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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第章

「公主何必为难臣。」

「你说是不说,我可以治她蔑视皇家之罪,御史大人怕也救不得她。」天香公主高傲地一睨,以身份压人。

表面沉著的玉浮尘真想亲手将她丢出去,但他只是折扇轻摇地故作风雅,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见焦急,讥诮的笑意复又挂在脸上。

他根本不打算回应她的傲慢威胁,因为不只他一个人受不了她的蛮横,拿著­肉­串的老头正鬼鬼祟祟地靠近,怀里碎花布包蠕动的生物恐怕待会儿要叫她花容失­色­。

嗯哼,他真做了。

「公主,你见过民间的老鼠吗?」张老爹的贼眼骨碌骨碌的转。

她好奇的扬起秀眉,「像外族进贡的天竺鼠?」

「不,可爱多了。」刚往她裙下钻进去几只。

「真的?我要养、我要养…啊…好痛…什麽东西咬我…侍卫,快…」快哭的天香公主慌得拉起裙摆直甩。

门外的侍卫一听见公主近乎哭泣的尖叫声,以为有刺客攻击持剑闯入院,众人紧张地左右张望,才发现让公主满地跳的是一只只毛茸茸的小畜生,错愕地呆愣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番情势逗笑了面无表情的张果儿,发出她生平第一道银铃笑声。

周幽王为宠妃褒姒引燃烽火方能娱她一笑,今日有天香公主甩鼠跳地以悦平民佳人,低低的笑声似天乐由云层传来,涤净尘世的烦忧,叫玉浮尘惊愕之馀跟著泛开一道柔柔笑波。

她笑了。

柔情千缕涨满他眼底,道不尽一湖深意,她终於会笑了。

「浑小你看够了没,看不出你一脸娘儿样还是御史。」勉勉强强还算像样。

「嗄!」回神一看,怎麽人全走光了?

空无一人的前院冷冷清清,只有落三、两片,还有几只身首异处的田鼠。

「先声明我不是为你解围,而是有人比你更让我看不顺眼,我不想没破屋住。」哼!敢拆他的破房试试。

「老爹,有没有人说你面恶心善?」他失笑地帮忙抓起一只田鼠。

张老爹卯起来一跳,「啪」地往他头顶一拍,「等你帮我刻墓碑。」

嗟!他会面恶心善!

他是面恶心也恶,天生坏心肠见死不救,若非为他家闺女出口气,臭小叫阎王拉去做女婿他都不管,还放串鞭炮以兹庆贺。

「老爹的意思是我能在墓碑下方署名『婿』喽!」那他马上去找块上好的石碑来。

他睁目一瞪,「你慢慢等我死了吧!」

「多谢老丈人成全。」他一拱手扬声说,惹得张老爹提腿一踢…

※※※

该说晴天一声雷或是­阴­天打伞呢?

好事总是一磨再磨,刚送走了天香公主,後脚是他爷儿来瞧笑话,送上「第一­阴­阳师」好配上「第一豆腐脑」,两块匾额相互呼应。

太过感动的王妃云日初在连哭了三个时辰後,被火大的张老爹给「请」出门外继续,宠妻如命的王爷自然与妻同进退。

临走前还可恶的一笑,要他莫忘自身责任沉溺於儿女情长,早日回去帮玄漠处理封邑事务。

真不晓得那是何人的封地,为何他能偕同爱妃四处游玩,而把自己的责任丢给别人去扛,累死人不打紧。

有不仁不义的主就有不仁不义的下属,休怪他左耳听右耳出,半点不留。

「果儿呀,你说我可不可怜,有这样的爷儿是我三生不幸,我过人不淑…」咦,她要去哪里?

张果儿由碗柜取出一张看起来有些皱的符纸交给他,坐回原位剥豆准备待会儿好下锅,爹想吃毛豆炒虾仁。

「这是什麽?」感觉不太妙,没啥重量的符纸怎会让他心头好像有点沉?

「诛杀符。」省得他抱怨连连,让她耳根难受。

「诛杀…」黑目一膛,他连忙把符纸放回原处。「果儿呀!你好心狠手辣,居然要我冒诛族的危险去谋杀王爷,你那麽想当寡­妇­吗?」

「第一,我和你没什麽关系;第二,你是孤儿,皇上诛不了你族。」再加一道炒河粉好了。

瞧她说得多事不关己,宛如初识的少魂少魄。「果儿,你还在生气吗?」

「我该生气吗?」笋闷竹­鸡­应该是一道好菜,待会得到後院挖根新笋。

「你是在生气。」轻叹了一声,他帮著剥豆。

「好吧!就算我在生气又如何,你要去画张消气符给我吗?」看也不看他,她掏米一洗。

「有这种符?」不行,他不能画符,因为他是­阴­阳师肩上负有天命。

「没有。」她冷淡地挑著烂菜。

还好,否则他就难看了。「我知道你在气天香公主那回事,我已经尽量在避了嘛。」

他说得委屈兮兮,一副求饶的表情拉住她故作忙碌的手。

「当驸马爷很好呀!有两位公主痴心相守,哪天路过扬州别忘了来喝碗豆腐脑,我少收你五钱。」她抽回手,开始切­肉­丝。

张果儿晓得自己这醋吃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控制不住心口直翻的酸液,像是千百条虫在喉管爬著,不是味道。

当她看见那两位千金娇女一为他争风吃醋,另一含情脉脉地直瞅著他,有种想杀人的**一下破茧而出,她让自己过於骇人的情绪吓坏了。

不想让妒意左右自己的理智,她试著一一抽离好不容易获得的感觉,希望心不要那麽涩然。

但是她做不到,嫉妒像张著牙的戾猛狻猊,舞著爪要将人生吞活剥,一寸寸吞没她的理智,像要挖出她的心。

气他不该教会她喜怒哀乐,人若没感觉就不会心如乱麻,扎得她微微泛疼,必须咬著牙根才能舒缓胸口的闷痛。

也气自己感情下得快,盲然的信服一个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的人,原本以为他是江湖人或是世家弟,没料到他是个官,还是个官位不小的大官,平民如她似乎不怎麽高攀得起,她只是个卖豆腐脑的。

喜欢和爱,爱与喜欢,她已经分不清了,不知不觉两者融合为一。

爱上他。

「别说反话来恼我,我不爱听。」表情沉郁的玉浮尘从她背後环著她。

她停下动作,手覆上他放在腰间的大掌。「我不喜欢改变,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一时的恐慌是自然的事,一切有我,我永远会在你身边。」而他越来越贪恋她的温暖。

「你长得太美了。」祸水。

又来了,难道真要他自毁容貌。「是俊俏,别再用美形容我。」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觉得如何呢?」他是如此美男。

「花为貌,鸟为声,月为神,玉为骨,冰雪为肤,秋水为姿,诗为心,是谓美人,你又意下如何呢?」她才是不染纤尘的月宫仙。

她忽地一笑,柔如流水。「咱们在比美吗?」

「是你先起的头,我不过附和。」嗅著淡淡发香,他以­唇­贴著她雪­嫩­玉颈细细啄吻。

「别老像个登徒爱偷香,让爹瞧见了你就不好过。」素手轻轻一推,她钻出他双臂调粉好匀­肉­。

三口人的灶房本就不大,狭小的空间多加他一人更加拥挤,取个盐巴拿根葱都很难不碰到。

「你爹早默许我们『私通』,他有酒有­肉­万事足。」他故意不齿的一嗤。

「用词修饰些,亏你还是个御史。」她真怀疑他这御史官儿是靠「美­色­」获得的。

「不生气了?」未来娘嘛!多哄几句准没错。

她怔了一下,杏眼一嗔,「你真狡猾,难怪有那麽多姑娘意你。」

「天地良心呀!我从来没去招惹过她们,人长得俊俏就是麻烦。」他举起手,指天立地的发誓。

「为什麽我觉得你很得意呢?」他的眉在笑,眼在笑,无一不笑。

「因为你是我的,只属於我。」他将她转过来面对他,爱看她羞红的粉颊。

「甜言蜜语。」她轻嗔著,眼载满甜蜜。

「真想马上娶你过门。」额抵著额,黑眼看进她眼底。

「我不会骑马。」眨眨眼,她一脸正经地看不出在开玩笑。

「你…」他闷笑地摇一摇头,「你让我爱惨了,小娘。」

「我…」

不管张果儿的未竟之语是什麽,他暂时是听不到,轰隆似雷的声音倏地传来,好像有重物倒塌,地面还动了一下又一下。

嘈杂的人音由隔邻传来,杂杳的脚步声似有很多人走动,可是隔壁人家只有二老和一名幼。

「怎麽回事,外头宛如千军万马行经。」地像快裂开似,是地牛翻身了吗?

「我们出去看看。」

顾不得灶上正滚著米汤,两人狐疑地走到前院,一眼瞧见张家老少搬了张长凳坐在树下跷脚,一盘嗑了三分之一的瓜摆在间。

顺著他们视线瞧去,张家东侧大约七、八幢平房正在拆除,上百个工人抬进抬出拆屋的废料及建屋的新材。

「爹,是哪位大户人家要搬迁吗?」看来似乎很急,一边拆屋一边建屋,速度极快。

「谁晓得,我们看看热闹就好,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只要敲下的墙别压坏他家屋顶。

张老爹吐著瓜壳,脚抖呀抖的看人忙,指指点点像街口的三姑婆。

陡地…

「姊,你在煮什麽?」

一阵焦味传来,张果儿「哎呀」一声往屋里跑,结果那晚张家吃了一锅锅巴饭,粒粒皆焦黄。

而他们居然说…

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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