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壁很陡峭,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要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
  黑色的影子后方那道残影,便是刀的影子。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宁缺一直坚持没有在这把刀上刻符线,而是让它保持着原初的模样,光滑简单到了极点。
  大概是因为,他想施展出最简单的刀法。
  因为他坚信,最简单的便是最强大的。
  便如他此时冲下崖壁,向着雪湖上那个强大男人砍过去的这一刀。
  明明他距离夏侯还有百余丈的距离。
  但他的刀势已经提前出现。
  便是直冲,然后横掠,接着斜举,最后下斩。
  宁缺便是准备这么做。
  他知道夏侯能看懂自己准备这么做。
  他很想知道夏侯会怎么接。
  如果夏侯真的接了这一刀,那么他相信便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
  ……
  夏侯没有选择硬接宁缺这蓄势已久的一刀,他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强悍地以铁拳反击,更没有像在军营里对付燕国刺客那般,一声如雷般的暴喝,便将两名洞玄境的强者震成了白痴。
  因为他在唐的手里受过伤,他的盔甲被魔宗的血刀斩破,他的身体里现在还隐藏着唐的很多道拳意,他并不处于自己的巅峰状态,而且先前,他在宁缺的符风暴以及箭与花的攻势中,也受了不轻的伤。
  夏侯也没有选择暂避刀锋,身为武道巅峰强者,最擅长的便是近战,又哪里会畏惧这道简单强大的刀势?
  先前他说自己还有最强大的手段没有动用。
  此时他终于动了。
  他站在雪湖上,闭上眼睛,还在淌血的双手伸向寒冷的夜风里,识海中的念力经由气海雪山喷薄而出,顿时融入雁鸣湖四周的天地元气里,摘得丝丝缕缕揉合成绳,瞬息间远渡数里,落在北岸某处。
  雁鸣湖北岸庭院门外,立着一面血色的军旗。
  那是夏侯的王将之旗。
  在夜风里缓缓飘舞的军旗,仿佛听到了军令,骤然紧绷起来,在院门前狂舞不安,似一头想要挣脱铁链去阵前厮杀的怪兽!
  先前夏侯入院之前,把军旗深深地插进石地面里,旗杆旁被震出了数道石缝,此时军旗舞动不安,旗杆不停颤抖摇晃,地面上那些石缝骤然变深变宽,向着四周蔓延开来,看上去就像是一道蛛网。
  喀喀碎响声里,旗杆下的石地面迸裂,石砾四处溅飞,血色的军旗从地面挣扎而出,呼啸而起,向着雁鸣湖方向飞去。
  庭院前一阵飓风。
  被风势撕扯成碎片的血旗片片落下。
  雁鸣湖上方低沉的夜云里,响起一阵恐怖的嗡鸣,隐隐可见一道黑影。
  仿佛有圣人在云中御剑而行。
  ……
  ……
  宁缺根本不知道自家庭院前发生了一幕诡异的画面,更不知道那面血色的军旗已然碎裂,只剩下旗杆在云中轰鸣而至。
  他此时正在崖壁上冲刺,眼中只有百丈之外夏侯的身影,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心头忽然生出一丝警兆,识海深处一道碎片骤然明亮起来。
  电光火石间,他右脚重重踩向崖壁上突起的一道岩石,借力强行在空中扭转身体,面朝着夜云的方向,体内浩然气灌入双臂,把沉重而坚固的朴刀在身前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刀花,刀花所掠之处,崖石乱飞!
  湖上夜云骤然大乱,一道棍状的黑影破云而出,须臾间落至崖畔,极为霸蛮不讲理的,狠狠戳进他身前的刀花里。
  轰的一声巨响。
  宁缺感觉到一股无可抑御的巨大力量,顺着朴刀传到自己的身上。
  他的身体还在空中,陡遭重击,顿时重重一挫,然后加速堕下,狠狠地撞进崖下的雪湖里,激起冲天高的雪浪。
  宁缺从积雪里站了起来,抹掉唇边的鲜血,看着夏侯此时手中握着的那根黝黑的棍状物,心头生出极强烈的警意。
  夏侯看着他,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一些很古怪的事情。
  宁缺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夏侯说道:“枪。”
  血色的军旗只剩下了旗杆。
  旗杆便是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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