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的秋天太短,入秋之后,一场雨冷过一场,庭院里那棵老桂树还没来得及馥郁满枝,金黄的花瓣便在冷雨中簌簌落了满地。
虽是雨天,但窗前光线还好,在窗前缝衣裳尚能看得见。
雨势小了一些,宋云禾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抬眼看向窗外。
去年冬天从宁州出发,常志庸身体欠佳,一路缓行,到定安时已是桃李争艳的三月春。
边境事务繁多,四国和谈,到了六月才正式谈妥,顾临作为主将,自然脱不开身。
文兰绕过回廊,推门进了屋。
从大门口到此处,才走了这么一会儿,手里的信都沾了些潮气。
宋云禾抬眸看了一眼,“又来信了?”
“嗯。”文兰笑着说:“这半个月一封,信来得倒是够勤的,指定是让军报一起带回来的,我看将军这是假公济私。”
宋云禾没说什么,垂眼时眉目却柔和了两分。
“姑娘现在要看吗?”文兰问。
从宁州回来后不久,文兰便把称呼换成了姑娘。
宋云禾和顾临成亲仓促而为,没来得及过上明路,京城又是个是非之地,她突然消失数月又回来,身边贴身的丫鬟称其为夫人,引得旁人一顿胡乱猜测。
都说她离京嫁人,又被夫家给休了才无奈回京,宋云禾自己倒不在意,倒是把文兰给气得不轻。
“放匣子里吧。”宋云禾看了眼天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
文兰打开匣子放进去,匣子里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又把宋云禾缝的衣裳收进篓子里。
边说:“这小袄子可不能让柏玉少爷看见,否则又要闹别扭了,说你只疼小小姐,不疼他。”
那是一件孩子的小袄,就两个巴掌那么大,料子特别柔软,上面还绣了铜钱和元宝,费了不少功夫,眼下已经在收尾了,到入冬正好能穿上。
宋云禾笑了笑,“也给他做了,马车备好了吗?”
“好了。”文兰扶她起身,道:“可是柏玉少爷的衣裳绣的是竹纹,没绣铜钱和元宝呀,柏玉少爷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文兰出门就撑了伞,替宋云禾挡着檐下飘落的斜雨,走出宋府上了马车。
常志庸年岁大了,时常身体欠佳,天气一变就容易生病,昨日就听说常志庸又病了,今日正好去看看。
在路上时雨便小了,到了护国将军府只剩下毛毛细雨。
文兰扶着宋云禾下了马车,将军府的门房早就认熟了人,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昨日还听老将军念叨,小姐今日就来了。”
宋云禾问:“这次还折腾吗?”
常府上上下下,全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弱病残。
“您说呢。”跛脚门房笑着引路,“老将军今晨还嚷着要舞关刀呢。”
宋云禾笑了笑,看样子还折腾得不轻。
从宁州回来的途中,她就见识过常志庸的折腾,身体稍微好上一些,就不肯坐马车,说他堂堂护国大将军,南征北战数十年,可不是那些文人老头子那般经不得风雨。
然后骑了一天马之后,晚间默默加大了药量。
下雨天去哪都不便,常府上下都是汉子,更是打理不来院子,院中摆着练功用的木桩、沙袋和石锁,只有一株老槐树孤零零立在角落,萧瑟得很。
常志庸和几个中年男人在凉亭里打马吊牌,见门房领了宋云禾进来,顿时眉开眼笑。
常志庸推倒牌九的声音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闺女快来瞧瞧,这帮老货又讹我三吊钱!”
常志庸无子无女,沿途病着都是宋云禾在安排照料,入京之后也是,便认了宋云禾做干女儿。
那几个中年男人见状,纷纷笑着摇头,“老将军,您这牌品可不行啊,一见到宋小姐就耍赖。”
常志庸瞪了他们一眼,“去去去。”
众人哄笑一阵,各自散了。常志庸招呼宋云禾坐下,又让人上了热茶。
宋云禾先前进来时就问过病情,六十九了,已是高寿,这身体怕是只能这样病了治,治了病,能熬些年头是些年头。
两人闲聊了一阵。
常志庸看了她一眼,几番欲言又止,“那个……听说定安有个花间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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