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阿弟抢了我的琉璃珠,我告诉母后,母后偏心阿弟,说是我不好,不懂谦让弟弟。”
  “明明是我的琉璃珠!是父皇您给我的生辰礼物!”
  “母后还说阿弟以后要做大事的,如今学功课好累,难得有个喜欢的东西,我还不让着便是不懂事。”
  “父皇,阿弟以后要做大事么?那我呢?”
  “唔,宝儿是朕的女儿,以后自然也是要做大事的。琛儿不该抢你的东西,朕去同你母后说,让琛儿把琉璃珠还你……好啦好啦,不哭啦。”
  “唉……可是、可是,之前母后抢了我的琉璃珠给阿弟,我好生气好生气。就、就悄悄把那琉璃珠砸碎了。”
  “哈哈哈,你这个性子哟。所以方才不是伤心被抢了琉璃珠,是怕你母后罚你,先来朕这里卖乖吧?嗯?”
  “哎呀,父皇……”
  然而她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她已无处可诉自己的委屈。天高地阔,她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燕灼华蓦地里哇哇大哭起来,“父皇,你在哪里?”
  哭声摧人心肝。
  十七骇了一跳,被她哭得心痛气短,身体本能反应般俯下身去抱住了她。
  从背后牢牢抱住了她。
  怀中的女孩哭得浑身发颤,十七忍不住将手落在她头顶,然后顺着她长而凉的头发抚摸下去。
  第一下还带着小心与试探。
  燕灼华在极度的伤心与大醉中,突然感觉自己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护住了。
  那人身上有熟悉而又安心的气息。
  感到他抚摸着自己脑袋的手,燕灼华大哭着于软榻上侧过身来,双臂紧紧箍住他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入他胸腹之间。
  十七紧贴软榻站着,左手轻轻抚摸着燕灼华的脑袋,右臂却用力圈着她肩膀,让她更靠近他。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好像只要再靠近一点,那些眼泪与哭声他就能一并承担。
  十七听着她痛苦的哭声,抱着她发颤的身体,就像在岸边看着她被湖水一寸一寸吞没,却无能为力。
  他明明就站在湖边,却始终走不入那湖水中。
  而他所在的地方,也迅速被另一汪湖水吞没。
  她有她的痛苦,而他痛苦着她的痛苦。
  十七忽然抬手,将遮住眼睛的黑布扯了下来。
  他的视力其实已经恢复了。医生要他缠着黑布,逐日减少,只是为了让他的眼睛逐渐适应光亮而已。
  骤然见光,可能会伤害他的眼睛。
  然而他已经顾不得了。
  他低头睁眼。
  柔和的月光映入他眼中,炫丽如爆炸的骄阳。
  而她就在那团光的中心,令他目眩神驰。
  他曾无数次在心底描画过她的样子。
  在她走过长长的浮桥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在她用嫩滑柔软的手扶住他的时候,在她抚摸着他的喉结教他念出“灼灼”二字的时候……
  他无数次地、疯狂地想象着她的模样,她该有着怎样惑人的面容,又该有着怎样曼妙的身体。
  他想象不出,只能猜测着。
  她大约是高贵而冷淡的,一如她的声音,她的命令。但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她就会变得柔和甜美,一如她每次吻住他口唇的时候。
  现在他看到了。
  她伏在他胸口,白色的里衣如飘零的百合花四散在榻上,清冷的月光在她衣衫上浮动,好似水光;而她的发,那微凉乌黑的长发,就像是水中的藻荇,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拂来摆去。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水波晃动的波纹。
  十七紧紧圈住她,很深很深地低下头去,偏过头,将半张脸压在她发顶。
  像是要将这个哭泣的女子嵌入自己身体中去。
  脸贴上发顶的瞬间,怀中的女子颤抖了一下,而后她收了哭声,挣开他的手臂,上身后撤想要看清抱着她的人。
  十七终于看清了燕灼华的面容。
  原来她的脸这样小,还不及他的手掌摊开来大;而她的面色那样白,像是凋尽了一切的颜色。
  盈盈一双大眼睛,里面蓄着碎银般的水光,正是那些斑驳泪痕的来处。
  十七心里一声巨响。
  原来她生得这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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