庆把她安置在酒店房间内室里,本来想去找韩越一起进来,但是看韩越在外边一个劲打电话,就没先去打扰他。
事实上韩越的电话打得颇为不顺利,九处本来就跟韩家不对盘,他当然问不出什么内幕情况来。裴志这段时间有一直联系不上,他们都以为他国外出差去了,今天是第一次打通他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
后来韩越打电话给韩老司令的一个老战友,才问出有关于龙纪威的消息。据说九处已经闹翻天了,昨天几个顶头大老板秘密会见日本要人的时候,龙纪威在暗处保驾护航,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私下里就交上手了。当时小小一个会场的当量波动把整栋楼上上下下二十八层的人都震昏了,于副部长紧急安排火速撤退,身为九处处长的龙纪威带着老龙挡在最后,结果耽误了逃脱的时机,最后就没有撤退出来。老于后来回去找龙纪威的时候,据说老龙已经长到一层楼都塞不下的地步了,几个日本术士家族的老人被吃了个囫囵干净,他们带来的东西在暴走的老龙面前根本连一个高频冲击波都挡不住,直接被烧成了焦炭。
老于一看就知道不好,老龙这种东西,主人越虚弱它越强大,一旦它感觉到饲主的生命波动濒临消失,它就会无法抑制的狂暴化,严重情况下还会把还没断气的主人给生吃下去——它觉得喜欢的东西只有藏到自己肚子里才是安全的,却不知道一旦被它吞进肚子里主人就真的玩儿完了。
于副部长穿上防护服,冒着生命危险才在化为废墟的楼层拐角里找到龙纪威。龙纪威这人也绝,重伤之际给自己打了一针,就像两年前那样强迫自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
那个老战友告诉韩越,据说龙纪威被运到九处的时候全身是血,老龙暴走完毕后变成了最微态,紧紧缠在龙纪威的身体上,就跟麻绳似的。这玩意儿散发出来的缓冲波还没完全消失,九处上下都被它震得晕晕乎乎的,到现在还有几个人躺在医院里没出来呢。
韩越一想就对了,如果阿玲确实是被龙纪威囚禁的,那么昨天她也受到了老龙的缓冲影响,思维方面有点紊乱。但是她还知道要逃出去,也可能有人趁乱把她放了出来,然后她就直接来找韩家的人了。
那么杀掉韩强的,难道是龙纪威?
那种骇人听闻的杀人手法,如果不是跟韩强有泼天血仇的话,也只有龙纪威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才干得出来……
“韩越韩越!我问出来一个新情况!”高良庆从房间里冲出来,脸色绷得紧紧的:“韩强被杀那天早上裴志去找过阿玲,还试图把她强行带走,但是最后把裴志和阿玲两个一起抓住的人是龙纪威!这段时间龙纪威一直关着裴志和阿玲两个人!”
韩越一惊:“裴志?他要强行带走阿玲干什么?”
“因为阿玲后来想起来一个重要的线索。韩强那几天一直在委托朋友帮他看房子,你记得吧?当时因为韩家遇到龙纪威那档子事,你爸在台江,你又受了伤不出门,韩强不能自己高调的跑出去看,就委托了一个朋友。他被杀那天早上出门时也对阿玲说去跟一个朋友看点东西,中午不回来。联系一下他频繁联系的那个手机号,我觉得他那天出去很有可能是见那个看房子的朋友!那个朋友,绝对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能被韩强委托看房子的朋友,总不会是龙纪威吧。”韩越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刹那间脸色就变了,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笑了一下说:“难、难道是裴志?”
高良庆不假思索:“我这就去联系布控,争取在明天之前控制住裴志的行踪!”
韩越点点头,看着他风一样的一边打电话一边跑出去了。
韩越本来是打算安排好阿玲,然后再跟去公安局的。但是怎么安排阿玲却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这个女人毕竟怀着韩强的遗腹子,按理说应该第一时间送到韩家去。但是韩越内心深处始终有些不愿深想的恐惧,他害怕把阿玲送去韩家,这个女人会在韩家人面前说出些什么。
他能猜到的,韩老司令也一定能猜到。
最终他在酒店开了个房间,要求那个女人不能随便出去,然后又叫了几个手下过来看着她。
韩越这边刚出酒店的门,正准备开车去公安局,突然那边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老钱的电话。
他拜托老钱找个口风紧的手下去贵州调查楚慈的老家情况,算算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老钱在电话那边说:“材料都给你弄来了,特地找了个动作快又憨厚老实的小伙子。你看什么时候约他见个面,他也好把东西当面给你?”
韩越那个酒店的地址差点脱口而出,刹那间他迟疑了一下,最终缓缓的道:“……送去我三环路以外的那个公寓吧。我……我这就去拿。”
自从楚慈离开后,韩越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栋公寓了。
只有一次晚上他喝醉了,迷迷糊糊的开车跑到公寓门口,一个劲的拍门叫楚慈。他吼声大得最后都变成了哽咽,楼道的灯被他弄得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终他终于渐渐没了声音,合衣坐在门口睡着了。
那个人已经走了。
活到三十岁,猛然间又变成孤身一人,连家都没了。
简直是钻心剜骨的空茫,触目所及这世界都是一片冰凉,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老钱的手下果然很准时,一早就站在公寓门口等韩越。那小伙子自我介绍说叫小蔡,一副十分平常的长相,扔到人堆里转眼就淹没了的那种。不过行事倒是十分机敏稳重,想必是情报工作做久了的缘故。
韩越把他让进门,笑道:“见笑了,这里很久没收拾,积了点灰。”
小张连连摆手说没关系,又把怀里密封的牛皮纸袋放到桌子上,打开从里边抽出厚厚的资料,一张张排列给韩越看:“这些都是调查对象在贵州的生活记录,包括父母的家庭工作等。调查对象的母亲早就难产去世,那一支亲戚也早就不联系了,查到的东西不多。”
韩越拿起那一叠材料,感觉自己手在微微发抖。
当年他确实委托裴志去查了一下楚慈的家庭,但是裴志远查到的东西没有这么详细。他只是概括的告诉韩越楚慈父母双亡,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家里连一个稍微有点背景的朋友都没有。
当时韩越没有追问,因为他觉得这些已经够了。反正他要的是楚慈的人,人在手里一切好说,家庭亲戚什么的都不重要,不能成为他得到楚慈的障碍。
杀害韩强的到底是谁,裴志为什么要赶在那一天带走阿玲,龙纪威再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楚慈为什么要去买那张手机卡……
一个个疑问就仿佛一张浓厚的黑雾,将韩越严严实实的笼罩在其中。
明明一挥手就可以破开那掩盖真相的雾气,然而韩越却迟迟伸不出手。他害怕那黑雾之后的真相太过狰狞可怕,让他只要触碰一下就鲜血淋漓,无以承受。
“调查对象的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当年曾经在戍边部队服役的军人,据调查还曾经在越南边境线上驻守几年,当时在军队里还挺有名的,据说曾经被越南人请去当格斗教官。”
小张从材料中抽出一张死亡证明,说:“这是他后来因为胃癌,在贵州一家医院治疗无效去世的证明。我也走访了他们老家的邻居,那片地方似乎并不富裕,一些老人回忆说他们家日子过得也相当一般,后来他父亲去世后就更难了,仿佛为了治病还借了外债什么的。”
韩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晌点头说:“……啊,这样。”
“不过后来这位调查对象应该是被他的一个高中老师收养了。”小张又从材料里找出一叠薄薄的纸,翻开来指给韩越看:“这个高中老师家庭状况据说很艰难。她跟丈夫离了婚,还有个儿子,据说和调查对象感情不错,在当地应该算养母养子之类吧。不过这家人也死绝了,两三年前的事情,因病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没查清楚。哦,对,她叫李薇丽,这是她儿子生前的照片。”
韩越点点头说:“哦……什么?!”他猛的一把抓过那叠纸,声音尖厉到几乎变了调:“李薇丽?!”
小张吓了一跳:“韩二少?您怎么了?”
“……”韩越耳朵里嗡嗡响,手脚都一阵阵发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勉强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没……我没事,辛苦你了。……啊,这样吧,你先把东西留着,我自己慢慢看吧……”
小张还以为他碰上了什么**的事情不想给别人知道,心说这些有权有钱的人都是这样啊,于是也就理解的点点头,告辞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体贴的帮韩越带上了家里大门。
韩越听见那咔哒一声,然后客厅里就恢复了静寂。
他看着那张纸上李薇丽的照片,半晌才颤抖着手指,翻到第二张去看她儿子李高杨的照片。那一翻页的动作简直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以至于当他看清这对呣子俩的死亡时间之后,猛的颓然坐到了沙发上。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想法一遍遍在他脑海里疯狂的咆哮,就像困在笼子里的猛兽一样走投无路,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住楚慈厉声逼问,听他彻彻底底的否认这件事情。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韩越只能坐在沙发上,身体沉重到甚至抬不起自己的一根手指。
那种眼睁睁看着绝望的黑幕仰面袭来,却无法挣扎、无法逃脱的巨大恐慌,铁钳一般狠狠攫住了韩越的心。有那么一会儿因为血流急速的冲击,他的双手双脚都泛起了可怕的麻木,几乎完全丧失了知觉。
然而他能看见自己抓在茶几边缘的手,用力到几乎硬生生撇断手指的地步,同时还剧烈的颤抖着,那频率甚至可以用肉眼清晰的看见。
那一瞬间他想起很多事情,很多被他刻意忽略掉的细节,都像走马观花一样从脑海里一幕幕掠过。
韩强被杀的头一天晚上楚慈异乎寻常的主动,让他当时沉溺于刺激和愉悦中,没有注意到时间这么快就溜到了凌晨两点。然后他睡得很熟,可以说他很少有睡得那么熟,甚至到完全丧失了时间感的地步。
以往他半夜都要醒来一次去洗手间,那天晚上他没有,因为已经睡得太熟了。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时钟显示的是早上十点。
韩越在那天早上醒来看时间的刹那间就产生了一点疑惑,然而当时他没有多想,或者说当时楚慈没有让他多想。
而现在,那一点疑惑随着时间的发酵,在韩越脑海中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他能清楚的回忆起那天早上当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窗帘是紧紧拉着的,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也完全看不清窗外的天色。随即他出去帮楚慈弄了杯豆浆,在厨房里看到窗外的天色……
他记起来了。当时窗外的天色发暗,于是当他回到卧室的时候,还对楚慈说马上可能要下雨了,怎么窗外的天色这么阴?
楚慈当时说了什么?好像附和了一声……
一道闪电从韩越脑海中劈过。他一直以为那是个天色阴霾的早晨,在那个时间点上韩强被杀了,而楚慈一直跟他在家里,因此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但是这个证据必须建立在一个前提上,就是韩越醒来的时候,确实是早上十点,而不是天色将晚的下午!
这个可怕的认知让韩越刹那间心脏都几乎停跳了,然而紧接着,更多细节上的怀疑一股脑涌进他的大脑:当他把豆浆端给楚慈的时候,一贯对他不假辞色寡言少语的楚慈竟然要求他“陪我躺一会儿”,而按理说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精神十分旺盛的韩越,竟然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后来的事情韩越的记忆更加清楚:当他醒来的时候接到了韩强的短信,然而事实上韩强应该已经被杀了,发短信的另有其人。发短信的人是谁姑且不论,在接到那条短信的时候他看了手机时间,是晚上十点多。
他真的有可能在早上十点钟醒来的情况下,很快再一次坠入睡眠,并一觉睡到晚上十点多吗?
身为一个过了十几年军队生活、作息习惯已经刻到骨子里了的职业军人,他真的有可能因为一个晚上的放纵,生物钟就被打乱到这种程度吗?
韩越在脑海中下意识的否决了这种可能。
但是,如果他第一次醒来的时间并不是早上十点,而是天色将晚的下午四五点,那么一切就有解释了。
他从窗外看到的暗淡的天色,其实并不是将要下雨的表示,而是因为天色本来就已经这么晚了;而他第二次坠入睡眠的时间根本没有十二个小时之多,仅仅只是从下午五六点持续到晚上十点多而已。
这么解释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楚慈可能在早上调整了时钟时间,给韩越造成一种早上十点钟他还在家的错觉。实际上当时已经下午四五点了,楚慈早上出门去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韩越颤抖的摸出手机,一下下按出楚慈的号码,却始终按不下那个绿色的通话键。
他想听楚慈说不,想听他发怒的质问自己怎么可以怀疑到他身上,甚至想听楚慈不屑一顾的哼笑一声,然后懒洋洋的反问他:你觉得有可能吗?
只要楚慈说一个不字,哪怕他什么都不解释、什么理由都不给,韩越也愿意铁板钉钉的相信他!
……然而当韩越这么渴望着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一个清醒而可怕的声音,始终冷酷的提醒着他——如果打了这个电话,血淋淋的真相可能会把他瞬间活生生撕裂。
因为楚慈不会否认的。
他就是那种,做了事情不会主动承认,但是如果被人发现了,他也不会隐瞒的人。
韩越想起很久以前他刚把楚慈弄上手的时候,整天看着他,越瞧越喜欢,恨不得把他咬在嘴里吃下肚去。但是看到他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恨得牙直痒痒,总忍不住做一些明知道会让楚慈痛苦难受,却仍然忍不住要去做的事情。
他曾经把楚慈铐在床头上,也不准他穿衣服,等到他终于熬不住开口求了才把他放下来。也曾经把楚慈带出去跟哥儿们炫耀,但是炫耀到中途又醋火中烧,当众亲吻他对他动手动脚。
有时候他看见楚慈那么难堪、那么痛苦的样子,心里都觉得有点懊悔,但是事情已经做了,伤害已经造成了,就算再懊悔也无法改变。他每次都安慰自己要不以后对他好一点,反正时间还长,一辈子那么久,以后总有机会弥补回来。然而到今天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早已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他这一生只给楚慈带来了完全的痛苦,全然没有半点解脱。
最后楚慈还给他的,就是这血淋淋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
韩越拼命咬着自己的手,直到手背都被咬得血肉模糊,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发出沙哑的痛哭。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在静寂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喂,韩越!是我啊高良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掌握到裴志的行踪了,他明天肯定会去参加你家老爷子的寿筵,到时候你可以直接面对面的审……喂,你在听吗?韩越?韩越你怎么了?”
听到寿筵两个字的时候韩越动了一下,模糊间想起他曾经很期待这次寿筵,因为韩老司令告诉他楚慈也会来。
当时他是多么喜悦,简直无法按捺心里焦躁的渴望,这么大的人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板着手指数日子,恨不得时间一下子跳到寿筵当天。
“……喂,韩越你还在听吗?你怎么了?”高良庆顿了顿,敏感的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有什么线索赶紧跟我说一声!”
韩越嘴巴张了张,半晌才沙哑着声音,低声说:“……不,没有。”
“啊?你说什么?”
“没有。”韩越慢慢的道,“我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想必很多人都注意到晋江开打赏系统了= =
就是文案右侧,那个“文章基本信息”的方框,往下拉可以看到一个小方框写着“霸王票”
点击“送霸王票”,就可以看见一个下拉选项框,里边有地雷啊手榴弹啊火箭炮啊深水炸弹啊等等……其实就是打赏作者一块钱、五块钱、十块钱、五十块钱、一百块钱,这五个选项。
送过以后读者的盛大ID会出现在那个霸王榜上,显示出这位读者是这位作者的小萌物啊,萌主啊,霸主啊,霸王啊……之类
总而言之跟起点的打赏系统是差不多的,为了得到打赏俺会努力更新滴!当然不打赏也没关系,俺一样会努力滴,只要大家还在这里看文就好啦o(≧v≦)o~~
40、千钧 ...
韩老司令的寿筵在老战友家开的大酒店里举行。
韩越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晚宴开始的时间了。这次做寿没邀请多少外人,来的大多是跟韩家关系不错的故交。韩越本来应该早点来迎接客人的,却来得比大多数人都晚。司令夫人为此不大高兴,看见韩越的时候脸色也淡淡的。
韩老司令倒是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韩越用力抹了把脸,声音有着熬夜过后难听的沙哑,“我去门口招待一下。”
这个时候其实来宾已经差不多到齐了,门口只有零星最后几个人在寒暄,一看韩二少出来,都纷纷围上去笑容可掬的打招呼。韩越淡淡应付了几句,目光一直在停车厂门口来回逡巡着。
突然他眼神一顿,紧接着微微眯了起来。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见他牙关猛然咬紧了,刹那间让他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只见停车厂门口,楚慈一只手Сhā在风衣口袋里,正穿过马路大步走来。
在刚听说楚慈会来参加寿筵的时候,韩越每天都度日如年,恨不得一眨眼时间就跳到寿筵当天。在昨天触及到那个触目惊心的真相之后,韩越又觉得如果自己面对面见到楚慈,可能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活活掐死在自己怀里。
然而等真正见到楚慈的那一刻,他反而觉得心里很平静,甚至平静得有点空茫。
他对楚慈伸出手,楚慈刹那间愣了一下,似乎想绕过他走进酒店大门。但是眼看众目睽睽之中,又不好做得这样明显,于是也伸出手来跟韩越匆匆握了一下。
谁知道韩越脸上微笑着,握手的力气却极其巨大,楚慈刚一沾手,冷不防痛得钻心,脸色不由得顿时一变。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韩越猛的一拉,把他整个身体都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拥抱了一下。
这个拥抱看起来仿佛十分正常,但是那种力道简直要把人的肋骨都活生生拧断。只有生死仇敌之间才会有这样凶狠的拥抱,楚慈当即忍不住低声“啊”了一下。
“我等着你来,”韩越贴着楚慈的耳朵,一字一顿的低声说:“——已经等很久了。”
楚慈用力挣脱他:“你发什么神经!”
韩越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又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楚慈,直到他抽身大步走进门里。
“你看什么呢?”高良庆从背后拍了韩越一下,“快点过来一趟,我叫两个人把裴志单独请来了。”
韩越回头笑了一下,说:“好。”
高良庆一看他脸色,突然间吓了一跳:“喂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怎么?”
“你这脸色看得我心里发寒……跟谁欠了你千儿八百万似的……”
“千儿八百万?”韩越淡淡的冷笑着,“——千儿八百万又算得了什么!”
高良庆被他语气中骇人的肃杀骇了一跳,但是紧接着韩越就绕过他,大步往酒店里走去了。
“……大喜的好日子,搞这么重杀气做什么……”高良庆摇着头嘀咕了一句,紧走几步追上去,一边又打电话叫人把裴志带过来。
说实在话高良庆并不相信是裴志杀了韩强,毕竟裴家跟韩家两代交好,这次调查韩强被杀案的主办人之一还是裴志的亲叔叔,他神经错乱了才会想要韩强的命。
但是从韩越的一系列表现中他也能分析出,裴志跟韩强被杀的事情有一些重要的联系,甚至在韩强被杀之后,他还试图在第一时间带走重要的线索人阿玲。
这说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又不想让这些线索被人发现。他可能知道杀害韩强的凶手是谁,最少他知道谁有可能作案,谁是重大嫌疑人。
更加可疑的是,同样被龙纪威软禁,裴志的气色却比阿玲要好多了,精神也相当不错,几乎跟他失踪的时候相比没什么不同。仿佛他这段时间只是在国外出了趟差,公费旅游了一次,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
不过想来也是,他音讯全无这么久,裴家却没人觉得他失踪了。想必他在被软禁这段时间里,龙纪威一定允许他和家人进行联系。
裴志坐在茶水室里,看见韩越和高良庆进来的时候甚至还笑了一下,轻松的打了声招呼:“嗨,好久不见!”
韩越冷冷的盯着他,半晌突然一挥手,对高良庆说:“拜托你先出去一趟。”
高良庆稍作迟疑:“你……”
“我跟裴志单独谈谈。”
高良庆又看一眼裴志,后者回他一个十分温和的表情。最终高良庆无奈的摊了摊手,转身走出茶水间外,体贴的带上了门。
“我今天来就是知道你想找我。”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裴志语气平和的开口道,“阿玲从龙纪威那里跑掉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韩越全身肌肉仿佛僵硬了瞬间,再开口时声音十分干涩:“……你早就知道被韩强撞死的那个老师是楚慈的养母,只是你故意隐瞒了这件事对吧?你早就知道楚慈有一天会杀掉韩强报仇,但是你一直冷眼旁观是不是?!”
“我不是早就知道的,我知道这件事大概是一年多以前。”裴志冷静的说,“在你委托我调查楚慈家庭关系的时候我真的只查到他父母早亡,大学勤工俭学;毕竟李薇丽当时已经调职了,他们又不是亲生呣子,户籍册上也没有注明收养关系。再说人是你的人,又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查得那么上心?连八竿子打不着的鸡毛蒜皮都要去关心一下?”
“……那后来你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一直以折磨他为乐。”裴志冷冷的说,“差不多一年多以前你休假回北京,短短一个星期就让他进医院三次,最后他因为情绪压抑导致急性胃溃疡,还是我开车送他去看的医生。当时我真的非常奇怪,你长期不在北京,他又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趁你不在的时候逃走呢?因为这个疑问我刻意重新调查了一下他的档案,最终发现了他和那个老师之间的关系。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不敢告诉你,你已经把他折腾得半死不活了,如果再发现他待在你身边是有目的的,你岂不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所以我一直保守这个秘密,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时刻关注他会不会真的对韩强动手。”
韩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志,连连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半晌才喘着气道:“好,好……所以最后,他真的对韩强动手了……”
“你是不是觉得挺愤怒的?”裴志笑了一下,那笑容十分短暂,并且一点笑意都没有:“其实我也很愤怒,我第一次见到楚慈的时候,他是个温柔和善、待人有礼的工程师,说起话来低声细语,见人脸上都带着三分笑。但是那个楚慈如今变成了一个杀人犯,被你们韩家硬生生逼得满手血腥,一辈子被压在深渊里见不得天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好好的在北京上学,上完学找了份工作,正打算跟家人团聚共享天伦,是谁在瞬息之间把他的家人全部夺走,把他的人生毁灭殆尽的?”
韩越想反驳裴志,却发现自己喉咙堵得厉害,什么都说不出来。
“当年韩强撞死他的养母和弟弟,韩家买通关系,在第二天就强行火化了被害人,骨灰往公墓里一扔了事。韩强后来上法庭,你妈叫赵廷当庭翻供,又叫你那哥们高良庆篡改证据,硬把韩强酒后驾车改成了李薇丽呣子横穿马路闯红灯,责任全归被害人!事后在韩老司令的面子下,赵廷低价拿下了一块市区的酒店地皮,高良庆连升三级,整个北京城都没他升得那么快的!——韩越你摸着良心说说,你们家干的这叫人事吗?畜生都不如!”
裴志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语调中的颤音:“要是没有韩家,要是没有你,楚慈会比现在幸福千万倍。他的人生全是被你们家,或者说全是被你给毁掉的。韩越,我也曾经想阻止他不让他报仇,我甚至想求他好好安定下来过日子,求他一生一世平静安稳,但是我失败了。当我意识到他已经杀了韩强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帮他毁掉证据,再把他送到国外你找不到的角落里去。我无法做到跑去揭发他,因为我跟你们家的人不一样,我至少还是个人,不想沦落到禽兽不如的地步去!”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大,尾音甚至有些尖利。
韩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有刹那间他甚至丧失了呼吸,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裴志紧紧盯着他,一只手下意识的抓紧座椅扶手,微微的发着抖。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就像是整整一个世纪一般,韩越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的开口问:“——裴志,你帮楚慈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不惜包庇他犯下杀人罪,你能实话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吗?”
裴志猛的放开了扶手,一下子坐进座椅深处去。
他仰头望着空气中缓缓漂浮的灰尘,半晌才说:“我……”
和刚才的愤怒和斥责完全不同,他的喉咙里仿佛卡着什么东西,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无法发出更多声音了。
韩越缓慢而笃定的问:“你喜欢他?”
“……”裴志吸了口气,低声道:“是,我喜欢他。”
韩越笑起来,那笑容说不出的冰冷,让人一看就从脊椎里窜上一股冰寒。
他说:“——可惜了。”
与此同时在门外,高良庆脸色铁青的从门缝边直起身,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他一个手下正从大厅进来找他:“高副院长!韩二少上哪去了?宴会的客人名单……”
高良庆打断了他:“韩司令在哪里?”
那个手下一愣:“哦,在酒店小会客室……”
高良庆把他一推,急匆匆往会客室的方向大步赶去。
41、正文 失手
韩越和裴志在茶水间里对峙的时候,楚慈正坐在酒店大厅边的小会客室里,面对着今天寿筵的主角韩老司令。
他今天过来这件事一点不出韩老司令的意料。他过来的时候还带了贺礼,一套典雅古拙、光泽微润的紫砂茶具,韩老司令拿在手里一摸,手感十分厚重舒适,便知道这把壶价值不菲,不由得笑道:“你来就好了,怎么还带东西?”
楚慈淡淡的道:“这是韩越以前弄来的,那天搬家的时候,不留神夹在东西里带走了,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韩老司令万万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一时愣住了:“……你这孩子,可真是……唉,我一开始还真心希望你和韩越一起好好过日子,现在看来是没可能的了。你对韩越,可真是一点留恋也没有啊!”
楚慈感觉对这位久居高位的老人说什么都没用,他想了一下,最终言简意赅的说:“他会找到一个愿意被他打也愿意被他照顾的‘爱人’的,不过肯定不是我。”
“……小楚,韩越他从小就不是那样的人,我也没见他对其他人那样过……”韩老司令语塞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口气:“要不你就当是救救他,别让他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我是他老子,我会让他对以前那些混账事情付出代价的,你也就当做饶他一回……”
楚慈打断了韩老司令,微微笑着反问:“我饶了他,谁来饶了我?”
“……”
韩老司令哽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楚慈站起来,礼数周全的欠了欠身:“我来也来过了,韩越也见过了,就此告辞!”
小会客室门外,高良庆正伸手去开门,突然楚慈从里边把门一拉,两人差点面对面撞上。
楚慈动作比较灵活,在撞上的前一瞬间闪避半步,轻轻避开的同时低声道:“抱歉。”
“哦,没关系。”高良庆条件反射回了一句,突然整个人一震,指着楚慈厉声道:“快来人,把他给我抓住!”
高良庆有几个手下正巧守在大厅门口,一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跑过来就只见高良庆、楚慈和韩老司令三个人站在那里,手下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韩老司令也站起身:“小高你这是在干什么?楚慈他是……”
高良庆一个箭步冲上去,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他就是杀害韩强的重大嫌疑人!还不赶紧拿下!”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楚慈猛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窗前无路可退,停下来摆手叫道:“高副院长你疯了吗?你说我是什么?”
“就是你杀了韩强,人证物证俱在,你他娘的还狡辩什么?你们几个赶紧的,抓住他押回局里!”
高良庆一边厉声指使手下,一边转头对韩老司令高声解释:“韩强前两年开车出事的那个女的,姓李那个,就是这个犯罪嫌疑人的养母!这事韩越和裴志都知道,您把他们找来一问就行了!”
“……什么?!”韩老司令刹那间僵在原地。
相对于现场的混乱来说,楚慈倒是一点也不见慌张,反而微笑起来:“不对吧高副院长,抓人要有逮捕证,可不能随随便便把人带公安局里去呀。您说我是杀害韩强的重大嫌疑人,人证呢?物证呢?总不能您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成杀人犯了吧?”
高良庆喝道:“有什么话去了局子里再说!”
楚慈哂笑着摇摇头,对他招招手:“高副院长你真是喝多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凶手是谁。”
这个时候会客厅里的情况已经十分紧张了,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硝烟味,所有人都紧张而茫然的僵立在原地。高良庆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刚伸手要去抓住楚慈,突然只见楚慈把手伸到风衣口袋里去。
“随便抓人虽然没有篡改案卷恶劣,但是后果严重得多,你知道吗高副院长?”
韩老司令突然看出什么,脸色猛地一变,一个箭步扑上去:“小高让开!”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高良庆只能看见面前有一道雪光闪过,那光芒极其锋利,裹挟着破风的呼啸声,瞬间带起冲天血光。
那其实是他自己的血。
那一瞬间里他根本没有感觉到痛,也没感觉到血流从脖颈处喷涌而出,他最后的意识只来得及想到,哦,这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动刀子!
有一点点惊讶,有一点点恼火,其余的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随即一切都结束了。他摇晃了一下,睁着眼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至死不能瞑目。
那短短几秒钟内发生了很多事——之前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甚至把韩越和裴志他们都吸引了过来,韩越刚走到门口,就恰巧把这最血腥的一幕尽收眼底!
然而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只见楚慈那一刀的余力未消,锋利到极点的刀刃硬生生挫断了高良庆的颈椎骨后,带着冲天血雾一刀狠狠劈中了迎面冲来的韩老司令!
这一刀的余势其实并不深,但是那刀刃相当非同一般,基本上沾了肉就自动咬进去。韩老司令冲过来的速度很快,完全来不及躲闪,当即就被那迎面一刀狠狠刺进了前胸!
那一瞬间对韩越来说就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满世界的鲜血让他心胆俱裂。当刀刃刹那间穿透韩老司令的身体,又从他后背一刀突出的时候,韩越甚至恍惚觉得,自己也死去了一回。
刹那间世界完全是静寂的,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韩老司令倒在地上的过程被无限制拉长,就仿佛一出无声的哑剧。
——砰!
韩老司令仰天摔倒,口角里瞬间溢出血来。
这一声惊醒了所有人,饶是高良庆那几个见多识广的手下都被骇呆了,拔脚去追的时候还腿软了
一下,声音也剧烈的发着抖:“抓……抓人!杀人了!杀、杀人了!”
楚慈猛的一收刀,反手一肘撞碎玻璃窗,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酒店二楼并不高,下边还有个遮雨棚,因为所有人都集中在前边贺寿,后门小巷便十分冷清。
韩越眼睁睁看着楚慈的身影消失在窗外,脑子就好像因为过度震惊而魔怔了一般,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看不见。
他最后只能恍惚间意识到,楚慈的动作竟然那样流畅,不管杀人时那骇人的一刀也好,逃脱时利落跳楼的当空一跃也好。他只知道楚慈是稳重温文而有风度的,却不知道他也会这么灵活,甚至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我怎么没有早点亲手杀了他呢,韩越想。
我应该早就把他抓住,然后一点一点的,扼死在自己手里才对。
“韩越!韩越!”裴志猛的按住韩越,阻止他也冲到窗口去追楚慈:“让楚慈走!你快点过来看看韩司令!快啊!”
韩越一个激灵,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冰水浇了个透,双手都在颤抖。
韩老司令没有断气,那一刀贯穿的是右胸,大概切断了心脏血管,鲜血不停哗哗哗的喷涌而出。韩越在战场上见过比这更重却仍然能救回来的伤势,他迅速脱下外套止住出血创口,沉声吩咐:“去叫救护车!先去附近医院急救,然后通知军委联系医院,准备血袋做好抢救准备!”
本来在现场就没几个人,一边要去抓楚慈,一边要顾及高良庆和韩老司令,情况立刻就开始手忙脚乱。有几个人打算出去叫更多同事进来,但是还没出门就被韩越厉声喝止了:“都给我站住!从现在开始起封锁消息,在通知军委之前一个字都不准漏出去!”
“但是韩二少,抓捕逃犯的事情……”
“什么逃犯!”韩越霍然起身,声音都尖利得变了调:“司令都这样了,你他娘的还抓什么逃犯?!滚去叫救护车!”
那手下被骇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去打电话,差点迎面摔了一跤。
韩老司令很快被送到医院抢救,而高良庆则彻底没救了。他的颈骨被整个绞断了,可能走的时候连痛苦都没来得及感觉到。
医院走廊上闹哄哄的,高家人和韩家的亲戚混乱成一片,司令夫人慌得几乎昏过去,被护士手忙脚乱的搀扶到一边输液去了。一大群韩家亲戚陪着她,全都熙熙攘攘的挤在隔壁病房里。
地面上还残留着韩老司令被运进抢救室时淌下来的血迹,被人走来走去的踩多了,就变成了一种沉重而狰狞的暗红色。
韩越站在抢救室外的走廊上,对着窗口点起一根烟。他其实并不在抽,只看着那根烟头微渺的火星,看着它一点一点,缓缓燃尽。
天色即将暗下来的时候,乌云不知道从何处聚集而来,空气中布满了咸湿沉闷的水汽,应该要下雨了。韩家一个手下快步走到韩越身后,欠了欠身,低声道:“韩二少,实在抱歉,我们找不到那个在逃犯。把司令送到医院的时候耽搁了最佳搜索时机……”
韩越打断了他:“司令情况怎么样了?”
“司令的手术快做完了,但是还没脱离危险期,医生说今晚还要再观察。”
韩越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把烟狠狠摁熄,随即大步往外走去。那个手下赶紧拔脚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问:“韩二少您上哪里去?我们已经在封锁飞机场和车站了,请相信我们一定会……”
“不用了。”韩越古怪的笑了一下:“……我想,我知道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吴沉水同学新文:
催眠大师穿越时空回过去寻找亲生父母,敬请关注!
42、一发 ...
傍晚的时候,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遥远的车灯在哗哗的水声中渐渐隐没,放眼望去,天地被水线连为一体,整个世界都笼罩着一层绝望的灰黑。
公墓泥地非常泥泞,楚慈走上山坡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好几次几乎摔倒在地。
为了避免被韩越追踪到,他只在酒店门口开了一下车,转出闹市区就弃车改为步行,偌大个市区他是徒步走出来的。到了市郊以后他搭了一趟的士,但是不敢直接搭到公墓,中途的时候他就下车了。
漫长而惊险的跋涉耗尽了楚慈最后一点力气。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墓碑前,猛地一下坐到泥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薇丽呣子当年在北京出事,为了尽快毁灭证据,韩家在第二天就把他们的遗体火化了,骨灰当然不可能放到什么好地方去。这座公墓价格便宜,山头地势又非常偏僻,风水想必很不怎么样,附近都没有墓|茓坐落。每年清明、春节祭拜的时候都没什么人来,冷冷清清的,对于韩家来说,应该没有更好的丢弃骨灰的地方了吧。
楚慈精疲力竭,脸上布满了雨水,他却没有力气抬手抹一把脸。
其实就算隔着朦胧的雨水,他也能看清墓碑上李薇丽和李高杨的名字。那墓碑是如此简陋,名字与生卒年也是草草刻成,李高杨的出生日期甚至还错了一个月份。
楚慈想起以前李高杨过生日的时候,每次都只有一个小小的便宜蛋糕,那些漂亮时髦花样繁多的慕斯蛋糕、热闹时尚欢声笑语的生日派对,对现在倍受娇惯的独生子女而言根本不当一回事的东西,对他来说却只存在于电视上,无比的遥远,可看可闻不可触及。
这个弟弟当年其实很刻苦,虽然脑子一般,学习却很努力。别人家小孩都有大本大本的草稿纸,有些不讲究的也能在作业本后边打草稿,他却没有那样奢侈的条件。每次他放学都会在路上捡点别人丢掉的旧报纸,拿回家来以后在报纸边沿上打草稿。因为空隙不够,他的字总是写得小小的,那样微渺而卑微,一如他清苦贫穷的家庭。
尽管如此他的学习成绩却不错,至少在男生当中不错。他那个年龄的孩子一般都是女生比较出色,男生还处在懵懂疯玩的年代,只有他很乖很听话,作业按时完成,从不拖欠,字迹工工整整,从不让老师打回来重做。
他小时候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他知道重做要费纸,费笔,费作业本。别人家调皮捣蛋的小男生一学期要用掉十几个本子,他只用三四个就行。别人家小孩在教室里打架折腾乱扔笔头,而他的铅笔从来都削到最短,甚至手都拿不住了,才依依不舍的扔掉。
楚慈大学毕业找到工作的那一年,正巧是李高杨中考,考出来据说不错,应该可以上他们那里最好的高中。李薇丽当时还有点犹豫,万一分数卡不到第一录取线的话就要交钱才能上了,那几千块钱对这个家庭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楚慈为这事还打了好几次电话,请李薇丽一定让高杨报最好的学校,万一真的要交钱,他那里有。
但是李薇丽还是很犹豫。楚慈于是请他们来北京玩,本来打算来了以后把那笔钱偷偷交给李高杨,让他自己收着。他知道这个弟弟自小就很懂事,不是乱花钱上网吧玩游戏的孩子,把钱交给他让人放心。楚慈自己是好高中出来的,他知道一个最好的高中对孩子将来考大学有怎样的影响,好大学好专业是将来能改变一生的重要因素。
事后楚慈想过无数次,如果当初没有叫李薇丽呣子来北京就好了。
如果他那天请假去接他们的话就好了。
如果李薇丽不是那么节省,如果李高杨闹着要坐的士的话,就好了。
那个默默忍受着生活带给他的重压的弟弟,那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为他承受了不知道多少苦难的弟弟,那个明明资质一般却在无数个夜晚挑灯苦读、最后终于考上最好高中的弟弟,他才刚刚十五岁,就被车轮无情的碾碎在了人生刚刚开始的瞬间。
他活着的时候连一次好好的生日都没有过过,死后却还要忍受出生年月被弄错的屈辱。他被白白的撞死在了自己一直憧憬的首都门前,而夺走他年轻生命的肇事者却连搞清楚他的出生年日期都懒得花功夫。
楚慈用力去抹那个墓碑上的出生日期,粗糙的岩石磨破了他的手指,很快一缕血色被狠狠刮在墓碑之上。那样十指连心的疼痛,楚慈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动作的颤抖幅度越来越大,最终他死死抓住墓碑的边沿,用力把头抵在冰冷的岩石上,痉挛的痛哭起来。
满世界滂沱的雨水都仿佛在嚎哭,哗哗的水声仿佛潮汐,把所有人都吞噬着淹没,然后缓缓退下,无声无息。
一切都化作了遥远而微茫的背景,所有的幸福和喜悦都被冰冻,所有的色彩都从此化作一片灰白。最终只有钻心的疼痛一直陪伴着他往下走,走到所有人,所有过往,都完全被血腥毁灭。
楚慈发不出哭声,他张开嘴急剧的喘息着,脸色扭曲而痉挛。最终他用力的咳出声音来,那咳嗽嘶哑得让人恐惧,直到最后他才猛地咳出一口发黑的血。
他们不回来了,楚慈想。
——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再也不回来了。
山坡下隐约传来刹车时刺耳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由远而近,听上去来了不止一两个人,可能是一群追兵。
楚慈实在没力气了,他站起来一下,紧接着又跌倒在地。
其实这时他没有什么求生欲望,只是不想被韩越抓到,至少不想被韩家人抓到。山坡后有一条往下的小路,已经被荒地的野草盖住大半,暴露出来的路段也被大雨浇得非常泥泞。楚慈刚走两步就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这一摔可不是吃素的,楚慈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慢慢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小腿一阵剧痛。小道上突出的岩石割开了小腿皮肉,血哗哗的往外淌,但是很快被大雨冲淡了,总算没有在泥地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楚慈试图站起来,但是刚一走动就痛得钻心。
那帮追兵大概已经找到山坡了,脚步和对话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楚慈咬了咬牙,拖着伤腿一步步往山坡下的小树林里走去。
他大概没真正伤到骨头,最开始的疼痛过去后,伤口就慢慢的麻木没有感觉了。因为失血过多他全身发冷,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才走到树林里他就忍不住靠在一棵树上,嘶哑的喘着气。
透过树丛往山坡上望去,果然有一群人往山坡上冲,韩越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他没穿雨衣,也没有打伞,后边有个人撑着伞往他头上递,但是被他很不耐烦的挥开了。
他走到墓碑边上,似乎是低头打量了那两座墓碑很久很久,然后蹲□,摸了摸地上还很新鲜的脚印。
“韩二少,这是什么地方?能找到逃犯吗?”他一个手下也跟上来,有样学样的摸摸地上的脚印,“这是逃犯留下的?我们要不要分散开来搜索一下?”
韩越站起身,简短的说:“不。”
“但是逃犯可能已经听到我们上来的声音,他一个人,附近没有车,一定跑不远!这个时候如果不追的话万一被他跑出去……”
“不要用逃犯来称呼他。”
“万一跑到附近农家——啊?什么?”那个手下一愣:“为什么?”
“至少在这里……不要用逃犯来称呼他。”
韩越并没有做更多解释,他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山坡上环视周围一圈。
毕竟是职业搞野战的人,他的目光很快停顿在了那条隐蔽小路两边被压倒的枯草上。顺着那条小路延伸的方向望去,更远的地方是一片大雨中的小树林。
天色更加晦暗了,滂沱的雨水让视线变得格外模糊。韩越一时有些恍惚,他想这样的季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雨呢?
他突然开口高声叫道:“——楚慈!我知道你在这里!”
韩越的声音中气很足,穿透力非常强,一时连小树林里都能听见。
“我给你机会自己走出来!别逼我下去找!”
他从身后手下那里夺过一把折叠铲,高高抬起来晃了一下:“你也可以选择不出来,但是我会从现在开始刨这两座墓!你要是真不出来,也可以躲在那里,看着我把他们的骨灰刨出来!”
山坡上静静的,只听见大雨捶打着树梢和地面所发出的哗哗声。
“你不是对别人都挺好的吗?”韩越笑了一下,只是声音稍微低了下去,“……你就忍心看着他们的骨灰被刨出来,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吗?……”
他咔哒一声打开折叠铲,狠狠一铲挖到墓碑下,随即抛出来一铲土。
他带过来不止一把折叠铲,很快就几个手下也走过来帮他挖。这帮人干活很利索,不一会儿就打开了李薇丽的墓,韩越挥手叫他们都退开,然后一个人站在墓碑前,蹲□去拿那个骨灰盒。
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一道厉风从韩越脸侧猛然划过,紧接着夺的一声,只见一把短刀死死钉在了泥地上,刀柄还在那里微微颤动!
周围的手下都纷纷拔出枪来,如临大敌:“谁!谁在那里!”
韩越一摆手制止了他们,然后缓缓的站起身。
山坡之下的树林边上,楚慈收回那个投掷的动作,精疲力竭的扶着树,剧烈喘息着。
他嘴巴好像动了动,韩越能从口型里分辨出他说的是“住手”两个字。
他看上去那样狼狈,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头发自上而下的滴着水,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削瘦单薄。
韩越笑起来,尽管那笑意让人一看就头皮发麻。他稳稳的顺着小路大步走下去,手下想跟,但是又有点胆怯的收回了脚步。
楚慈每看见韩越走过来一步,就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退到最后背部已经抵到了树,再也无路可退了,韩越才缓缓站定在他面前。
楚慈的小腿还没止住血,裤腿都被染透了。因为缺血过多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眉眼非常憔悴,站也没法站稳,只能靠在树干上虚弱的喘息着。
韩越就这样看了他很久很久,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要把他这一刻的模样永远刻到心脏的肉里去。直到楚慈身体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最终几乎要倒下去的时候,他才低声开口道:“——楚慈,我有个问题,从在酒店开始起就一直想问你。”
楚慈目光有些涣散,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我想问,裴志说你这两年忍辱负重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寻找机会报仇而已,是这样的吗?”
“……”
“楚慈,”韩越又慢慢的重复着,问:“——是这样的吗?”
楚慈眯起眼睛,半晌才冷笑了一下,说:“是!”
“……哦。”韩越说,“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去,似乎想摸摸楚慈冰凉苍白的脸,但是指尖还没触及的时候,楚慈突然猛地一转身,往小树林里跑去。
他动作已经十分踉跄了,韩越远远比他迅猛敏捷得多。楚慈还没来得及跑两步,就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从身后猛的按下,韩越随即用脚一勾,楚慈膝盖一软摔倒在地。
但是他这一跤没有摔结实,因为韩越半途中就一把接住他,随即把他身体强行翻转过来,面对面紧紧按倒在地。
这一系列动作都太快了,楚慈因为剧痛而痉挛了一下,身体就像脱水的鱼一般惊跳起来,随即被韩越紧紧按在怀里,那力道简直要把人活活掐死!
“没用的。”韩越贴在他耳边上,粗重的喘息着,“——抓住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散场后】
楚慈:“韩越你欠揍吧,好好的挖墓刨骨灰干什么?快滚吧我不要再见到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韩越泪流满面:“……明明是你说公墓风水不好整天琢磨要换个墓地的,怎么我干什么都是错的呢?你这连坐制度太残忍了,老子要抗议!……”
淮导敲碗:“俩主角磨叽什么!还不快来拍下一场!不拍戏就木有工资木有收益木有打赏,到时候叫小楚楚踹了乃,再找个有钱滴!那边男二裴同学已经塞给本导演很多红包啦!╮(╯_╰)╭哼……”
43正文 挽留
楚慈的小腿其实没有大碍,至少没有伤到骨头。
但是他淋了雨,受了凉,情绪又波动得很厉害,回去的路上就开始发高烧。
他体温蹿升得非常快,车还没开到市区就已经全身发烫,意识也坠入了迷乱之中。这种高烧很伤人,他挣扎着想开窗吹凉风,但是被韩越一把按住了手,说:“你想找死是不是!”
楚慈被烧得满脸通红,眼睫微微的颤抖着。这样看上去他脸色其实比往常好看,总算不那么苍白憔悴,连一点人气都没有了。
韩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把楚慈的双手交叠着,握在掌心里。车厢里除了他们之外别无他人,车窗外天色暗沉,大雨倾盆,就仿佛一场无边无际无尽头的黑夜。韩越在雨声中攥着楚慈冰凉的手指,尽管动作十分温柔,声音却低沉而冷酷:“你告诉我……在侯宏昌之前,你还杀过人吗?”
楚慈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车厢行驶的颠簸而微微摇晃着,意识昏昏沉沉。
“……你已经不想活了是吗?”
在一片静默中韩越等了很久,他最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楚慈带着雨水的脸。
“现在你还不能死。”他自言自语的说,“我解脱之前,你还不能死。”
自从楚慈搬走后,这是第三次韩越回到他们那个位于三环的家。
第一次是他听说楚慈搬走了,急急忙忙的赶去时只看见一个空空荡荡的房子;第二次是他约了老王手下的人在这里见面,在这里看到楚慈的身世和档案。
第三次他打开门,把楚慈轻而易举的扛起来,往卧室那张唯一比较整齐的大床上一扔,说:“我们到家了。”
楚慈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大床深处,因为震动他含混不清的咳了两声,声音很沉闷,很快就安静下来不动了。
家里没药,没热水,连个创可贴都没有。到处都布满了几个月没打扫过的浮灰。韩越在家里困兽一般转悠着,失手打翻了一个保温水壶,哐当一声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他烦躁不安的走回床边,楚慈已经烧得很高了,脸色带着极为危险的潮红,烧得身体似乎有些颤抖。他小腿上的伤已经止了血,皮肉狰狞的绽裂翻开,露出带着血痂的肉。
韩越拧了把凉毛巾去抹他的脸,又用手指沾了水,一遍遍摩挲他干裂的嘴唇。过了一会儿他从厨房里弄了点盐,化在毛巾上,擦楚慈小腿上的伤口。那应该是非常疼的,但是楚慈除了轻轻闷哼一声之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应该已经感觉不到了。
“是啊……你就是个不怕痛的人。”韩越喃喃的低声说。
他扔开毛巾,又摸出手机来,下意识的在手里翻开又合上,翻开又合上。房间里只有他不断开合手机盖的啪啪声。
他听不见楚慈的呼吸,隔音良好的卧室里也听不见遥远公路上车辆偶尔驶过的声音。如果房间什么声音都没有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发狂,只能借着一遍遍摆弄手机来发泄无以依从的恐慌感。
黑夜会过去吗?
还有天亮的那一刻吗?
那些曾经有过的阳光下的记忆,仿佛在这个暴雨的夜晚渐渐模糊了,哪怕如何拼命去回忆,都只剩下蒙着灰沙的光影,仿佛它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因为他一旦想起,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
本来就不存在的。
那些温情,那些忍耐,那些曾经的幸福和喜悦,从两年前那一切的开始,就注定了虚假和残忍的结局。
韩司令转危为安的消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传来。
电话里司令夫人的声音哽咽不已,几次都断断续续的说不下去,韩越闷头听着,是不是嗯嗯两句,安慰一下。
司令夫人说话抓不住重点,韩越不得不几次打断她,叫医生过来简单描述伤处病情,以及有可能发生的后遗症等等,等医生说完了再把电话还给司令夫人。
“我已经叫人在医院守着了,天亮以后可能会有探病的老头们,到时候我过去接待。”韩越忍了忍,最终又补上一句:“妈,你也别太劳神了,先去休息吧。”
司令夫人抽抽噎噎的答应了,又问:“那……那个凶手,你抓……抓到了没?”
韩越沉默了一下,“没有。”
“他这样害、害你爸爸,你一定要抓住他,知、知道吗?”
“……”韩越不置可否,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不答反问:“妈,当年大哥撞人的事情,后来咱们家赔钱了吗?”
司令夫人抽噎着一愣:“我哪里还、还记得,你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跟当时的事情有关系……”
“不,没有。我平白问一句罢了。”
“我没有叫他们赔钱,后来不是判责任都在对方身上吗?”司令夫人想了想,又说:“可能你爸爸叫人送了点钱吧……送了多少我不知道。你爸爸他啊,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遭这个罪,医生说他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啊!你可千万要给你爸爸报仇,你听到没有,千万不要因为你那点私情就不顾你爸爸!家里人和外边人你要分清楚,心该向着哪里,胳膊肘往哪边偏,你可千万要记得……”
韩越打断了她:“我知道了。”
随即他挂了电话。
韩老司令这次受伤算是比较严重的,毕竟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楚慈那一刀截断了他的两根肋骨,前胸贯入,背部突出,是一个相当严重的贯穿伤;但是事情十分凑巧,这一刀并没有伤及韩老司令的任何内脏器官,刀锋从内脏之间直接滑过去了,因为太过锋利的关系,肋骨被挫断的切口也十分平整,没有出现碎裂骨渣切断血管、刺进内脏的事情。
这次手术云集了当晚所有能找到的权威医生,任家远那个级别也只够打打下手。不过事后他在ICU照顾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累得都脱了力。
整个上午的时候来了很多探视者,几乎都是韩老司令那个级别。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确认韩家是不是从此一蹶不振了。损失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长子还没法对这个家族根基造成损害,但是如果韩老司令在这个关头倒了,仅仅只靠一个韩越,韩家的未来就会变得晦暗不明。
这些探视者都很不好打发,在司令夫人的陪同下韩越忙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饭后该问的都问差不多了,来客才纷纷告辞而去。
司令夫人在众多亲戚的劝解下,终于去隔壁病房休息去了。韩越也正好不想去打扰她,一个人默默的站在ICU病房外看着他父亲。
任家远走过来拍了下韩越的肩,叹了口气:“别想太多,老爷子会好的。手术非常成功,应该很快就能醒,也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最多也就是以后从一线上退下来,反正韩家还有你呢……”
他想了想,又劝慰的道:“老爷子一生刚正,这一关能熬过去的,你就放心吧。”
韩越扯了扯嘴角,笑得非常勉强。
任家远看看他脸色:“你也别在这杵着,有空去睡一觉,看你脸色差得。”
“我没事。”韩越说,“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难受?……唉,这个我能理解,连我都不敢相信,他们说楚工他……”
“不是这个。楚慈这件事我不奇怪。”韩越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就是奇怪,我以前以为老头子虽然有点急躁,有点老一辈官僚的习气,但是起码跟别人家老头子相比还算刚硬正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以前以为我妈虽然比较偏爱大哥,但是也没超出溺爱的度去,还算是个有是非观念的人。没想到我这么多年以来的观点竟然被推翻得如此彻底,连我自己都有种……有种作恶梦一般的感觉。”
任家远不了解事情发展的经过,也不知道韩越这番话从何而起,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韩越抹了把脸,突然转向任家远,压低声音说:“今天下午你跟我出去一趟,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任家远看周围没人,韩越的样子又有点怪异,不由得心里发毛:“你又搞什么了?告诉你老子好歹是个堂堂外科主任啊,你稍微尊重下我的社会地位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把我当小喽啰似的使唤来使唤去……”
“我找到楚慈了。”韩越一句话就让任家远瞬间闭上嘴巴。
“你、你找到楚工了?!你不是跟司令夫人说——”
“我知道。”韩越打断了他,“所以我不敢把他送医院去,只能找你。他情况有点不好,发高烧,腿上受了伤,我早上走的时候他已经烧到接近四十度了……”
“那你不用救了,他已经没救了。”任家远板起脸:“他已经被你折磨得够呛了,你就放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吧,记得提醒他下辈子投胎别遇上你这么个渣!”
韩越一把抓住任家远的衣领:“我死之前他别想死!”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骇人,任家远被震得呆了一下。
“我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韩越慢慢松开任家远,沙哑的声音中有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就算他要死,也至少……不是在刑场上!”
虽然感觉韩越已经疯了,任家远还是跟他去了一趟。如果楚慈真的发高烧到四十度,那么放着不管肯定会出人命,任家远是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楚慈送命的。
他去的时候特地带了整整一大箱子药和针剂,又带了葡萄糖和吊水架子,以防楚慈烧得太严重需要输液。
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必要的,楚慈的伤势虽然没有韩老司令重,但是危险程度一点也不轻,仅仅打葡萄糖根本不够,任家远不得不打电话调来血袋才解决问题。
楚慈一只手被韩越铐在床边上,但是那基本没有必要,因为楚慈从头到尾都在昏睡着,只有任家远刚给他扎针输血的时候他才醒过来短短的几秒钟,恍惚间仿佛还笑了一下,低声说:“是你啊。”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因为高烧造成喉咙沙哑,听得任家远心里十分难受,“是我。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
“……让他们来抓我吧……”楚慈闭上眼睛,几乎无声的叹息着。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跟他们埋在一起……”
任家远没反应过来是哪个他们,他望向韩越,韩越脸色铁青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这一番处理相当麻烦,又是输液又是输血又是开药又是打针,等楚慈高烧稳定下来以后已经是深夜了。任家远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个劲的跟韩越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明天再来,今晚放我回家睡觉去吧。”
韩越说:“我给你叫个司机来送,你这样子不能开车。”
任家远表示没有异议。他走到客厅里去,坐在沙发上,一秒钟后鼾声震天。
韩越于是打电话叫自己嘴巴严实、办事牢靠的司机过来接任家远,等到司机赶到、把任家远叫醒弄走,这又好一会儿工夫过去了。
韩越看看手表,恍惚已经是给楚慈喂药的时间了。
他走到卧室里去,楚慈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呆呆的望着空气,表情有些静默的空茫。
韩越去弄了药,又端了杯热水,坐在床边上说:“过来吃药。”
楚慈把头偏过去,默不作声。
“你听见没有?吃药!”
“……”
韩越猛的把杯子一跺,拧着楚慈的下巴把他的脸硬撇过来,拿着药片就往里塞。楚慈咬紧牙关不松口,韩越就狠劲扳他的牙齿,最终硬生生把他牙关扳开,手指在楚慈苍白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你不好好吃药是吧?”韩越烦躁的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指着楚慈,说:“你以为我没办法治你吗?”
“……”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快要死了,所以你什么都不怕了,就一心想着从此以后不用再骗我也不用再忍受我,自己快快活活解脱去了?告诉你做梦去吧!老子他娘的有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慈突然睁开眼睛,望着韩越,嘲讽着轻轻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求死失败了一次,还会失败第二次吗?”
韩越几乎要冷笑起来,指着他连连说:“好!好!”
他大步冲出卧室,不一会儿又猛地冲进来,把手里一个方形盒子往楚慈面前一拍:“你他娘的敢去寻死!你这边断气我那边立刻把这东西冲马桶里!有种你去寻死啊,去啊!现在就去!”
楚慈只看了那盒子一眼,猛的眼神就变了,连嘴唇都颤抖起来:“韩越,你……你……”
“我怎么了?我是个混账你不早就知道了吗?”韩越一拍李薇丽的骨灰盒,咬牙切齿的冷笑:“老实告诉你我本来请人找了块风水宝地,墓|茓都是买了地皮现挖的,你要是乖乖吃药熬过去,我保证好好把这呣子俩安葬了。你要是一心想寻死,也行,老子让你们死都死不到一起去!有种你试试看!”
楚慈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脸上气得变了色,手指痉挛的抓着床单。
韩越知道他在愤怒,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如果他现在手里有刀的话,可能会忍不住扑过来宰了韩越也说不定。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韩越自暴自弃的想。
我本来就是个渣,已经渣到底了,反正再坏那就那样了。
曾经幻想过的一生一世,曾经期望过的白头到老,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虚幻的美梦,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了。
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们……都还活着。
仅仅是活着而已,除此之外,早就无法再祈求更多。
“……把药拿过来。”僵持了很久之后,楚慈终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
韩越把药和水递过去,楚慈一仰头全吃了,喝水的时候因为太急,甚至还呛了好几下。
他根本没有力气咳嗽,那水呛得他脸色发红,眼底汪着盈盈的水,仿佛是在流泪。
韩越缓缓的坐在他身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感觉到肩胛骨突兀的支楞出来,硬生生咯着手。他突然也很想哭,鼻腔甚至感到很酸涩,但是眼底干干的,疼得流不出泪来。
“我是不是挺坏的?”韩越贴在楚慈耳边问。过了几秒钟他又一下子笑起来,那笑声十分短促。
“——没关系,你会发现我还能更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强烈的推荐一个文:
是个父子文,作者俺很喜欢,上中学时就看过她的文,可惜当年一直被逆CP……
正文 夜晚
卧室的落地窗帘严严实实遮住了夜色。房间里一片昏暗,就算竭力睁开眼睛,也只能看见摆设模糊的轮廓。
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听上去有些濒死的意味。那呻吟仿佛即将被折断一般,最大程度的激发了男人的兽性,听上去让人血脉贲张。
楚慈颤抖着咬紧牙,他感觉身体仿佛像暴风中的船只一般摇晃颠簸,他自己却完全不能控制。那并不是全然的痛苦,但是却让人昏沉,让人迷迷糊糊的丧失神智。
韩越却仿佛很享受一般,突然扳过楚慈的脸去亲吻他的下巴。汗水交织的皮肤大面积摩挲在一起,揉起的水声?***得让人发指。
突然一记猛烈的顶弄让楚慈啊的叫了起来,颤抖着手想要推开韩越。他手指温度冰凉,战栗的频率很明显能感觉出来,韩越因此而迟疑了一下,又撩开楚慈汗湿的头发,亲吻他布满了冷汗的额头。
那亲吻其实很温柔,或者说,韩越很少有那样温情的时候。
他总是很急切的渴望楚慈给他温情,就像炸了毛的刺猬一样迫切要求柔软的东西覆盖住自己。但是楚慈从来不会给他,楚慈基本上是个相当冷淡寡言的人。
因此韩越总是很急躁,很容易感到失望和恼火。他总是肆无忌惮把这火气发泄出来,然而事后又万般后悔。
他很少能想起主动对楚慈温柔一些,比方说柔和的亲吻和微笑,放软了语气说话,偶尔送个礼物,做什么事情前先征求楚慈的意见。但是只要他做了,楚慈的回应也会相对缓和一些。
楚慈其实是个很吃软但是绝对不吃硬的人,韩越想强迫自己记住这一点,但是一遇到事情又特别容易忘记。
他持续不断的亲吻楚慈的脸,又去舔他耳朵尖最敏感的地方,动作轻缓柔和,有点安慰又有点示好。最后他射出来的时候楚慈只闷哼了一声,身体僵硬得就像块石头,韩越有点担心他小腿伤口会因为这个开裂,但是伸手一摸又没有。
虽然事后清理麻烦,但他还是喜欢射在楚慈身体深处,仿佛这样给他一种独占欲被满足的感觉。他仔细的清理完之后感觉楚慈没动静了,便低声问:“你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沉寂。
其实不管楚慈有没有睡着,都不会回答他一个字。
韩越把楚慈搂在怀里,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胳膊上,时不时又去蹭蹭他的脸。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韩越突然低声说:“我家老头子今天醒了。”
楚慈没有说话,连呼吸都轻而不闻。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对我眨了下眼睛。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还没拆管子呢。医生说以后要好好保养,毕竟这个伤受得比较重,他年纪又大了。”
房间里静寂了一会儿,韩越扭头去蹭蹭楚慈的脸,“……我知道说这个对你来说不大公平,你的……养母,连再醒过来眨一下眼睛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我就是想说出来让你知道,我家老头子他没有死,还活着。说不定你每天晚上也可以少做点噩梦吧。”
楚慈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韩越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紧。
“我今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老太太问我找到你没有。当时任家远还在场,我真怕他嘴巴一漏说出点什么来。幸好他没有。”韩越咳了一声,又说:“现在外边满世界都在找你,也许只有我找得最不上心了……”
“你应该把我交给公安局的。”楚慈突然声音很轻的说。
“……”韩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把楚慈更紧的搂了一下:“不,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你那样做,说不定我会更感激你。‘没有人能越过法律的位置惩恶扬善’,你还记得这句话吗?这可是你说的。”
楚慈顿了顿,微微的叹了口气,那声音瞬间就消散在了无边的夜色里。
“你说的其实很对,没有人能代替法律行使生杀大权,我也不是什么行使正义的高尚人士。我只是个普通的,复仇者罢了。我的仇已经报完了,现在是我接受法律审判的时候了。”
“……”
韩越久久没有说话,他把楚慈紧紧搂在怀里,又把头用力埋到他的颈窝里去。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样的人,”楚慈低声说,“你能别让我成为那样的人吗?……”
韩越突然张口咬住楚慈光祼的肩膀,一开始十分用力,楚慈疼得眉毛皱了一下;但是紧接着韩越就放轻了力道,只轻轻叼着那一点皮肉,还用舌尖去舔。
过了很久他才含混不清的说:“你也许想去吃枪子儿,但是每年都有很多人,明明该吃枪子的,却仍然滋滋润润活得很好。也有很多人本来罪不至死,但是在各种各样的因素作用下,最终还是吃了枪子儿。我就是觉得吧,你要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想要是很多年后我还是孤独一人,想着你再也不回来了,可能下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我就觉得比死了还难受。”
他苦笑了一声,说:“我估摸着像我这么渣的一人,下辈子轮了回,就再也没有看到你的缘分了。”
楚慈默默的听着,一开始听到韩越有关于吃枪子儿的理论时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反驳,但是后来又把话咽了下去。
韩越说完之后笑了一下,轻快的岔开了话题:“说起那天你跟我摆宪法,那时候好像我在煲海鲜粥呢是吧?我当时印象特别深,后来你回房间了,我就在厨房里琢磨,咱们家工程师没想到还是个人权主义者哈!结果一琢磨我就忘了已经放过盐的事情,转手又撒了把盐放进去……那天那粥是挺咸的对吧?”
楚慈闭上眼睛不说话。
“后来我转身去倒水,回来一看那锅里的龙虾就没了,桌上就剩一大龙虾壳,光给我留一锅白粥……你丫的吃那么快,我当时都吓着了……”韩越闷声笑起来,“更可气是你那天晚上,觉得白天没吃水果补充维生素,结果晚饭以后直接吃了两片维生素C,当时把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把你送去医院洗胃……”
楚慈突然把头往枕头里缩了缩,韩越于是把他搂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紧贴着他的头发。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哪天突发奇想的吃了海鲜又吃维C,结果突然一下把命送掉呢?”
韩越说这话的声音很低,听上去就像是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长长的吸了口气,用脸颊蹭了蹭楚慈额前柔软的碎发,低声道:“对不起,我一直想和你好好的白头到老,但是我从没让你真正快乐过。我本来以为一辈子时间还很长,没想到现在我只能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连我也不知道,不过至少今晚咱们还是在一起的。”
他低下头去亲了楚慈一下,说:“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快年三十了,上点治愈系的东西~
看文只是个消遣,过年要高高兴兴的,要保持好心情哦o(≧v≦)o~~!
番外之相遇 上
韩越第一次见到楚慈,那其实完全是因为巧合。
那天韩越他们一帮朋友出去吃饭,在一家粤菜馆里点了个螃蟹面。餐馆厨师把那大帝王蟹装在水桶里拿上来给他们看,全须全尾差不多五公斤,老大一个水桶都装不下。结果到上菜的时候一看,那么大一只螃蟹竟然两个盘就装满了,个头足足小了一圈。
那帮太子爷们当时就不干了——钱这东西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被人当冤大头耍啊!你拿给我们看的明明那么大,怎么上桌就成螃蟹他孙子了?
那帮人一开始还没亮出身份,就在大堂里拍桌子叫经理。餐厅经理过来一看,还以为他们这帮人好欺负,就在那打着哈哈装傻,一会儿说螃蟹炸完了就会小一点,一会儿说先前他们看错了,那螃蟹其实也没有大到哪里去,反正现在已经上桌了,必须按价付账!
那经理敷衍的态度还特别明显,到最后逼急了就用眼角看人,一副“咱们店大生意大,你们怎么着吧”的模样。韩越他们那帮人岂是好惹的?那些部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爷们当中,也就一个裴志脾气好点,其他人都是一点就爆的主儿,当即就骂骂咧咧的拍起桌子来了。
餐厅经理一看慌了:“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动手是什么意思?”说着就招呼保安上来赶人。
保安还没来得及动手,韩越慢条斯理的把烟从嘴里拿下,按到桌布上摁熄了,紧接着随手拎起一只装面的海碗,啪的一声往经理面前重重一砸!
哗啦一下碎片撒了满地都是,汤汁、面条、螃蟹腿脚在半空中全飞溅起来,当即就把经理脸上、身上淋了个透!
那经理顿时懵了,保安也懵了,大半个餐厅的食客都惊得站了起来,有些胆小的惊呼一声赶紧往门外退。
韩越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志抢先一步上前,彬彬有礼的从口袋里摸出名片塞给经理:“有话好好说,打到人就没意思了。来哥们,这是我的名片,今天给你们造成的损失全记我账上,你可以派人去我家要。”紧接着他回头一挥手:“兄弟们,砸!”
那餐厅经理一看名片,当时腿就一软,一下子认识到今天惹到惹不起的主儿了,顿时连声音都抖起来了:“好、好说好说!千千千万别!您几位,您几位先住手!先住手啊!……”
那帮憋了一肚子鸟气的大爷们有谁听他的?正摩拳擦掌的准备动手,突然一个人突然从另一桌上站起身,喝道:“干什么?住手!”
韩越站在那个位置,离那个声音最近,不由得抬头一看。
那是他第一眼看见楚慈。
那天中午其实楚慈在请助手吃饭。他当时的助手还不是后来的小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实习生。
韩越后来一直不知道,其实那个漂亮女助手对楚慈很有点非同一般的心思。只不过楚慈天生气场生人勿近,后来慢慢的,就把人家女孩子给冻跑了。
闲话不提,那天楚慈请人吃饭,当然不会穿着太随便。他穿着一件特别修身的黑色衬衣,袖口卷到手肘上,□出来的小臂被扎了一小块碎瓷,鲜血直流——那是韩越扔出去的海碗在桌角上磕破了,碎片飞溅起来扎到的。底下他套着一条枪烟蓝的牛仔裤,在室内显出一种非常好看的深蓝色。
他本来背对着韩越这一桌,所以叫住手的时候,他是一个扭过腰来望向这边的姿势,看起来更加的显身段,那腰特别的柔韧狭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用手臂去量一量。
韩越当时就啧了一声,心说那女的长得一般,男的倒是……倒是……
“楚工你怎么样?”那个女助手惊慌失措的站起来,“啊,你的手流血了!”
楚慈摆摆手,用餐巾纸随便把血一擦,说:“我没事。”又转向韩越他们,厉声道:“大白天的干什么呢你们!”
他声音非常有磁性,虽然语气十分恼火,听上去却让人很舒服。
韩越看着他的脸,心里不知怎么就打了个突,仿佛有种愉悦的电流从脊椎上蹿起来,那感觉有点麻痒,又有点刺激。
一个部队里的哥们已经控制不住脾气了,骂骂咧咧的把保安一推,又冲楚慈吼了一句:“不关你的事!一边儿去!”
楚慈把筷子一拍,大步往这边走。
韩越心里竟然有点莫名的雀跃和亢奋。那不是面对一个即将冲过来打架的对手所产生的感觉,而是仿佛一头猛兽,眼看着鲜美水嫩的小动物误打误撞走近了自己的地盘,由此而产生了猛扑上去,将之一口吃掉的强烈冲动。
“哎呀,这个手是怎么回事?是被碎片扎到了吗?都怪我都怪我……”楚慈还没走上前,半道上就被韩越截住了,不由分说把楚慈的手臂强行拉起来看伤口:“真是的!我手一滑,不小心就把碗甩出去了!”
“……”楚慈当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由自主打量了一下韩越的脸,发现这人竟然煞有介事,完全不脸红!
“这么深的伤不看医生不行,你看现在还在流血,万一感染可就麻烦了。这样吧,正好我车就停在门口,我送你上医院看看?”
“……”这下不仅楚慈觉得自己听错了,连韩越那帮朋友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有个哥们小声问:“韩二,今天这还砸不砸了?”
“砸什么,不就个螃蟹吗!你们看着办!”韩越不耐烦的把手一挥,又一眼瞥见那个漂亮的女助手,眼珠一转问楚慈:“——跟女朋友出来吃饭?”
楚慈当时毕竟年轻,被人一套话,就下意识的摇摇头。
韩越笑起来,猛的拍拍裴志的肩:“哥们儿,那姑娘拜托你了,好好把人家送回去压压惊!我送这位小哥去医院先!”
裴志一愣:“韩二,你今天被雷锋叔叔上身了?”
楚慈也一愣,本来满腔恼火都被韩越的殷勤道歉给浇熄了,下意识的摆手:“不用了,这点小伤随便擦擦……”
“这不是小伤!”韩越正色道,“处理不好万一感染,会出大毛病的!你别太担心,我车就停在这门口,去医院一来一回很方便,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医药费什么的我也全包了,是我的错嘛,应该的应该的!”
楚慈来不及拒绝,就被韩越半扶半拖着弄出了餐厅。
“……韩二少今天吃错药了?”他们走后半晌,裴志才喃喃的道,“说起来那人长得还真不错……操,他看上人家了?”
楚慈这个人,天生的吃软不吃硬。如果韩越他们在餐厅里梗着脖子砸店,说不定他还真的冲上去制止他们。但是当韩越殷勤赔笑的送他去医院,他又无法摆出脸色给韩越看了。
楚慈属于那种脸相、五官、皮肤都十分精致耐看的类型,韩越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看了好几眼之后楚慈忍不住了,微笑着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也扎了碎片不成?”
“没有没有。”韩越一笑,寒暄着问:“我听你说话口音,不像是北京人?”
“我外地的。”
“哦,……您贵姓?”
“免贵姓楚,楚慈。”
韩越把着方向盘,笑看楚慈一眼:“楚辞的辞?还是青瓷的瓷?”
“仁慈的慈。——您贵姓?”
“哦,我叫韩越,他们都叫我韩二。”
如果是圈子里的人,就算不认识韩越的脸,也该知道这位韩家二少响亮的名头。但是楚慈跟他们这个圈子没关系,一听韩二就笑了,问:“是因为你特别的……所以才叫你韩二吗?”
韩越噗的一声笑起来:“可能吧!不过我在家排行第二,上边有个哥哥,所以才这么叫的。”
“这样啊……不过你刚才摔碗真把我给吓着了,哪有人说砸就砸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餐厅报警抓你们。”
“那家餐馆一直这样搞鬼。”韩越顿了顿,又笑着赔罪:“不过刚才真是对不住,一时激动,失了下手……”
他偏过头去看楚慈。楚慈笑起来的模样非常好看,眼睛微微的弯起来,并不露出牙齿,嘴唇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如果是其他人见面第一次就跟韩越说你是不是特别二所以他们才管你叫韩二,那么韩越肯定让这人一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楚慈这样微笑着跟他调侃,他只觉得心里有种发热般的,电流般的刺激。
他甚至想逗楚慈多说两句,哪怕拿他自己打趣调侃都不要紧。
楚慈的手臂其实并无大碍,碎片扎进肉里,但是并不很深,清洗消毒包扎一下就完事了。唯一麻烦之处就是几天不能碰水,防止伤口感染发炎。
从医院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韩越问:“我送你回家?”
“……回家吧,”楚慈看看手表,“下午只能跟单位请假了……”
韩越装作不经意的问:“你在哪个单位?”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正常人问的都是“你在哪儿高就”,哪会像部队岗哨盘问访客似的!
“那家餐厅边上的冶金科研所,所以中午才有时间出来嘛。”所幸楚慈对人的防备心并不强,随口就说了一句。
“哟,国企事业单位!这年头人人都往国企奔,很有前途啊你。”
“还好吧。你呢?”
“我啊,”韩越顿了一下,说:“我当兵的,回北京休假。”
楚慈打量他一眼,笑道:“军官吧,我可没见过能回家乡度假的大头兵,也没见过普通当兵的有底气在餐厅里砸东西!”
韩越正准备踩油门,闻言深深看了楚慈一眼,摸出手机问:“留个号码?”
楚慈望着车前窗,只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韩越再不讲究人情世故,也知道这是默然推拒的意思了。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对陌生人的防备心并不强,但是十分内向,不是个随便和外人结交的个性。
结合他身上那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又在科研所集团工作,这人应该是个搞学术的吧。
韩越以前也交过伴儿,但那都是通过朋友介绍的,或者是自己贴上来的,欢场中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人物。楚慈这种温和沉静又循规蹈矩的圈外人,虽然让韩越馋得心里发痒,但是却怎么都找不到缝隙下手。
他又不能直接上去说我看你挺喜欢的要不咱俩耍个朋友?又不能直接甩出身份来威胁说你赶紧从了我,要不没你的好果子吃。他只能跟楚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越聊越喜欢,越看越心痒,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抓到怀里来,好好的亲两口。
楚慈家很快到了。
那是一栋地段不错的公寓大楼,虽然外观看上去灰蒙蒙的,但是小区环境还不错。
把车停在楼下,楚慈还没来得及推开车门,韩越抢先气定神闲的问:“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楚慈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这应该是电视剧里发生在男女主角之间的台词吧,可惜这里没有女主角,我家又刚刚搬来,到处都乱糟糟的,实在不大方便。”
“哦。……新买的房子?跟家里人一道住?”
“没有,”楚慈说,“租的。”
韩越并不勉强他,隔着车窗笑着挥挥手:“那就算了。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你上去好好休息吧。”
楚慈对他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楼道。
韩越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目光里的笑意才一点点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脊椎发冷的**。
楚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放,随之而来愉悦而微小的电流,在全身上下的皮肤中乱窜。
很久以后韩越回忆起当时的感觉,才知道那叫做一见钟情。可惜正常人都能在一见钟情之后采取稳妥而温馨的步骤,韩越却让那种感情化为了冲动和破坏。
楚慈手上的伤很快就愈合结痂,,他也把韩越这个人忘到了脑后。
但是之后不久的某天,他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喂,你手怎么样了?好了没?”
楚慈拿着手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你是谁?”
韩越在电话那边笑起来:“我啊,那天餐厅里砸东西的那个。”
楚慈一下子回忆起那天那个军官,虽然他当时掩饰得很好,但是楚慈仍然能从他周围的气场中感觉到久居上位发号施令的那种霸气。
当时韩越那种气场让楚慈隐约有点不舒服,之后韩越要留他号码的时候,他也装作没有听见。
但是那人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
“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码的?”楚慈忍不住问。
韩越没有回答,而是改变了话题,兴致勃勃地说:“我正巧回北京办事,请你出来吃个饭赔罪吧!你今晚有空吗?”
“……没空。”
“明天晚上呢?”
“没有。”楚慈顿了顿,又委婉的说:“我的手已经没事了,你不必这么费心。还有,你是从哪里拿到我电话号——”
“哎呀今晚出来吧!不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楚慈被打断了一下,但是仍然好脾气的回绝:“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今晚真的没空。那天本来就没什么事情,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嘛。就是出来吃个饭,就当认识个新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慈简直要被这人的自说自话气得发笑起来:“抱歉这位先生,你大概搞错了,我跟你那些朋友想必不是一类人,谈不到一起去。我也不想追究你从哪里拿到了我手机号码,咱们就这么说吧,我还忙着呢,可以了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韩越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那……你先忙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楚慈虽然觉得他最后那句话的语气有点古怪,但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挂电话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老没事献殷勤,该不会是非奸即盗吧?
那天晚上楚慈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是想一个人呆着而已。
下了班他回家草草弄了点吃的,又看了会儿专业书,晚上十点多就老老实实上床睡觉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韩越这天晚上其实已经准备上他家来了,只是半路上被军委一个电话紧急召回去办事,所以他才睡了最后一个晚上的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楚慈照常起床上班,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老是跳。刷牙的时候他失手打翻了玻璃水杯,碎片差点又割破了他的手指。
楚慈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他清理完玻璃碎片,时间已经大大超过了平时出门的钟点。如果路上再堵一堵车的话,可能他就来不及到点打卡了。
正准备急急忙忙出门的时候,突然门铃又响了起来。
“来了!”楚慈应了一声,一边拎起手提电脑一边匆匆打开门:“请问您是……嗯?是你?”
“早上好啊。”韩越站在门外,微微笑着,往房间里走进一步。
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也称不上可怕,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楚慈禁不住退了半步,“……您……有何贵干?”
韩越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关上门:“我过来跟你说个事情,打扰到邻居就不好了。来,把门关上吧。”
“抱歉,我现在要去上班,不如路上再——”
韩越轻轻抓住楚慈抓着门的手,一点一点的强迫他关上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他这个动作给了楚慈一种相当不妙的感觉:“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别这么紧张,放松点。”韩越环视周围一圈,客厅面积并不大,通向卧室的门开着,稍微一扫就把这个家的总体布置全数看在眼里了。
“你果然是单身啊,连个宠物都没养,一个人不冷清吗?”韩越啧啧有声的穿过客厅,在书房里逛了一圈,又往卧室里探头探脑,“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没有女朋友……哦,也没有男朋友。”
楚慈砰地一声关上卧室门,声音气得都变了:“你这人太莫名其妙了吧,好好的跑到别人家里乱说什么啊?我要上班了,请你赶快离开!”
韩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力气非常的大,楚慈猛的被吓了一跳,随即激烈的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放手!”
韩越一声不吭,猛的把楚慈拦腰一抱,直接几步转过客厅来到书房,把他往宽松的沙发里一扔,然后屈起一条腿抵在他身上防止他逃跑。
楚慈简直被摔愣了,反应过来后立刻去抓书桌上的摆设,想砸韩越的头。
韩越岂能被他砸到,立刻劈手夺下摆设,只听哗啦一声,他一挥手把书桌上的零碎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
“你……”楚慈刚要暴怒,突然挣扎间抵到了韩越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脸色剧变,只见那赫然是一把漆黑的手枪。
“哦,吓到你了。”韩越轻描淡写的把枪管塞回口袋里,“没事,别介意。”
楚慈全身上下窜过强烈的寒意,说话声音都有点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啊,我就过来跟你商量个事。”韩越竟然还笑了一下,就着这个十分亲昵暧昧的姿势,俯在楚慈耳边上低声问:“我看你也没个伴儿,正巧我也没有,我又挺喜欢你的,要不咱俩处个朋友吧?”
楚慈愣了一下,紧接着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道:“从我身上滚下去!”
韩越一个膝盖正抵在楚慈大腿之间,一只手还铁钳一样按在他腰上。他在部队里拉练的时候能扛着三十公斤重的木头跑越野,按住区区一个楚慈实在是轻而易举:“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不可能!我不答应!滚!”
“不答应可不行。”韩越空出一只手来,在楚慈下巴上肆无忌惮的摸了摸,随即一把扳住他的脸,狠狠亲了下去。
这个吻非常粗暴并且急不可耐,没有半点温情的意味。就像饥肠辘辘的捕食者终于抓到了梦想中的美味,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狠狠一口咬上去,简直恨不得一口就把爪下的猎物整个连皮带肉吞吃下肚。
楚慈唔的闷哼了一声,拼命挣扎出一只手来抓住韩越,但是随即就被韩越一把抓住手腕反拧到身后去了。
他用身体压制住楚慈,因此空出一只手来急切的抓住了楚慈后脑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接受这个亲吻。这样他不必强行扳开楚慈的下巴就让他无法咬合牙齿,唾液从被粗暴蹂躏的唇边落下来,流过楚慈白皙脆弱的喉咙,深深滴进他衬衣下的胸膛皮肤上。
这种带着血腥和暴力意味的、强制性的亲吻,却让韩越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兴奋得咆哮起来。
血液就好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股冲上头顶,冲得他太阳|茓都在突突的跳;一股直接冲到下_身,让他大清早的就忍不住硬起来了。
真他娘的太要命了,老子不想当强_奸犯啊……韩越最终用力在楚慈下唇上咬了一口,气喘吁吁的抬起头。
楚慈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狼狈,衬衣被揉得乱七八糟,扣子开了两个,露出一段漂亮的锁骨;嘴唇上渗着微许的血,脸色因为缺氧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看着韩越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咬死。
韩越有点抱歉的发现自己是真硬了。
“你乖一点我就不动你,至少今天不动。”韩越强忍着不断叫嚣的**,伸手去轻轻抚摸楚慈的脸,语调低哑却难得的温和,“我虽然脾气不好,有时候犯浑,但是对人从来不小气。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事,会对你有好处的。”
“你做梦!从我家滚走!”楚慈一掌摔开韩越的手,气得身体都在发颤:“现在立刻滚,不然小心我打电话报警!”
他这么坚决果断的拒绝让韩越脸色沉了一下,随即冷笑:“报警?你去报警试试看啊,尽管报,我帮你打110。”
楚慈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伸手就去抓电话。
他书桌上有个无线电话的座机,平时用得好好的,今天怎么按都不亮。
“没用的,我来之前已经让人把你家电话给断了。”韩越慢条斯理的摸出手机,“所以说我帮你打110嘛。不过打110之前我们得先打你单位的电话,给你今天请个病假。”
楚慈眼睁睁看着他拨通一个号码,很快被接通了,他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喂,刘总?我是韩越。”
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楚慈听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十分热情,因为韩越的态度实在非常随便,还有点颐指气使的味道。
那个刘总楚慈也知道,是他单位一个头儿,平时有点趾高气扬的一个人,只有在面对上级领导的时候才会点头哈腰,为此几个工程师都总是暗地里笑话他。
“是这样的,你们单位有个叫楚慈的是我朋友……对,他今天生病了我替他请个假……什么?请多久?不清楚啊,你看着办吧。……”
电话那边的刘总大概又殷勤的回复了几句什么,韩越嗯嗯几声,挂了电话。
他大大方方的把手机递给楚慈,问:“打个110试试?”
虽然他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是那笑容已经跟楚慈第一次见到他时明显不一样了。
第一次他见到的韩越是经过伪装的,把所有的危险和**都严严实实藏了起来,想给楚慈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但是人不管怎么隐藏,气质总是无法伪装的,因此楚慈仍然能从一些极其微小的细节上感觉到韩越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并且对此产生了微妙的疏离心理。
到今天的时候,韩越就彻底把伪装给撕破了,露出了表皮下善于掠夺、强硬粗暴的实质。甚至于他的笑容都充满了针扎一样的压迫感,让人看了心里发寒。
楚慈接过手机,手指有点颤抖的一下一下按号码,按了两个一,一个零,有去按那个绿色的通话键。还没有按下去的时候,突然他停下了动作,抬起头来问韩越:“你……你姓韩?”
韩越没有要拿家族背景出来压人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回避自己有背景这个事实,因此很大方的点点头说:“是。”
“韩国的韩?”
“啊,就是那个棒子国……”
楚慈没心思搭理韩越的调侃,他脸色刹那间一片苍白,几乎连最后的血色都褪尽了:“你说你在家排行第二,是不是你有个哥哥叫……韩强?”
韩越也有点惊讶:“哟!你认识我家老大?还是他在北京特别高调?”
楚慈一下子全身就僵化了,韩越根本无法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表情来。那只是短短几秒钟之内的事情,紧接着他突然一下子推翻韩越,从沙发上一个箭步冲出去,那力气简直是濒死骇人的,韩越刹那间都愣了一下。
他豁然起身,跟着楚慈往外跑,只见楚慈冲到厨房去顺手抄起一把手掌长的水果刀,指着韩越厉声道:“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把刀放……”
“滚出去!”楚慈声音尖利得可怕,眼底血丝都漫上来了,“不然我现在就剁了你!”
“你放轻松点,把刀放下先……”韩越并不怕那把小刀,他只觉得楚慈这样激动,说不定一失手就扎自己身上了。他一边摇手一边慢慢的往前走,想趁楚慈不注意时夺过小刀,但是没想到楚慈动作竟然闪电般的快,猛的雪光一闪,韩越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掌上刷的开了个横口!
那口子深倒是不深,但是横贯整个手掌,血一下子渗出来,韩越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给我滚出去,一辈子别出现在我眼前。”楚慈一手拿着刀,一手颤抖的指着大门:“不然下次我见到你绝对杀了你!我说到做到!”
他话音未落,韩越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飞快的搭在楚慈拿刀的手腕上顺势一拧,与此同时重重飞膝往楚慈腹部一撞,瞬间把楚慈疼得弯下了腰。
那一踢韩越已经计算好了,位置正落在下腹处,虽然能制造出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的强烈痛苦,但是也不至于把人肠子给踢断。
然而就在楚慈被迫松开小刀的瞬间,他还把刀锋往前递了一下,韩越措手不及,一下子被直接捅到了肩窝。
水果刀当然造不成很严重的伤害,楚慈手腕被拧的时候使出的力气也相当有限,但是架不住那一刀十分精准,韩越的外套一下子就被刺穿了,刀尖堪堪在肩膀肌肉处一划,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韩越低头扫了一眼,脸色不变,抓着楚慈的手一把拉过来,紧接着就在他后脑上劈手来了一下狠的!
“啊……”楚慈疼得叫了一声,紧接着瘫软下去,被韩越一把接在怀里。
“嘶,真够本事。”韩越往肩窝伤处抹了一把,顺手把血蹭到厨房抹布上。然后一把将楚慈打横抱起来。
楚慈人事不省的时候看上去安静极了,眼睛紧紧闭着,长而浓密的眼睫覆盖出半圈阴影。黑色的头发凌乱垂落在额前,衬得皮肤初雪一般洁白。
韩越本来被刀划了两下,心里还有点小郁闷,但是把楚慈往怀里那么一抱,他那点恼火又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还挺能文能武的嘛。”韩越低下头,在楚慈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他把楚慈抱回书房去,往周围逡巡了一圈,最终决定把楚慈放到靠背椅里去,又把他的手反铐在椅背上。
这个姿势可以让他的头靠在椅背上,并不十分难受,但是又能确保他无法自由行动。
“你他娘的不答应,就别给老子出这个门了。”韩越拍拍楚慈昏迷的脸,又用力抚平他眉心蹙起的折皱。
“这么焦虑做什么,有什么好怕的?”韩越顿了顿,就像对自己保证一般,声音很低的道:“等以后……再好好补偿你。”
番外之相遇 中
楚慈醒过来的时候感到后脑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一杯温水立刻被递到嘴边,楚慈下意识的喝了两口,意识渐渐恢复清醒。
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双手被反铐在椅背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楚慈脱口而出,紧接着就因为后脑的剧痛而呻吟出声:“啊……”
韩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被人劈了后颈也是会痛的。他劈的时候可没想到楚慈跟他在部队里那帮皮糙肉厚的哥们不一样,就算动手也要千万注意力道,否则会造成难以预料的伤害。
韩越难得十分愧疚的帮楚慈揉后颈:“对不起对不起,你当时实在有点难搞……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他给人按摩的技术实在是一等一,楚慈刹那间被揉得还有点放松,但是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立刻用力挣扎手臂:“把我放开!”
“不放。”韩越低头在楚慈的头发上亲了一下,“什么时候答应什么时候放。”
楚慈一时有点毛骨悚然。
韩越这语气实在太像耍别扭提条件的小孩子了,但是小孩子威胁人最多也就“你不答应我就哭”,而不是“你不答应我就拘禁你人身自由”。最重要的是小孩子不会打人,没有手铐,口袋里也不会装着一把枪!
“韩……越,你说你叫韩越是吧,”楚慈冷静了一下,声音却仍然有着控制不住的颤抖,“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这样铐着我没法答应……”
“你答应我就开铐。”
“……我不能答应你。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人处朋友,更重要的是……”楚慈顿了顿,牙关突然紧了一下:“我很讨厌你。”
韩越突然蹲在楚慈膝盖前,问:“因为我闯进你家还对你动手动脚?”
楚慈颤抖着摇摇头,然后又突然点点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
“……你姓韩。”楚慈慢慢的道,声音仍然十分不稳,“我讨厌……我恨你们这些人。”
韩越一时间有点莫名其妙:“那说到底你还是讨厌特权阶级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人嚣张霸道,凡事不讲理,所以最好连沾都不要沾?这个你搞错了,虽然我有时候不厚道吧,但是总体上来说还算讲道理……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在你的事情上我的确是不讲道理的。”
楚慈摇摇头,咬紧牙关不愿意跟韩越多说,只不断要求他:“你先放开我!”
韩越一开始还好言好语哄他,哄到最后慢慢失却了耐心,就一声不吭的在边上坐着。有时候看楚慈脸上显出难受的神情,他就上去按摩一下,有时按摩后颈,有时按摩肩胛骨,有时把他一条小腿放到自己膝盖上仔细的揉捏。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韩越看看手表,问:“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楚慈被强迫坐了一早上,根本一点都不感觉到饿,简直气都要气饱了:“滚!”
韩越耸耸肩,径直厨房去了。楚慈在书房里只听到开关冰箱、洗菜切菜、蒸炒炸煮的声音,不多久后只见韩越端着个大托盘走进了书房,托盘上赫然放着三菜一汤。
他这样反客为主,简直要把心思敏感的楚慈给气翻过去。
韩越却一点也不了解楚慈此刻的心情,只顾兴致勃勃的介绍:“炒了个青菜豆腐,一个花椰菜耗油炒虾仁,还爆了一盘子虾球。汤是我看你冰箱里煲好的,拿出来热了一下。”
楚慈还想让韩越松开手铐:“你铐着我没办法吃……”
“我喂你。”韩越从善如流的说,夹起一个丰满油亮的葱爆虾球递到楚慈嘴边。
楚慈简直绝望了:“我求求你,算是我求求你,给我松开手可以吗?你现在从我家出去,从此我就当没见过你,以后我保证不惹你可以吗?”
韩越脸色沉了一下,刹那间神色竟然有点让人害怕。
韩越是那种典型的面相,笑起来的话还好,虽然不能说是满面和气,却也能算一脸爽朗。但是他一旦不笑了,沉下脸,那肃杀和冷厉的气质就让人心里发寒。
后来楚慈经常看到他那种脸色,慢慢也就习惯了,甚至也不忌惮于在他板脸的时候继续冷淡他,无视他,把他当做一团空气。
但是在当时,楚慈毕竟还年轻,手枪之类的东西只在电视里见过,心里又是气、又是恐慌、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所以当韩越摆脸色出来的时候,他就不免被震了一下。
但是韩越紧接着就笑了起来,亲昵的摸摸他的脸:“你可以当做没见过我,我却不能当做没见过你。来,乖,尝尝我的手艺,我做菜可他娘的有一手了。”
楚慈被迫无奈的吃了几口菜,基本上食不下咽,韩越还一个劲的问:“味道怎么样?能吃辣的吗?香不香?”
楚慈不敢十分激怒他,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韩越一下子高兴起来:“你家厨房里东西太少了,所以搞来搞去就这几样。哪天我给你好好买点菜回来,收拾收拾能弄一大桌,还不带重样的。跟你说我这一手连我爹妈都没尝过,当然啦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也没吃过我妈做的饭……走题了走题了。以后咱俩在一起厨房里的活儿都我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楚慈勉强吃了小半碗菜,实在是吃不下了,胃里难受得几乎要绞成一团。韩越看他手臂始终在微微颤抖着,觉得他还是害怕,就温声问:“你怕什么呢?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这边一松口,那边我立刻放了你,这还不好吗?”
“……我想去洗手间。”楚慈迟疑了很长时间,才谨慎的说。
韩越看看他的脸,仿佛在评估他是不是真的想去上厕所。
楚慈已经被铐了整整一个早上,差不多得有四五个小时了,想去洗手间实在不奇怪。
最终韩越叹了口气,说:“好吧。”
他转到椅背后,低头用钥匙打开手铐。
从他拿出钥匙的刹那间开始起,楚慈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只听咔哒一声,手铐脱离皮肤,楚慈瞬间挣脱双手,转身就狠狠一拳挥向韩越!
虽然因为长期保持反铐的姿势,手臂肌肉有点酸麻,但是这一拳绝对迅速而敏捷,如果韩越被正面击中的话,说不定会吃大苦头。
但是韩越什么人?楚慈那点格斗技巧在他面前哪里够看?
在被击中的前一瞬间韩越迅速一偏头,紧接着一手搭在楚慈手腕上,反方向重重一撇!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顺着楚慈的手臂摸上去,在他腋下不轻不重的猛然一捣,楚慈连哼都没哼出来,就一头栽了下去。
韩越趁机接住他,不顾挣扎强行把他一只手跟自己铐在了一起。
“操_你妈,王八蛋!”楚慈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哟,你也会骂人!”
韩越狎昵的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力道稍微有点重,仿佛有些威胁的暗示:“——宝贝儿,别在我面前玩手段,你没见识到那些真正仗势欺人还没人性的主儿……我已经算是很温柔的了。”
楚慈扑上来要揍他,被韩越反扭手臂抱在怀里,亲热的问:“走吧?还去上厕所不?”
上厕所也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楚慈一只手跟韩越铐在一起,当着人面方便他又干不出来。韩越看着他涨红的脸,明知道这是在欺负人,心里却觉得被电打了一样酥麻。
“你能不能……转过身去?”楚慈终于忍不住,含混的低声问。
韩越故意一笑:“都是男的你怕什么啊?还是说你那兄弟太……不好意思见人?”
韩越一个铁血又铁腕的主儿,这话简直无耻得可以,给他那帮兄弟听见估计要大跌眼镜。
楚慈咬着牙转过头,不知道是羞还是气,拉开拉链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韩越低头一看,吹了声口哨:“哟,这不挺漂亮的嘛。你害羞什么啊?”
——为了这句话,韩越再次把楚慈铐在椅子上的时候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门牙都差点被楚慈打下来一颗。挣扎中椅子还被踢翻了,狠狠砸到韩越腿上,把他痛得当即抽了口凉气。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