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朵云，从地面看，那么远，伸手难及，乘上飞机，近了近了，原来不是不可以接近，真的一头扎进去，舷窗外雾气蒙蒙。这就算接近了吗？难免怅然若失。

夏天快过去了。

“你小子也太温吞了！这么久了一点点进展都没有？干什么吃的，嗯？！”高扬把一个大罐子塞到他手里，颐指气使，“去！”

周明眨巴着眼，想弄清楚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冒出来又想做什么。

“我帮你！我不是说过了我会帮你？”高扬一把扯下罐子包装纸，“瞧！这是什么？”

周明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玻璃罐里爬着几百上千只长翅膀的小虫子。他背脊发毛。

“是萤火虫。”高扬道，“你那算什么表情？”

S市很久看不到什么萤火虫了，它稀有得像天上的星星——即使最晴朗的夜晚，S市也就闪烁那么几颗星星。有精明商人动起了这方面的主意，星星既无法繁殖买卖，萤火虫总是可以的。一只十元。

“你是她的哥哥吗？”周明很认真问。

高扬眉眼僵住：“什么？”

“或者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必须赶紧找个人把她打发走？”

“你小子胡说什么！”

“不然请你解释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周明道，“糊里糊涂的帮助，恕我不能领情。”

高扬眉毛凶悍的掀动了一下：“你这——”忽而笑了，“好，我就告诉你，她从小跟我是邻居，结了仇，发誓要报复我。从那以后她像鬼魂一样跟着我，我干什么事她都要破坏。我比她大两岁，先进大学，她竟然也跟来！你看到过她那串骨珠手链吗？是用狗的头骨磨的。她根本是个巫婆！你说我能不急着把她打发走？”

周明张大嘴：“可是，那个台风天，你跟她走。我以为……”“那台风天，她往我这边瞄了一眼，我觉得搞不好楼都要塌了，心一横，索性跟她一起走。她要杀我，就跟我死在一起吧！”高扬说得郑重其事。周明仰头看看青天白日，总觉得不像真的。高扬忽转了话头问：“你跟米夏很熟了？”

周明顿时红着脸唯唯喏喏。米夏这些时间以来，有事没事是经常主动联系他、跟他聊天，问东问西的。这算熟了吗？他不好说，不过他确实喜欢跟米夏相处，和陶于云不同，米夏给他的感觉轻松愉悦，似老友记。

“要没有陶于云捣乱，米夏跟我说不定已经是模范情侣了。”高扬悲痛，“不送走这小巫婆，我连女朋友都没法交。你卯足劲追她吧！她再灵异，好歹是个女生，感情甜蜜了，说不定就能忘记我了。兄弟，为了哥儿们的幸福，你加油！”

周明自问跟高扬不是兄弟，高扬的悲痛，即使是真的，也与他无关。但他到底被说服，带了萤火虫去给陶于云。入夜，罐子打开，那些虫子挑着灯笼飞出去，温柔暮色中成千粒星星，那场景真是很美，叫人忘了它们白天爬在罐子里时有多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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