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过去救人

小艇子在水上慢慢开动，一个女人忽然想不开了，抬起眼睛道：“庄稼也没了，我家老公也不知道在哪儿。我活着还有啥用啊！”说着一扭身就要往水里跳。

大家拉她。她还要挣扎！大伙儿都怒了：“你自个儿跳不要紧，别把船带翻了我们大家都活不成啊。”

但是那女人真的说要自个儿跳，大家又不让。劝了几句：“你坚强点！要挺住！”慢慢的这女人终于安静下来。远远的又有一条船来了，也是村里的。

这些人都是亲眼看着水冲进村里，止不住想哭。男人不肯让别人看见自己哭，就高抬着头。这泪眼朦胧里，水光一晃一晃，冷到人心里。水实在是太大了，又急，两条船想靠近一下，也办不到。

忽然听见远远喊救命声，原来还有人。罗心恺这条船已经装满人了。

奇怪的是，另外一条空船也不过去。原来是看那边水更急，不敢去。

空船的船夫闷头吸烟。那罗心恺冲他叫：“你过去救人呀！”

船夫听他这么要求，吓得香烟都掉脚上了，抖着脚再看看那边的水，摇头道：“进不去。我手又累又冷都不稳了。就算不累也过不去。”

他那船的小工也帮腔：“这要去就是死。”说着撸了一把冻出来的鼻涕。

唐洁洁发急：“怎么你们大男人吓成这副熊样？”船夫哭丧着脸：“去不了有什么办法？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能耐，你开进去！我祝你不会翻船。”罗心恺一咬牙：“那我船上的人给你，我进去！”

他们好不容易把两条船并在了一起。罗心恺这边救的人转移到空船上了。罗心恺叫唐洁洁也过去。唐洁洁说：“不去。”

罗心恺急道：“你去呀！”唐洁洁偏摇头：“不去么就是不去。”

罗心恺怒道：“你身体不好！”唐洁洁反而笑了：“就是身体不好，你开船就要稳当些了。不然，有点儿事，我死在你前面。你责任重大哪！”

罗心恺一时答不出话，那空船船夫也被她的豪情感动，想着这年轻的人尚且有情有义，我就当缩头乌龟不成？

他跨过罗心恺的船来，道：“小姑娘，你到我船去。我陪这年轻人去救人。我好歹多几年经验，一起开船比较稳当。”他们这船就往救命声开过去，唐洁洁大叫：“你们小心！”

船夫答道：“放心放心。”一边紧张地看着水面，好不容易把船头驶正了，上游的水又冲斜了它。罗心恺果然也没办法。

到底是船夫有经验。他吐口唾沫，稳了手，终于把船开过最险的地方。那船头离救命声稍微有点偏。却见面前一道急流。估计下面是个堤坝或者小楼，所以产生这道水流。小船要在水流正中过去才行，如果往旁边走，可能会撞到旁边的建筑物。

只见船夫发声吼，小船对准水流中心直冲过去，一下子过关，船尾高高的竖起打个旋，在他妙手下稳住了。

这关过完，才见到那些喊救命的人。接下去的路驶得快。看见那里有个高丘。几个人抱着电线杆子，水都淹到脖子了，人在水里晃来晃去，险象环生。幸亏罗心恺跟船夫过来，才把这些人救上了岸。他们累得都瘫了，哭都没眼泪。人人冻得发抖。尤其是有个小姑娘冷得要死，罗心恺把外套脱给她，但也湿了，抵不了大用。

罗心恺跟船夫与唐洁洁这船会合，将所有人送回村子最高处的聚集避难点。那冷坏了的小姑娘总算有身干衣服换、有口热水喝。

到这时候，领导们的政治工作也没拉下，不断鼓气：某某书记、某某长都很关心，一定会解决你们困难的！千万挺住！

正鼓着劲，一个妇女嚎道：“没脸见人了！不活了！”原来是半裸着逃难，得救之后发现身子都快被人看光了。她嚎着，旁边老政工就喝道：“水灾有什么要紧的，你当是T台走秀啊！吃饭！不吃就那边躲着去！那边暖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