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明大笑起来,及时打断她装模作样的泛滥母爱:“我们还有很多礼物没拆呢。”
  于是本该旖旎的夜晚,因为万姿吃得太撑宣告终结。
  但并不妨碍她赖在梁景明怀里,从新婚礼物堆中拣出一个巨大的甜食礼盒,相当快乐地打开——
  然而“嘭”地一下,她触电般迅速关上。
  “怎么了?”
  没等万姿阻止,梁景明又开了礼盒。这下他倒是冻结了,姿势和脸色一起。
  礼盒里是一板板朱古力,包装精美,罗列整齐,而且显然是定制的。
  因为每一板,都印着万姿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是丁竞诚。
  “别生气啦。”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眼前这堆朱古力堪比安迪·沃霍尔的艺术品,批量复制的冲击力排山倒海,压得人无法呼吸。
  最后是万姿开了口,觑着梁景明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他会送这个……我都没告诉他我结婚了……”
  “没有没有。”
  方才回过神来,梁景明赶紧揽了揽万姿。
  “不是你的错。”可他脸色依旧是沉的,“是丁竞诚太……”
  “你别去找他算账啊。”
  望进梁景明的眼睛,万姿口吻放得更柔,温和而坚决。
  “他本来就是变态,竟然跟冯乐儿合伙搞垮他爸爸的公司,举报他爸爸贿赂官员,现在他爸爸都要被抓了,这种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不能给他脸色,越在意他他就越开心。我们收到就跟没收到一样,thank-youcard也别给他一张,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抚着他的脸颊,她轻轻吻他。
  仅仅是嘴唇和皮肤触碰,不知为何,却有种花苞盛开的响动。
  而且浴在晨曦之中。
  “对这种人最好的回敬,就是过好我们的婚姻生活。”
  噗,最后这话再动听,也绝对不走心。因为往后半年,万姿都经常记不得她自己结婚了。
  那时候,梁景明已进了家外资投行做初级分析师,本职工作强度极大,闲暇之余他要念非全日制的建筑专业研究生,每周唯一真正放松的时间只有周日。
  而万姿也有过之无不及,公司越做越大,生意越做越广,家就是一个洗漱睡觉的地方,周日能跟梁景明一起吃个早午餐,看场夜电影,已是奢侈。
  我甚至觉得,他俩也不在乎吃什么看什么,因为很多时候,他们甚至一整天都不出被窝。
  他们只是想待在一起。
  有天终于折腾够了,他们从房间来客厅开投影仪。我被吵醒时,他们正在看一部很老的歌舞片,《如果·爱》。
  梦里有梦都不要醒
  从今以后再没有怀疑
  要一句话心里的话
  你一直都爱着我
  就这样吧不要回答
  因为你是爱我的
  也许你是爱我的
  ……
  歌声如潮,汹涌着淹没耳膜。巨幅屏幕里,一个英俊得出尘的男人,缓步走入泳池,在暗淡水波中睁开眼睛。
  他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深情。
  “啊——”
  万姿看得大喘气,整个人紧紧贴着梁景明,可全然不是情侣间的亲密抱法,而把他当应援棒狂摇——
  “金城武——我要嫁给你——”
  笑着扫她一眼,梁景明岿然不动:“你结婚了。”
  “……”
  如梦初醒地,万姿握住他的手,沉痛而真诚:“你说得很对,我不该一时色欲熏心,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实在太自私了。”
  然而她转头又对着屏幕,更加真诚——
  “金城武——我要改嫁给你——”
  然而这次,她没有激起任何回应。
  梁景明只是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
  “……干嘛。”笑变得有些勉强,万姿觑着他的脸色,“你不高兴啊?”
  我抬起头来。
  梁景明很少有生气的时候,除非是被逼急了。他甚至有种不熟悉这种情绪的生涩,表现出来的,只有认真的伤心。
  “喜欢就算了,但是结婚……”
  瞳仁对着瞳仁,他闷闷地问。
  “如果我成天说要娶女明星,即便是开玩笑的,你会高兴吗。”
  “……”,万姿向来比他贼多了,躲闪着目光避重就轻,“我也没有成天。”
  “金城武,吴彦祖,元彬,阿部宽,乔治·克鲁尼……”
  然而梁景明立刻开始如数家珍,显然委屈已久:“你保存了很多照片,还每天都在网上发。说要嫁给他们,或者娶他们,甚至会叫他们老婆……”
  “反正就想跟他们结婚。”
  用手抚着下巴,万姿一脸沉痛的忏悔之情。
  但我知道她在笑,因为自己的羞耻行为,也因为他的受气模样。她低垂着目光,根本不敢看向梁景明,可身体在微微颤动。
  许久之后,她才敢抬起眼睛。
  “你不懂吗。”
  “……什么?”
  “你还不懂吗?这些男人都是一种类型啊。”
  彻底憋不住了,万姿笑出声来——
  “个子高,肩膀宽,身材结实,五官又深又浓,我喜欢的男人,全部都像谁?”
  “我看着他们,心里想的是谁,你不知道吗。”
  梁景明突然就开心了。
  我目瞪口呆,作为阅人无数的狗,我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人类。这也太好哄了,生气不超过一分钟,比针扎气球的漏气速度还快,更没出息的是他还不敢认领,非要害羞着问个明白——
  “谁。”
  “我喜欢的某个傻瓜,还谁。”
  翻了个白眼,万姿用眼神拧他一把,又给他揉了揉。
  “真的有够傻,爱吃醋,爱生气,还不爱说,别人怎么知道他怎么想,自己一个人憋得慌。”
  “还整天觉得别人变心,这傻瓜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要是他知道就好了。”
  所有的气焰,在慢慢收敛。
  越说越低缓,她恍如呓语。眼神幽深得像口酒窖,酿着一种无助。
  然后她舀起一盏,递给他。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
  而他一口饮下。
  相抵的先是额头,鼻尖,最后是嘴唇。没人在看电影了,只有她念着即兴台词,轻含他的手指。
  那眼神和他指尖一样粘。
  “总之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再也不敢了。我的确太过分,应得一个教训。”
  “惩罚我吧,主人。”
  再没有人说话了。
  火山在寂静中悄然活动,我被燥热得甚至不敢抬眸。
  但我感觉得出,她正趴在他腿上,自己把睡裙拉起来,自己咬着下摆。而他青筋毕现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臀肉。
  渐起的,是皮肉拍击的声音。杂糅着喘息与呻吟,仿佛火星噼啪燃烧的响动。
  然后慢慢地,拍击的声音换了一种。
  直至火山爆发,岩浆汇入潮头。
  “刚才真是……”
  我再敢抬眸,已是一个半小时后。
  万姿整个人又废了,水蛇般黏在沙发上。边捞掉在缝隙的手机,边掐了把梁景明。
  “你下次要用力点啊,我能被打爽的地方,可不只有屁股。”
  “……”
  轻轻剐她一眼,梁景明才不接话。可动作倒是很乖顺,抽了一包湿纸巾,任劳任怨为她擦拭身体。
  而万姿什么都不用做,就靠着沙发刷手机——
  “怎么这么多消——”
  “啪”地一声,她手机突然砸在了脸上。
  “天哪。”
  猛然坐了起来,她还维持着虚握的姿势。双眼间已有皮肤在泛红,可万姿仿佛没有痛觉。
  她只看着梁景明,神色空茫地。
  “丁竞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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