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被捕的消息传到临安，寨子里就乱了，有的人怕受牵连，问我哥离开前跟我说什么没有。”

叶满提起来就忿忿不平，“我说什么也没说，他们非是不信，还把我们的屋子都翻了一遍，哥留给我的银子也被他们拿走了。”

宋云禾立刻去看顾临的表情，她生就了一副玲珑心思，总是能轻易察觉他心里的变化。

他辛辛苦苦为他们筹谋多年，从靠打家劫舍为生，饥一顿饱一顿，到带着他们走上正途，人人都能吃饱饭。

回头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顾临对宋云禾安抚地笑了笑，看向叶满，“你继续说。”

他离开前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自然没有漏掉叶满。

财丰多致祸，加上彼时他并未想到宋云禾会跟来临安，有她在，不会亏待叶满，所以顾临给留给叶满的银两并不算多，但即便无人照料，也足以让他两三年内饿不着肚子。

叶满咽下一口汤，“他们都不管我了，吃饭也没我的份儿，说我是你捡来的，他们才不会管，起初大夫人有时会给我送点吃的，但是如今大夫人的话也不管用了，渐渐的她也不给我送了。”

他眼眶渐渐红了，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他就认准了松岚山是他的家，他不懂，明明都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是半个家人也是朋友，为什么大家一下都变了。

之前他没说寨子里的孩子都不跟他玩了，他们会往他的屋子里扔石头，往他的被子上倒水，还会合起伙来打他。

即便他跟着顾临练过武，但是也架不住五六个孩子一起上来打他，明明以前大家玩得那么开心，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了，就好似林玠这个人对他们做过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所有人都变得同仇敌忾起来，连带着他这个被捡来的孩子。

“为什么呀？云姐姐。”叶满太小，他还不懂，“我哥从前对他们那么好，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人性有善的一面，自然也有恶的一面，”宋云禾悠悠道：“我们不能让所有人都变得善良。”

她不想让一个孩子这么小就终日被恨意所蒙蔽，看不见这人世间的美。

这世间本就是善恶交错，那些人……那些顾临扶持过的人，和天下百姓一样，他们真的所有人都恨他吗？

并非，他们有的人只是随波逐流，让自己变得合群，而有的人只是借此宣泄生活中的不如意罢了。

宋云禾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以后在定安，没人能饿着你了。”

“云姐姐。”叶满抬头看着她，他欲言又止，嗫嚅好半天才敢问出那个他在途中一直思考的问题。

“你们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我？”

来定安的路上他走路也想，睡前也想，想不通云姐姐带上了叶冲也带上了文兰，为什么就是不带他？是因为他还小，觉得他是个累赘吗？

一路上他无数次隐隐被这样的念头冲出恨意，又被他按耐下去，他得去问一个答案，不能自己胡乱猜。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宋云禾这样一说，叶满顿时要掉眼泪，他来京之后听说了宋云禾敲登闻鼓的事，当真是九死一生，原来如此……

“那你……”叶满又问：“那你带上叶冲和文兰是，是让他们给……”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答案显而易见，宋云禾带上他们，是以防万一她没能熬过去，需要他们替她和顾临收尸，运回临安葬一道葬入那片梅林里。

叶冲沉默不语，文兰低着头抹眼泪。

敲登闻鼓前一夜，宋云禾便将他们叫到一处，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是后事，但幸好，并没有用得上。

“然后呢？”宋云禾绕开话题，“你是如何离开临安？”

叶满放下碗，“是我自己跑了，寨子里待不下去，我就想着上京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