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雷也抱拳笑道:“听闻公子好酒量,改日老夫定要讨教讨教……”话语中,轻舟已飘然而去,复又消失在水天薄雾之间。
二
徽宗略略一整面色,沉声道:“朕此次携五柄名剑郊天,只因剑为龙器,华贵夭娇,盘旋变化,在兵刃之中最是神俊。故而朕也要一展其用,以求天佑大宋,福泽绵长。”
宋江含笑道:“不错。《管子》曰:‘葛天卢之山,发而出金,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孙子兵法?势备》中也有‘黄帝作剑,以阵象之’之说。剑本为天子所造,自是染了龙气的。”
徽宗微微颔首,缓缓开启了第一个铁匣,取出一口短剑。
只见这口短剑,剑身短,中脊凸,身与柄交接处有侧刺,柄向一侧微曲,柄首为鹿首之形,形式颇为古拙。其剑鞘亦为鹿皮所制,仅以一颗虎牙做饰,却更显得粗犷豪放。
徽宗道:“你不妨细细瞧瞧。”含笑将剑递了过来。
宋江接过短剑,双手一分,剑已出鞘。但见青色的剑刃虽无冷沁寒气和夺目光芒,但锋芒锐利,略呈沧桑之色,那种辽阔草原之上金戈铁马的豪迈风情已扑面而来。
徽宗道:“你可看出它本是何人之剑么?”
宋江凝视着它,缓缓道:“殷商后期,北方草原地区的游牧民族多用此类短剑搏击防身,技击虎狼。这一柄便是其中为芦芽山之阴、其时最强部落首领‘洛姬’所用的‘割鹿剑’。”
徽宗道:“好眼力!”左手轻启,又从第二口铁匣之内取出一口剑来。
这一口剑,却与刚才那口短剑的豪迈质朴截然相反,竟是口青白色的无鞘玉剑。
只见此剑剑首以一块玉料透雕成双龙之形,两端龙首圆目张口,向下回卷,龙躯作弧形蜷曲,一双后足雕琢成对称的凤首,圆睛垂琢,高冠相连。剑刃却雕成鞘形,遍饰阴线云纹。
整个剑身长一尺四分,分为首、茎、格、鞘四节,各节之间以两道纯金连接,虽华贵之极,但既不能活动折卷,更不能刺削劈扎。
宋江拿在手中,赏玩片刻,叹道:“此剑华而不实,因玉之质脆,绝难实用,只能作为佩饰。从其手工与长度上看,只怕是昔年春秋战国之时,诸侯王公用来彰显身份所佩……”
但见他侃侃而谈:“昔年刘向《说苑?反质篇》中就曾云:‘经侯往适魏太子,左带羽玉具剑。’显然自春秋末期始,玉剑已开始作为帝王对臣子的赏赐之用。”
徽宗面露赞许之色,颔首道:“不错,这柄剑正是河路经略使刘法平寇之际,自偶然发现的曾侯乙墓中掘出的。出土之时,此剑尚系在墓主腰间。”
他目光闪动,缓缓续道:“你再来看看这第三柄剑——”
这第三柄剑象牙鞘,双卷檐,鞘身花纹缕饰繁复精细。黑铁剑柄,上有浮雕阴刻,形象为五只螭虎盘绕于云气之中。
剑刃长三寸五分,百炼钢身,上有淬火之时留下的水纹不断,优美若粼粼秋波。剑刃近锋处刃口内收弧曲,更使直刺之威凌厉无比。一种寒沁沁冷飕飕的剑气,早已逼人肌肤。
宋江目中带着赞赏之意,凝神细看了几眼,右腕轻挥,也不运内力,便朝左手中的一双银筷轻轻削去。
只见剑刃过处,也未听到丝毫声音,那双银筷竟就无声无息地断为了四截。
——世上多有“砍金断玉”之宝剑传说,但真正能断金玉如腐泥的神剑,世人又见到过几柄?固然有这样的利器,但若要像这般削断银筷而丝毫不发声响,只怕更是凤毛麟角。
这柄宝剑显然正是锋锐之极,名贵之极。
宋江微笑赞道:“果然是好剑!”
徽宗扬眉道:“公子可识得么?”
宋江轻抚剑锋,叹道:“此剑剑刃部经淬火处理,硬度极高,而脊部的韧性仍然保持极好,刚柔相济,吹毛断发,刃纹如秋水涟漪,既不失王侯之贵,又不失利器之威……”
他的双目中忽然闪出异样的光彩,一字字道:“难道它正是昔年淮阴侯韩信爱不释手的‘楚秋’?”
徽宗以掌击案,哈哈大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
宋江亦含笑道:“想当年大将军韩信雄姿英发,率百万之军逐秦军于中原,击项羽于垓下,建立不世奇功。汉朝之立,其居功至伟。这口‘楚秋’随韩侯征战南北,同样功不可没……”
徽宗目光灼灼,笑道:“今公子之才,何逊于韩信;公子之威,又岂下于项羽?公子若要驰骋中原为国建功,必将百世留名,千古流芳!”
宋江微微一笑,也不接话,目光却已落到第四个铁匣之上,含笑道:“下一口剑,只怕更是世间珍品……”
第四柄剑紫铜剑鞘,纯金吞口,鎏金剑柄密密缠着金银丝线,并以蓝色琉璃珠与三颗绿松石相镶,华美之极,一望而知绝非凡品。但看那古拙奇特的造型,已知此剑必是上古之物。
剑虽未出鞘,但一种凌厉冷森的剑气已逼人眉睫。待出鞘三分,只见剑身遍饰菱形暗纹,光亮如电。宋江不禁脱口道:“好剑!”
徽宗沉声道:“公子可识得此剑?”
宋江道:“不错。”
徽宗目光闪动,道:“你何不讲来!”
宋江敛色沉声,徐徐道:“《新序?杂事篇》云:‘夫剑产干越。’昔年南方吴、越两国是为华夏最早铸造青铜剑之地,到了春秋后期,其更因地处江南水乡,不利车战,便逾加重视锻造近体格斗之剑。故此二国也应运而生吴之欧冶子、风胡子、越之干将等铸剑名师……”
这一次他不讲剑名,却忽然长长地谈起了历史渊源。而徽宗脸上却也丝毫未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反倒听得颇为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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