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静静和她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临起身，站在她面前，屈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面颊。

宋云禾握住他的手摊开，他手掌又粗糙了很多，掌心都是刀枪剑戟磨出来的茧。

“在这里等我。”顾临握了一把她的手又松开，转身出了营帐。

宋云禾在帐中等着，打量起帐中的摆设。

行军床靠里侧摆放着，中间有一张木桌和两只矮凳，进门左侧有一个简易的木架子，挂着半套铠甲。

宋云禾起身将他之前扔在一边的铠甲捡起来，挂到架子上。

铠甲上有几处磨损的痕迹，她用手抚过去，像是刀痕。

她忽又想起什么，走到床边坐下，翻开叠好的衣裳。

还是那身从定安带走的中衣，只是已经十分破旧，衣裳上多了好几处补丁。

顾临端着饭菜进帐时就见她垂着头坐在床沿，连他进来也没抬头看他一眼，又看见摊开在她腿上的衣裳，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顾临把饭菜放到桌上，走过去抬起宋云禾的脸。

她脸上有泪痕，两只眼睛都是红肿的，被他抬着下巴望过来时嘴唇一瘪一瘪的，唇角往下弯，又想要哭。

顾临看笑了，“看给你委屈的，谁欺负你了？”

“你。”宋云禾看着他，吸了吸鼻子。

“我怎么欺负你了？”顾临拇指抹过她眼下，本想用袖子擦又觉得不干净，干脆拿起那件中衣去擦她的脸。

宋云禾偏过头，这会儿不想和他说话。

顾临笑着俯身，“那你准备怎么办？明日就要走了，当真不准备理我了？”

她咬了咬下唇，想到又觉得心酸，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明天又要离开。

顾临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然弯腰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宋云忽然腾空，险些没惊呼出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你……”

“想死我了。”

宋云禾愣愣地看着他，顾临笑了笑，“这下肯看我了？”

她搂着他的脖颈，“没有不想看你，我也……很想你。”

“我知道。”顾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他当然知道，要不是因为想他，她也不必千里奔波到这里来。

他原想让她住在大宅中，身后奴仆成群，什么也不必操心，他挣下军功，就回去给她请诰命，以后再没人敢轻视她一分，可到底还是让她吃了这样的苦。

顾临眼眶湿润，“辛苦你了，夫人。”

“顾临。”宋云禾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定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让他觉得委屈，一路风餐露宿没让她觉得委屈，到这里真真切切见到他了，反倒觉得委屈了。

顾临笑不出来了，他放她下来，扣着她的后脑勺摁回怀里，低头在她耳廓吻了一下，又去亲她的鬓角。

他没法表述当时的感受。

他去布防回来又去了她的营帐，听士兵说人还没回来。军中规矩森严，她行迹实在可疑，他便翻看了帐中的包袱。

里面有她此行所记的账目，他怎么可能会认不出她的字。

却仍抱着希望，希望来的人不是她，只是旁人带着她所记的账本而已，但掀开帘子看到是她，心里涌起的感受是万般复杂的，有欢喜，有心疼，有不安。

心疼她千里奔波，担心此地不安全，随时可能发生战事……

宋云禾紧闭着眼，他感觉到眼泪浸进了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