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禾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仍旧觉得自己被狠狠劈了一刀，五脏六腑半天不能归位。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从枯坐窗前到翻出账本找点事做，其实哪能看进去什么账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反倒是分析出了一些事。

那位途中偶遇的小姐从定安远道而来，她不姓张，而是姓韩，顾临就是那个她口中的未婚夫婿。

“你抬起头，看着我说。”

顾临应声抬眸，只一眼，宋云禾就心疼了，之前的怨念全都化为乌有。

他比离开时变得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她依然记得他从松岚山的山门打马而去的画面，即便在雨中也是飒飒带风，让她依稀能看见八年前横刀立马的少年。

而今他颓丧了许多，面满都是愁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刚刚认识时不苟言笑的顾临。

她好像一直未曾详细探究过他的过去，没有问过他有无婚配，从前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子。

也没有问他说想要和她成亲是因为亲人的离世觉得她可怜，还是真正的喜欢。

宋云禾控制着声音，“你说他曾是你未来的岳父，那现在呢？”

顾临试探着握住她的手，他明明心里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她的，可又怕开口就把她气跑了，得抓住她才能安心。

“我与韩正清再见已是宿仇，当年我离京前写了退婚书，但韩萦萦没有收到，我不知道她一直在等我……”

他明明文韬武略都算拔尖，可到了此刻却不知该如何表述。

宋云禾看着他脸上的懊悔与慌乱。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她该问些什么？问他你要娶她吗？那我们呢？我们还要成亲吗？

她又问不出口，既怕听到答案，又怕逼迫他，他是那样一个有担当的男子，两难境地下的抉择比什么都难。

宋云禾别开脸，强忍眼泪，“韩小姐呢？”

顾临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准备将她安排在府中。”

韩正清不知去向，韩萦萦千里迢迢找来，于情于理都不该将人扫地出门。

“不介意。”宋云禾强撑，“那你快去吧。”

顾临松了口气，她只要不哭，他就没那么害怕，并且现在看上去倒还算平静。

顾临起身，“那我去去就回。”

宋云禾支支吾吾应了一声，等顾临一走，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已是七月下旬，晚风开始转凉，没有了白日的燥热。

宋云禾起身拿了一张纸，提笔给余羡好写信。

「好好，大夫已到临安替我世伯看诊，你替我谢谢江少爷……」

她顿了顿笔，又写下，「我可能不会成亲了。」

刚写完这一句，一滴眼泪便滴落在纸上，单是写出来都令她心痛如绞，喘不过气来。

宋云禾闭上眼缓了缓，继续落笔。

「我原以为我可以一直勇敢，一往无前，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做不到，女子何苦为难女子，我做不到和一个苦等八年的女子抢夫婿。或许是我还不够爱他，不能为了他抛弃自己的尊严和原则……」

她忽然丢开了笔，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

顾临将韩萦萦安顿在一处院落，不近不远，还算雅致。

韩萦萦打量一番，含笑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云姑娘，她好心载了我们一程，没想到竟这样巧，也是缘分，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萦姐。”顾临喉结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