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边不敢动,不敢去开门,并不是害怕外面的人会对我怎样,而是吴家想要拉拢的宾客都在一楼客房,这要是闹出个动静,会给吴家招来麻烦。
敲门声还在继续,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我刚松了一口气,结果就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顿时站起来朝着门边走去。
这到底什么人啊,不依不挠了。
我躲在门后,静观其变。
等门被打开,进来两个人,屋里没开灯,但我却看得清楚,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俩一个是胡天赐,一个是柳菲云。
柳菲云小名妞妞,是长白山蛇族大院里面的娇小姐,滇南最大茶庄的继承人,对我的敌意一向很重。
他们开了门就直奔床边,顺手开了灯,我贴着墙站着,看着他们,我没想到他们还在吴家,也不明白深更半夜的,他们为什么要来这个房间。
他们知道我住在这儿吗?
“怎么没人?”柳菲云问道。
胡天赐皱了皱眉头,鼻子嗅了嗅,转身朝着我这边看过来。
六目相对,我伸脚将门踢过去关上,没开口。
柳菲云顿时抱怨道:“你躲门后面想吓死人啊?”
“你们半夜三更的私闯别人的房间,岂不是更会把人吓死?”我反问道。
柳菲云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女孩子,但是胡天赐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我要是有个裸睡的习惯,还不走光了?
胡天赐却开了口:“我们没有恶意,本也可以明天找你,但是围屋里人多眼杂的,不想横生事端,才出此下策,还请你不要怪罪。”
“咱们说正事吧。”柳菲云没有像以前跟我见面的时候的剑拔弩张,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我想问清楚我小太爷现在的真实情况,你应该最清楚对不对?”
“你们蛇族还记得有柳川南这个人?”我讥讽道,心里面不埋怨是不可能的,柳川南已经深陷危机之中,蛇族却毫无动静,他们还真能耐得住性子。
“我们不是不想救小太爷,我们也有我们的无奈。”柳菲云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上次你们从长白山离开之后,我祖爷爷也很后悔,他最近总是念叨,如果当初你们回长白山,要是能把你留在长白山,小太爷也不至于再回苗疆,现在也不会再次落入歹人的手里,如今真是追悔莫及了。”
听柳菲云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就释然了,其实如果当初他们真的留我,也不一定真的能在蛇族过得很好,柳川南心里记着那份仇,我也不想离开滇南老家,兜兜转转,还是得回来的。
只是当初的落荒而逃如鲠在喉罢了,如今蛇族族长能这么说,那口堵在心口的郁闷之气也散了。
柳菲云继续说道:“我们一直在关注着小太爷,包括刀家寨,包括那个青绡,我们都有关注,但是山高水远的,我们的手没办法伸这么长,别人的话祖爷爷也不敢尽信。”
胡天赐也说道:“我爸妈都快急疯了,他们现在憋着一口气,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或许南北两界互不通往来的格局要被打破了。”
“他们想出兵?”我问道。
柳菲云和胡天赐都立刻点头,柳菲云说道:“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你知道吗,这对于我们来说太危险了,长白山距离苗疆太远,我们如果过来救人,带过来的人肯定都是亲信,中坚力量一旦撤离北方,北方可能就会乱,而南方的势力也会将我们当成眼中钉,时时刻刻的盯着,内忧外患的,根本没办法安心救人。”
“狐族相对还比较和平一点,蛇族……”胡天赐看向柳菲云,忍不住的摇头。
柳菲云叹气:“族群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虽然我的十几个哥哥现在都已经能独挑大梁,但是毕竟年龄放在那里,根基不深,我的那些个旁支的叔叔姑姑们,都蠢蠢欲动,再加上别的散仙以及多年修炼的精怪,不敢想,但小太爷我们也必须得救。”
“救,恐怕很难。”长白山的困境,之前他们跟我分析过,而柳川南现在的情况,更让我担心,“柳川南现在就在摆渡人的魔爪里,他的双眼一直戴着美瞳,炼蛊应该已经在进行中了,现在将人救出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中断炼蛊过程,我就怕……就怕人救出来,却被反噬。”
我心口揪揪的疼,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来吊唁吴牙子,在这也有三四天了,这些个所谓与吴家交好的名门正派的态度,你们也应该心中有数,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情况不容乐观。”
“一群胆小鬼。”柳菲云怒气冲冲道,“你没在现场,你要是在现场,看着那些人为了推脱,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可能会跟我一样,恨不得上去撕烂他们的嘴。”
“妞妞你别冲动。”胡天赐拽了拽她,提醒她小点声,转而看向我,“我来之前,我母亲让我问问你,金蚕蛊是不是真的已经成型,目前是不是还在你手里?”
我对胡天赐的母亲很有感情,她特地让胡天赐问,肯定有深意,我便如实回答道:“对,金蚕蛊已经成型,并且进化了四次,而吴牙子,我师父临终之前给我和金蚕蛊做了契约,将我俩绑定在了一起,只是到目前为止,我无法控制住她。”
胡天赐点头:“我明白了。”
说着,他从怀里面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是我母亲让我交给你的,她说你一定会用得着。”
我赶紧接过来,刚想打开,胡天赐却阻止了我说道:“她让你一个人看。”
我便将信封收起来,抬眼对上他俩:“你们也别着急,该努力的我们会努力的,如果最终……最终结局不好,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可能,我不会让不好的结局发生的。”柳菲云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说道。
胡天赐冷静一点,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如果最终结局不好,柳川南要回长白山落叶归根的话,也请带上我,我想跟他葬在一起。”我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蛇族不一定能接纳我,到时候还请你们多帮我争取争取。”
“没出息。”柳菲云毫不客气道,“白小茶你就是没出息,还没拼呢,你就想着后路了,你从来就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你对我小太爷的爱,从来都不是最勇敢的。”
胡天赐拉她,不让她说,她却甩开胡天赐,上前一步,鼻尖几乎要顶上我的:“你爱我小太爷,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是你却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家族里有人反对,你就丢下我小太爷一个人回了苗疆;青绡出现,你就把我小太爷拱手相让,你争取过吗?”
“你可能还觉得自己好无私啊,觉得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我小太爷好,但是你错了,大错特错,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无私’这两个字。”
“你觉得如果我小太爷真的死了,如果还能留下尸骨的话,你以为他的尸骨能回得去长白山吗?我敢保证,就连在长白山给他立一个衣冠冢的机会都没有,你还想着跟他合葬?一千两百年前他在滇南出事,蛇族为他做什么了?白小茶,是你太天真了,还是从来都没有往深里去了解小太爷,了解他背后的整个家族?”
柳菲云的一席话,彻底的骂醒了我。
是啊,如今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千两百年前那一场灾难的升级版罢了,那时候蛇族就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恐怕……
我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生气,我能做什么呢?
“是,吴家有势力,长白山也可以尽可能的派出一批人手,但是这些都只是外在援助罢了,你们得自救。”柳菲云红着眼睛说道。
胡天赐补充道:“其实,我们所有的希望全都是押在你的身上的。”
“我的身上?我能做什么?”我现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一些行为,我简直就是个废物一样的存在。
“我母亲说,你扎根在小太爷的心里,对他的影响力是最大的,如果真的有一天,小太爷走到了绝境,只要你在,他就不会也不敢轻易的放弃,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你活着,你挺住,那小太爷就能活着,就能挺得住。”
胡天赐的话,不,是他母亲的话,带给我的震撼力无比之大。
柳川南如此,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胡天赐拉着柳菲云离开了,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宁静,我跌坐在床边,有些失神。
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随即便想起了那封信,连忙掏出来,打开来一看,顿时惊住了。
信上的字很多,洋洋洒洒,全都是秀气的蝇头小楷,我仔仔细细的往下读,信上说了很多事情。
关于当前的局势,关于北方,特别是蛇族内部的明争暗斗,还有对我的鼓励,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关于金蚕蛊。
她说,金蚕蛊生于忘川河,忘川河是连接阴阳两界的河流,阳间的罪孽顺流而下,滚滚汇入忘川河中,能够在忘川河里生存下来的,都是能够扛得住无尽罪孽的存在,而金蚕蛊在忘川河畔应运而生,生来便裹挟着巨大的黑暗力量,所以她的恶是与生俱来的。
想要洗净这罪孽需要人世间最纯净的血液,而白家则是拥有这样血脉的家族,但也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才能达到完全净化金蚕蛊的效果。
不过她也提到,白家的血液纯净度,是跟自身的功德挂钩的,功德越高,纯净度越高,对金蚕蛊的影响也就越大。
看到这一点,我忽然就想起外婆的一生。
外婆这一辈子几乎没有做过任何有昧良心的事情,除了从草九姑的手里抱回哥哥,那也是为了我,她总是对我说,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她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我记得当初我考滇南医学院的时候,外婆就是跟我说,学医能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是大造化。
外婆虽然不想我卷进五毒教的纷争之中,不跟我多说关于五毒教,关于白家的事,但是事实上,她的很多实际行动其实也都是在帮我,在为我将来一生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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