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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桃花青衣两相宜(射雕) > 二十

二十

“爹,你来瞧!”牵了他的手,走进密室之中。黄药师见密室的间隔布置全是自己独创的格局,心知必是曲灵风所为。黄蓉道:“爹,来瞧这铁箱中的东西。你若猜得到是些甚么,算你本事大。”黄药师却不理铁箱,走到西南角墙脚边一掀,墙上便露出一个窟窿。他伸手进去,摸出一卷纸来,当即跃出密室。黄蓉急忙随出,走到父亲身后,瞧他手中展开的那卷纸。但见纸上满是尘土,边角焦黄破碎,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行字迹道:“字禀桃花岛恩师黄尊前:弟子从皇宫之中,取得若­干­字画器皿,欲奉恩师赏鉴,不幸遭宫中侍卫围攻,遗下一女…”字迹写到“女”字,底下就没有字了,只余一些斑斑点点的痕迹,隐约可瞧出是鲜血所污。黄蓉出生时桃花岛诸弟子都已被逐出门,但知父亲门下个个都是极厉害的人物,此时见了曲灵风的遗禀,不禁怃然。

黄药师哀痛不已,想到陆卿衣牵着自己袖子说傻姑想必是同门,微微一叹,又被这个小­精­怪给猜中了。朝着黄蓉点点头:“既是你曲师兄的孩子,自然也是我桃花岛的人,你与靖儿得空,便先将她送去陆家庄你陆师兄那,卿儿受伤,怕是乘风要心疼了。”黄蓉点点头,又道:“爹,来看看曲师兄的宝贝。”

黄药师走近,无心多看,微微翻动,就随口说道:“你看着玩吧!”看见其中一串珍珠项链颗颗圆润、又是一模一样大小,心知极为难得,笑着说道:“这串珠子倒是难得,你便挂着吧!”说着便给她挂在颈中。黄蓉偏头一笑,极为娇艳。又看了看,想到陆卿衣身上并无太多配饰,便捡了一块祥云玉饰,拿在手上把玩。怜爱的拍了拍黄蓉道:“好啦,爹爹真的要回去了,你自己要小心知道没?”

黄蓉多月来初见父亲,便又要分离,心中亦是不舍,眼眶微红点头道:“爹快带着陆姐姐回去吧,陆姐姐吉人天相,必定不会出事的。”

黄药师望着陆卿衣,神­色­复杂,他纵使聪明绝顶亦想不通那时候她为何如此决然的就扑了上来。想起当年阿衡就是如此在他手中离世,更是各种滋味均在心头,当年他救不回阿衡,用了整整十五年悔恨神伤,若今日再救不回卿儿,他黄药师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十五

陆卿衣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摇摇晃晃,她一时神思惘然,想到的却是,怎么地震了?过了没多久灵台渐渐清明,想起她乌龙的穿越,又想到应当是黄药师带着她才是,最后才想到应当是在水上罢!

黄药师见她悠悠转醒,又喜又怒,半晌才咬牙柔声道:“坏孩子,非得让师傅担心!”见她张嘴欲言,便用手挡住了她的嘴巴,摇头说道:“你伤势过重,还是多多休息,别说话啦!”

陆卿衣本就觉得身上毫无一丝气力,听他所言,也就温顺的点点头。没过一会,又觉得累的不行,歉意的看了黄药师一眼,再度昏昏沉沉睡去。黄药师见她再度昏去,心里又添一分忧思。

说是睡去,与昏厥也所差无几了。再度醒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在碧海楼里。黄药师见她微微睁眼,狂喜不已。陆卿衣见那人一袭青衫,傲然站立,只觉得满心欢喜。又注意到自己躺在碧海楼,心里抱怨道,原来受伤就能有这待遇。黄药师面上露出喜­色­,说道:“我本料想卿儿也是这几日会再醒一次,来,先喝了药。”

陆卿衣见他端起的药碗,实在想再昏迷一次。但见他神­色­不减忧虑,又心里愧疚,头一次乖乖仰头,任他喂下所有药汁。喝完之后,陆卿衣咋舌不已,正想喊苦,微微张嘴,嘴里却闯进一个温湿物体。陆卿衣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心下大震,黄药师却早已离开她的­唇­。她傻傻抬头,想问他:难不成,这是她喝药乖的奖励?却听黄药师感慨道:“原来这药真这般苦,怪不得卿儿总是不喝。”

陆卿衣羞恼无比,沙哑喊道:“师傅……”身子却一软,好像这两字已用尽了她全身气力一般。黄药师就着坐在床边,搂着她靠在自己怀里,无奈叹道:“怎么这么傻呢!”陆卿衣说不出话,只是把玩着他的衣带,听他这么叹息,抬起头傻傻朝他笑了笑。惹的他摇头不已,轻轻敲着她的额头又叹道:“傻气!”陆卿衣往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好位子,又甜甜蜜蜜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又是睡到了晚上。一点明月窥人,两三星子如霜。

这次黄药师没在她身边了,陆卿衣失落的坐起身子,靠在一边再睡不着,夜越深,越清醒,思绪如秋风叶落,似乌衣空巷,就连眉角眼梢也沾染了些许凉意。

黄药师走进来的时候便看着她这么清冷的模样,笑着走近问她:“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没?”

陆卿衣顺势靠在黄药师怀里点点头,“好多了吧!”想来刚刚黄药师必定是去沐浴了,身上水汽氤氲,发梢上亦沾着水滴。她手指刚缠绕上他的发,便被他笑着拉开了。“身上都是水,会让你着凉的。”说着也拉开些许距离。

陆卿衣靠回床头,突然想到当年乔峰带着受伤的阿紫,扑哧一笑,觉得自己跟阿紫的际遇还真有几分相似。黄药师见她发笑,奇道:“想到什么好玩事情了?”

陆卿衣笑着道:“师傅,睡了这么久睡不着了,卿儿给你讲个故事可好?”黄药师靠在床的另外一边,随意的点了点头,“我倒还真有好多年没听过故事了哩。”

抚了抚鬓角滑落的几缕发丝,陆卿衣低声开口:“从前有一个叫乔峰的大英雄,他与武林中另一户人家的婢女相互爱慕,这个叫阿朱的婢女出门寻找她家公子无果,便一直跟着这个大英雄乔峰。没想到两人在追杀一个大恶人的时候,阿朱居然无意间发现那个大恶人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阿朱姑娘知道乔峰一定要杀那个大恶人的,她又不愿意父亲去冒险,所以她便乔装打扮,扮成了父亲去赴生死之约。”

顿了顿,她好似又想起电视里的那番场景,狂风暴雨之夜,阿朱倒在乔峰怀里,痴痴看着他。“阿朱姑娘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是以连乔峰都没发现她是假的,一掌拍落,阿朱几近断气。这个时候乔峰也发现不对了,临死前,阿朱却只要他照顾她那同胞妹妹。”

“只是照顾一个小姑娘,乔峰大英雄又怎么不会答应呢!却不想这幕被她妹妹阿紫看在眼里。从此,任­性­的阿紫因为有个厉害的姐夫便更加骄纵,终于有一天受伤了。”说到这里,朝黄药师看了看,笑道:“我想着,这阿紫姑娘大约也是同我差不多的伤势吧!”黄药师神­色­温柔的看着她,她也回以一笑。

“乔峰身上没什么银两,只好带着她去长白山挖人参。这一路照顾,阿紫尚且年幼,自然是极容易喜欢上姐夫的。只是姐夫心里只有姐姐,阿紫心里也很不好受。”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卿衣的声音更加低了下去。黄药师目光微动,心想,卿儿,你也不好受么?又微微叹息,如此年华的一个姑娘,又怎会好受呢?

“阿紫年幼,爱一个人便爱的痴狂,怎么的都要与他在一起。未曾说明的时候,两人也曾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陆卿衣好似十分疲惫的叹了口气,感激的接过黄药师适时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只是,她又怎么会仅仅满足于姐夫与小姨子的关系。终于有一天,她对他说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意。”

陆卿衣神­色­黯然,“怎奈何乔峰只爱阿朱一人,怎么都不肯接受她。她一气之下,给他下药,却不想害他受制于敌,从此相隔。后来阿紫跟他的义兄义弟一起救了他出来,乔峰却碰见了忠义两难的抉择,最后既不想无忠,也不愿无义,只落得自尽的下场。”

“当时阿紫就在一边,见他死了,她便也不活了。癫狂之下,带着他的尸体一起跳崖了。”好像看见那个极爱紫衣的小姑娘,抱着她的姐夫,一步一步走向悬崖。“她终于如愿了,她的姐夫终于只属于她了。”

黄药师见她如此神伤,心下不忍,拭去她眼角泪滴,柔声叹道:“这个小姑娘也太痴情了。”他向来狂傲,想是不屑于去卑微请求一个人的爱吧!

陆卿衣也叹道:“她姐夫又如何不是呢!”她抬头,望进他的眼里,问道:“若师傅是乔峰,会不会还是此般结局呢?”

黄药师沉默半晌,开口说道:“我不是他,所以不知道会如何!只是料想,不会如他这般愚昧的自尽吧!”他向来坚信,只要活着,便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陆卿衣黯然的点点头,又突然脸微微红了起来。黄药师看她脸红,正想问她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却听她讷讷说道:“卿儿也不会像阿紫这样的,就算……永远是姐夫跟小姨子,能伴着他一生,便也足矣。”

黄药师心中一震,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乔峰爱阿朱一生,所以难以接受阿紫。他呢……他挚爱阿衡,又可有位子来容纳卿儿……天下间,向来难有事能困倒他,只是这一情字,唯这一情字……他也难以自己。若情能控制自如,当年阿衡死的时候他又岂会如此伤心?情若能随心所欲,他……也想,从此好好待卿衣。

他欢喜她,这是自然而然的事。不然他不会对她忧心,宠她至斯。在她玩闹的时候纵容她的调皮,在她受伤的时候为她揪心……更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做出亲密的举动。可是,爱若是有分量的,那他爱她,又有几多?

陆卿衣其实也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初见面的时候么?还是在桃花岛他第一次靠近她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爱他如此,­性­命不顾,什么都不顾。

爱人这件事,原来几乎可以简单到不知不识,而只是一团简简单单的欢喜,像婴儿喜欢清风拂面的感觉,像孩子喜欢那天边的一朵白云飘然,而她陆卿衣,也只是简简单单喜欢上了一个名为黄药师的男人罢了。世界女子千千万万,却恰恰好是她来到了他身边,世上男子万万千千,却是刚好是他微笑回头。

她抬头看向他眼里挣扎,终于忍不住遮住了他的眼。她在他的耳边轻声叫道:“师傅……师傅……”

他拿下她柔­嫩­小手,放在掌心,摊开她的手掌,印上一吻。“卿儿。”他正­色­喊着她。她撞进他深不可见的眸子里,微愣。霎时间身边所有风景事物都与她无关,眼里看的只有他,心里想的亦只有他。耳里听的也只有他低沉的嗓音——“我黄药师,今生必不负你。”

她双眼大睁,耳里来来回回都是他这十个字。她觉得眼前仿佛有许多烟花同时绽放,让她目眩眼花,又仿佛是潮水淹没而来,让她无法呼吸。

她实在明白,要他这么一个重情义的人许下这样的承诺,已经是大大的不易了。她扑到他的怀里,欢喜流泪,嘴里却只喊着——“师傅……师傅……”

黄药师搂着她的身子,听她在自己耳边温言软语。未开口时,觉得一语重千金,说了之后却觉得,亦不过如此。他还是他,她亦还是她。只要无事,他们两便永永远远相伴在桃花岛。想到这,他心里也热了起来,低声在她耳边喊着——“卿儿,卿儿……”

烛火摇曳,明明暗暗,映出两个相交的身影在窗上。爱情总是让人痴傻、让人俗气。明明聪颖的两人,却总是不厌其烦的喊着对方。真好,你在这,我也在这……

十六

黄药师看了看手里的信,又看了看床上那午寐未醒的人儿,勾起的嘴角和舒展的眉眼,无一不显示着他的好心情。随手将信丢在一边,黄药师摸着下巴想着,若是让卿儿醒来看见这封信会是怎样反应呢?

陆卿衣果然不负黄药师所望。看了信之后先是大大的抱了他一下,为陆乘风即将来探望她而欣喜了一番。又蓦地想到……若是陆乘风来,她岂不是要跟黄药师适当的保持距离?咬着手指,陆卿衣很愁楚,还是……借此机会就跟爹爹说了?

“嗯……嗯……”黄药师挑眉看着她在一边吱吱呜呜,坏心的不去接话。“师傅!”好吧,终于是恼了。“卿儿想说什么?”黄药师问的好诚恳。

“爹爹要过来,所以……”气恼的看着那男人不为所动的样子,陆卿衣咬咬牙,“要不要跟爹爹说啊?”

“照说就是。说为师武艺不­精­,所以导致卿儿深受重伤啊!”黄药师摩挲着习惯放在身边的玉箫,理所当然的说道。

陆卿衣脸­色­变了变,未得到他承诺的时候,她只要伴在他身边就好;得了他的承诺,她的心也变大了,想要他一点一点的给自己他心的空间。

黄药师看着那张小脸在自己面前一点点的暗淡下去。心中不忍,叹息着抚上她的脸颊,“你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陆卿衣红了眼,他自然不用担心,他是陆乘风的师傅,爹爹又怎么会违逆他!只是,她怕看见那个温和的中年男子,对她失望的表情罢了。她与陆乘风虽说不是很黏糊,但是,在陆家庄的日子也着实承蒙他照顾,何况,这身体依旧是他的女儿的,她本就对他有着万分的亏欠之心。

难言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黄药师抿着­唇­,挑起她虽是经过他­精­心调养却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陆卿衣,难道你说要陪着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这天的来临?”虽是压低了声音,陆卿衣却晓得他压低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怒气。

她慌乱的看着他的眉眼,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想过的,我……我本以为可以推说不嫁人就好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声音断断续续的低了下去。若是那样,不用挽起我的发;若是那样,我依旧夜夜独自安眠于海棠苑。只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不再安于现状。

渐渐松了握着她脸的手,转而变成轻柔的抚慰,“卿儿,既然你已经没有办法了,为何不全部交给我呢?”看着她抬起一张错愕的小脸,黄药师又叹了叹。“你就真的以为,我会让你爹成为你的心头病?”他特地不称陆乘风的名,他想她知道,即使他不是陆乘风的师傅,他亦要将她安然握到手心。他不愿她为了这些事情忧心烦闷,他的卿儿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很果敢聪颖,但是在面对身边人的时候,总是特别瞻前顾后。

“师傅……”被说的有些脸红的人窝进他怀里了。深深吸一口气,还是那样好安全好舒适好让人沉溺的气息。只是她不想软弱,她知道若是全权交给黄药师他会做的很好,可是……那是她的爹爹,她,有义务给他一个女儿的交代。

黄药师微笑浮现,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该怎样便怎样,不许故意离我很远!”语气好是凶狠呐……却听得怀里的人儿更是往他身上蹭了蹭。

陆乘风看着上首的师傅,心里忐忑不安。虽说师傅终于原谅了自己已经有大半年了,只是……蓦然看见心情如此之好的师傅,还是……好不习惯啊!不过看着站在一边亦一同微笑的女儿,心下安定了些许。

“前几日听蓉师妹说卿衣受伤,倒是麻烦师傅了。”陆乘风小心翼翼的从自家女儿身上找话题。黄蓉去陆家庄的时候怕陆乘风担心,是以特地说的轻了些。现下看着陆卿衣好好站在一边,他心亦安定许多了,更加不会想到当时有多么惨痛。

黄药师想到当时陆卿衣毫无生气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心里一紧,嘴­唇­也抿了起来。陆卿衣看陆乘风有些懊恼的样子,忙是拉了拉黄药师的袖子:“不麻烦的不麻烦的,小伤罢了。”

小伤?那些伤差点吓的他早生华发!饱含深意的看了眼陆卿衣,看她被他盯的有些慌乱,有些脸红,才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幸好当时带了无常丹,卿儿本身底子也不差,休养至今,也差不多了。”咳,底子是不差,当年掉水的时候被他发狠,好好的补了一段时间,养出来的水水­嫩­­嫩­啊!

“有劳师傅照顾了。”陆乘风仍是小心致谢,虽说在家的时候陆冠英就说过师傅很照顾卿衣,只是……师承黄药师多年,他又怎会不晓得他喜怒无常的­性­子。他终究是担心卿衣有时候会没大没小,惹恼了他啊。

黄药师突然哼了一声,大声斥道:“卿儿是你的女儿就不是我的徒弟了!我照顾徒弟倒要你来说了?”他更想说的是,他黄药师照顾自己的人,哪需要他来指手画脚!只是始终顾及着陆卿衣的薄脸皮,不愿意她发窘罢了。

“弟子错了!”陆乘风也很是苦闷,卿衣既自己女儿又是自己师妹,这辈分也太奇怪了。虽说在桃花岛这样对世俗伦理不重视的地方……还是有些……

陆卿衣头疼的看黄药师发怒,陆乘风轻声道歉。咬了咬­唇­,拉着陆乘风的袖子撒娇:“爹爹来桃花岛是来特地看卿儿的么?”又在他身前转了转圈,娇笑着道:“看吧,一点事情都没的哩。”

陆乘风摇头叹息,“你上次摔伤脑袋的事情都还没过去,我又怎么放得下心来!”

陆卿衣听了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有点僵硬,她没想到,居然会让陆乘风想起她穿越过来时候那场伤。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她怕被人知晓,她怕被任何人知晓。她最怕的是,黄药师知晓后,再也不理她了!在桃花岛过了这么久,若不是今日提起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情了。

忽然之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静的几乎可以听见外头风吹过树枝发出的声响。陆卿衣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越着急却越说不出话来。她好怕黄药师突然问伤了脑袋是怎么回事。

黄药师看着她慌乱的神­色­,眉头狠狠一皱,一把抓过她搂到怀里,抚上她右手脉搏。陆乘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大声喝了声:“卿衣!”

黄药师狠狠瞪了一眼大叫的陆乘风,小心的看着怀里人的脸­色­。皱了皱眉,脉象正常,难道……还是对乘风心虚么?

陆卿衣觉得脚下虚浮,软软的将脑袋靠在了黄药师的手臂上。心慌慌的低声说道:“师傅,好像……有些头昏,卿儿……想去睡会。”又对着陆乘风说道:“爹爹抱歉啦,等会卿儿起床为爹爹接风可好?”

陆乘风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说道:“卿衣既然不舒服,便早些休息罢,跟爹爹还客气什么呢!”他自然是以为陆卿衣受伤未愈,所以刚刚转身的激烈导致头昏的。

黄药师将她送回碧海楼,没想到向来喜爱赖着他床的人今日却一反常态,执意要回海棠苑。终是拗不过她那张哀求小脸,只好将她送回海棠苑,擦了擦她的冷汗,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以做安慰。

陆卿衣在他走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有他的气息,就不再是她熟悉的地方了。她跟他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缠着他,他宠着她。他教她弹琴,她却总是故意弹错音,只是为了让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与她一起弹奏。他总是笑骂她是小坏蛋,她狡黠的笑笑——这叫做“欲使周郎顾,时时拂弦误。”他叹息着纠正,明明就是“欲使黄郎顾”啊……她漫脸绯红,与积翠亭相映成趣。

蹭蹭柔软的被子,想着黄药师应该回碧海楼了。便下了床,披了外套,悄悄出门了。

画面上的冯衡,依旧那么年轻俏丽,面容柔和,眼神却又不失俏皮。陆卿衣坐在她的画像下面,双手抱膝盖,将下巴支在膝盖上,低低开口说道:“阿衡夫人,对不起啦!我又来打扰你了。”

“其实,上天既然让我生于此,那必然就是要我来遇上师傅的。所以,我没办法想象万一师傅……万一师傅不在我身边如何是好?”

“阿衡夫人,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到底是应该死都不说还是应该与他坦白?”

天地间唯有她一人知晓这个秘密,她好难受,无法与人说。思来想去,也只能与冯衡说了。当年陆乘风将自己的秘密说给树洞听,却不想被陆乘风听去。身为他女儿的陆卿衣,却有机缘巧合,也选取了这么一个笨法子,来找冯衡倾诉。

冯衡自然不会说话,陆卿衣抬起头,看着画中人儿,安详柔和的眼神,似能抚慰万千惆怅。怪不得,他如此爱她。她伸手想抚上画上的人,却怕手上汗迹会沾上去,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画上一丝一毫,都是他心血与情感,她不忍心让他的作品有一点点的瑕疵。

叹息一声,靠上了旁边的玉棺,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呢喃:“我要到哪一天才能等到师傅也给我画这么一副画呢?”

“卿儿若是想要,为师随时都可以画的。”

空寂的地下空间里,陆卿衣的耳里清晰的传来黄药师的声音。本该是恍若春风拂面的温柔声音,此时在陆卿衣听来,却不啻天边惊雷。

十七

“师傅……”错愕到不知所措的陆卿衣傻傻的看着黄药师从楼梯上下来。

黄药师看她受到惊吓的样子略略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或许是不愿他晓得她来找阿衡吧!

他缓步走下,看着多年依旧的画像容颜,感慨万千。阿衡,阿衡……我与她来见你,你若要怪,只是怪我薄情便是,十五年来,你未曾入梦,阿衡……如今我背离当年在你棺前的誓约,你又是否会入梦来训斥我的背信?

一声悲叹,转头看向一边等着自己的小女人。沉寂的面容在看见她凌乱的衣装之后挂不住了。这孩子,总是来不及穿好衣衫便急冲冲的往外头跑去。

“又不穿好衣服鞋子就出来了!”责怪的捏捏她的脸蛋,手感很是不错。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陆卿衣懊恼的想。“师傅什么时候来的啊?”

“莫不是卿儿有什么私密的话想对师傅说?”黄药师微笑猜测。他是刚走到通道口,便听见她对阿衡画像的艳羡之情的。

陆卿衣咬­唇­,黄药师并非那种会把一些事情藏起来不说的人,他若有怀疑,必定会问,不会装模作样的。“师傅!”跺跺脚,总是要让她脸红他才开心。

“卿儿。”黄药师突然喊道。

“啊……怎么了,师傅?”

黄药师撇开脸,不再看她。“为什么要挡下来?”为什么要为他挡下那一掌?她明明应该知道老毒物下手不会轻,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他闭着眼睛,提起来他都觉得辛酸羞愧愧对祖师了。

她低下头,讷讷不语。

半晌未等到答案,他转身看着她。看她螓首微低,丝发滑落披两肩,黄药师心中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捏在掌心,柔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陆卿衣咬住下­唇­,怪他为何非要自己说出让她难为情的话。她轻轻挣脱出来,黄药师本就没用多大的力气,便也就是随她去了。

“当时谁想的到那么多嘛……”那个时候见欧阳锋突然发难,她根本就比他还猝不及防,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痛彻心扉了。

他长长一声叹息,将她搂在怀里,以额抵额,“下次……别再这样了。”

“我若走了,那也是时候到了。你还年轻,你若出事,可让乘风怎么是好?”也让独留于世的他,悔恨度日么?

她傻傻抬头,望进他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曾经望眼欲穿,才盼来如今相知。“不要说这个了师傅,我们都不会出事的。蓉儿也不会的。”她与他相视,说的无比认真。

心里瞬间软了一块,黄药师突然想起当时在牛家村的时候拿的玉佩。掏出来微笑着说,“我看卿儿身上甚为­干­净,见这玉佩不错,卿儿日后便挂着吧!”

陆卿衣伸手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她轻叹一声,能得他一声称赞的玉佩又岂能是凡品?她翻来覆去看了看,笑道:“师傅粗心了,这连穗子都没!”

黄药师哑然而笑。“果真是师父忘记了。”

陆卿衣在旁边寻了寻,“这里可有红线?”

这房间本就收集了冯衡当年所有物品,这针针线线自然也少不了。黄药师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几­色­丝线。

挑出几缕淡­色­的丝线再加上红­色­的丝线,素手轻翻,丝线纠缠,彼此轻薄,千转百回如她心里千千结。

黄药师看她指尖飞舞,恍然间与多年之前,三月午后窗边为他缝衣纳鞋的阿衡重叠,伊人浅笑回眸,他心动不已。伸出手指,细细缠绕她的发丝,专注的人儿却恍然未觉。

“好啦……”陆卿衣拍拍双手,站立起来,拿着玉佩在黄药师身上比了比。“很适合师傅呢……”陆卿衣抬头朝他笑笑。双手丝毫不停,将穗子系上,用那一段千回百绕的纠缠盘结来系住他腰间那一点沉实。

黄药师无奈的看着她纤手系上他的腰带,叹息说道:“本是给你的,怎么又倒我身上啦?”

陆卿衣毫不介意的说道:“可是我觉得师傅带起来比较好看哩。”

点点她的鼻子,看她皱起整张小脸,顿时黄药师心情非常好,朝她清朗一笑,朗声说道:“卿儿可是想借此贿赂为师给你画像?”

“师傅。”陆卿衣无奈跺脚。“算了,师傅说是便是了……”

黄药师­唇­角含笑,如春风过耳。“其实,卿儿下次若有事相求,为师可以接受□的。”

看他用那么正经的语气说这样的话,陆卿衣的脸……红了,紫了……几乎都快有些懊恼了。自从“确定关系”之后,貌似他心情就一直不错。她一时间无语,不晓得应该去怪他轻薄还是怪自己竟然想不出话来。

黄药师不会明白,她不仅仅是为了羞怯,更是因为她的乍富。他给她的情,让她犹如一个暴富的商人,又如一树开的浓烈的花,浓郁芬芳激烈。满心挥霍,只为了将那份心展示给所有万物,让它们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喜悦……天上那一抹不止从何而来的白云,笑看她激动的小脸;窗外微风吹过,拂过女儿心里最柔软的地。

黄药师在她受伤的这段时期,为了提醒她不挑食,多吃些,早已经养成了为她布菜的习惯,。

在黄药师第一次夹菜到她碗里的时候,陆卿衣惊愕的抬头看了看他,虽说平时也有过,只是在自家爹的面前……看了看他还是一派再自然不过的姿态,又看了看自家爹爹……这……她苦恼的偏头,这算是什么情况呢?难不成,刚好爹爹没看见?她又转头看向黄药师,却见他笑的如掩在飘渺云雾后的泼墨山峰。

黄药师一边盯着旁边的小女人努力把碗里饭菜吃掉,一边又在菜快没的时候时不时的添些进去。他这小徒儿啊,总是分不得心,想了一件事,便做不好另外一件。是以他平日生活里,总要多多照拂。

陆卿衣拼命吃着黄药师夹过来的菜,心情也从刚开始的慌乱,变到后来都快有些自暴自弃了,置气的想着,看见就看见罢,比起那师傅来,爹还算是脾气好的。宁惹阎王不惹师傅啊!她早有这认知。

满意的看着她终于乖巧的吃饭,同时也颇具兴味的看着她变得粉粉的柔软耳垂,很想让人咬上一口。只是……眯起眼睛看了看下首某个得意弟子,黄药师心里盘算着成亲这事是尽早办了还是等蓉儿回来再说。

陆乘风错愕的看着师傅瞪他的一眼,以为黄药师在嫌他多余。他很无辜啊!年轻时候师傅师母亲热,他们弟子们都一同闪开,只是现在……他想走走不了啊……

想起之前师傅来找他时候,直说他不许反对这件婚事,即便反对他也不会放手卿衣。只是,他……他没想反对啊!既然是自家女儿跟自家师傅做的决定,他反对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他现在的表现还不够好么?

只是……这女儿的婚姻大事,总得给他一些时候消化吧!前几日冠英领了一个姑娘回来,说是祖师爷主持的婚礼,已经礼成了。这没几日,又被告知女儿也给别人了,他年老的心哟……

再度看了眼师傅脸上那可以称得上“欲求不满”的表情,陆乘风觉得,他人已经老了,应该早点去睡比较好啊!

“乘风既然来了,就在岛上多呆些日子罢!”黄药师低沉的声音惊醒了陆乘风。

“是,师傅。”多年来的习惯,师傅的话总是第一位的。“师傅,徒儿来之前已经命冠英去寻梅师姐了,又听说她与金国小王爷之间颇有渊源,过些日子,梅师姐也该回来了罢!”

陆卿衣突然皱起眉头,来这里这么久了,­射­雕原著里头一些细微的地方她都快忘记的七七八八了。比如……冯默风的下落……她就忘记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是个落魄的铁匠了……越是想想起,越是不记得。

黄药师惊道:“卿儿,怎么了?”实在不是他过于忧心,只是她最近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没事啊……”陆卿衣牵强的朝两人笑笑。“只是想到,梅师姐他们……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伸手握住她的手,黄药师道:“这事都是我年轻时候的错。”满脸黯然之­色­,尤其想到曲灵风的孩子的时候,更是伤感。若无当年之事,傻姑本该如蓉儿般天真无忧的。

陆卿衣向来见不得他露出这般神态,往事沉寂,是她进不去的世界。咬咬­唇­,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手,日后她必定哄他开心,再也不会让他做出如当年般的憾事了。

他目光一惊,亦握住了她,朝她温柔一笑,春花秋月尽付笑容中。两人目光妁妁,却显得陆乘风很是多余。

他本想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离去,怎知他脚伤未愈,离席时候还是不小心拂到桌上,惊醒对视两人。陆乘风苦笑连连,对着黄药师挑高的怒眉抱歉道:“师傅……”他应该高兴么?师傅对他,好似又回到当年的时候,只是被自家女儿瞅见,也怪不好意思的。

黄药师怒道:“既然吃好了便回房去罢,难不成还要我带你回房去?”

陆乘风老脸羞红,连连称是。陆卿衣却是甩了他手跑到自家爹爹身边去:“师傅,我要去和爹爹说会子话哩。”脸红红的看着他,他知道他们两父女总是要相谈一番,没什么理由阻止,便挥挥手任由他们去了。陆卿衣见他许可,便笑嘻嘻的牵着惊愕无比的陆乘风离开了。

黄药师气呼呼的看着两人离去背影,蓦地却又哈哈大笑起来。“乘风啊乘风,如此­精­怪的女儿,怎么会让你这个老实头生出来的呢?”

十八

“近来爹爹腿好些没?”

陆卿衣扶了陆乘风坐下,想起刚刚走来路上他的步子有些缓,就先问了他腿上的情况。记得当时与黄药师一同去陆家庄的时候,父亲还依旧是坐在轮椅上的,只是没想到这回便能自己行走了。

陆乘风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都过了这么多年,早年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站起来,这样已经很好啦!”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早就心如止水不抱任何期望了,如今虽不能动下盘功|夫,只是能自己行走,他亦心满意足了。

陆卿衣眼眶一红,为这中年男人的温和语气,早在陆家庄的时候,他就待她极好。她早就想过,也只有如此好脾气的父亲才养的出陆冠英那样温文的子弟,不骄不躁,不恃才傲物,不仗势欺人,武林世家孩子有的坏毛病他都没沾上。是以她对这个便宜父亲即使没有深深爱意也是十分敬重的。

“爹爹稍等,我去打盆水来。”前世是苏轻的时候,她就经常与同学去一些养老院照顾老人,所以对热敷按摩之类还是略微熟悉的。像陆乘风这种长年坐着轮椅的,怕是小腿肌­肉­定是有些萎缩的。以前在陆家庄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轮椅上,她便也没想到这出,如今既然配合着黄药师创的武功心法在站立了,她也就多了这份心思了。

手指细细的在小腿上按着,刚开始尚有些生疏,不过一会,便熟练起来。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屋子里仅余微风吹过拂着窗纱的细微声响。许久之后,陆卿衣终于抬头朝陆乘风笑笑,“好啦,每天这么按按,爹爹腿应当会好的快些”

陆乘风倒没多想,只以为是她去问了师傅如何让腿早些恢复,拍拍身边,示意她坐下来。

“累了吧?”

“还好,不累的。”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陆卿衣扭着衣角,忍不住低低开口,“爹爹……”

“先别说,听爹先说。”陆乘风打断了她的话。

“你娘死的早,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带你们两个孩子,许多事情都没好好教过你们。只是你们都很好,都不让我担心的。”

“那次你失手撞到头……”沉吟了会,陆乘风继续说道。“也是我的不是,没有好好照顾好你。”

“不是的,爹爹……”陆卿衣连忙摆手,那时候他根本不在陆家庄又怎么会是他的原因呢!

握着她挥动的手,陆乘风微微笑着,“你以前没这么喜爱笑的,从前总是怯怯的跟在冠英的后头。”

握在他手掌里的手渐渐失温,陆卿衣咬住下­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黄药师的徒弟,从来都没有笨蛋。陆乘风经营陆家庄多年,自然是心思缜密之辈,陆卿衣这小小的借口,又怎么会入的了他的眼。

“卿衣,爹爹总在想,是不是还是我对你关爱太少,上天罚我,以至于让你忘了前尘往事。”

陆乘风说到此,显然有些激动,手上用劲了都不自知。陆卿衣却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么想的……

即使是黄药师如此聪颖之人,在郭靖完整背出《九­阴­真经》的时候都会想到是否是阿衡的魂魄示意,更何况陆乘风……将这些事情归于鬼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也正是如此,才让陆卿衣心里侥幸,直呼上天保佑了。

陆乘风闭上眼睛苦笑。“卿衣,无论如何,你都是我陆乘风是女儿,所以别害怕,不论你变成怎样,即便是如傻姑一般,亦是我陆乘风的女儿。”

陆卿衣听着他说,心里仿佛一会跌落深渊,一会又被高高拉起,情绪波动极大,嘴­唇­都有些颤抖。涩涩的喊了声:“爹爹。”

陆乘风恍若未闻,只是兀自说着。“你和师傅的事情……那次你们来陆家庄,你就总是望着他,爹爹是过来人,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以那样迷恋的目光看着自己师傅,而她甚至还年轻的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爱意。他只道师傅痴恋师娘多年,怕是自家女儿必会撞的头破血流了,他甚至都已经做好安慰她的准备,甚至……都着手考查年轻一辈武林世家子弟的品行了。却不想,这桃花岛一行打破了他原有的以为。

师傅来寻他,说起这事情。他虽是诧异,却更多的欣慰。可想而知,世人若晓得这段感情,必然会有一堆的卫道士上来口曰孔孟手举程朱,他身为她的亲生父亲怎么忍心让她独自面对?

“爹爹……”虽是同一句爹爹,但是两句并不一样。上一句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而这次,却是欣喜且讶异。如真是这么早就感觉到了,那他不说……是不是就代表不反对了。“谢谢爹爹……”

陆乘风摇摇头,“傻丫头,跟爹客气什么!”顿了顿又说道:“你该担心的不该是我的反应,倒是蓉师妹的反应。”

陆卿衣抬头一愣,的确,她都忘记去想黄蓉知道之后会不会有所反弹,咬了咬嘴­唇­,陆卿衣低头说:“这都是卿儿的错,是我自己没有顾虑到。”只是想着自己父亲会不会谅解,却忽视了黄蓉会不会吃醋。依照那对父女十五年来的经历看,既然黄药师会在黄蓉要嫁郭靖的时候吃醋,那么黄蓉吃醋也是理所当然了。

微微有些苦笑,“这个,等她回桃花岛我先去跟她说说吧!”现在即便她想去求得黄蓉的谅解,亦是寻她不,只能等黄蓉与郭靖完事之后再回桃花岛了。

陆乘风点点头,“你好言好语对她说,她自幼没有母亲,师傅又向来纵容她,你万不可有管教她的心思。”

“爹多虑了,蓉儿都这么大了,我哪敢说什么哩……”陆卿衣连忙解释。

陆乘风满意的拍拍她的手,“将来她与郭兄弟结婚之后大概也不会在桃花岛上,所以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就忍忍啦!”

陆卿衣乖顺的点头称是。

“若是她非要将你同师母去比较……唉……你也别难受了。”

“知道的,爹爹。”这些琐事,实在难为他一个大男人来提点她了。

陆乘风看着已然长大成|人的女儿,心里感慨万千。“既然你自己都做了决定,爹自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你须记得,以后日子是两人过了,不能像你在家中一般了。”

轻轻咬着嘴­唇­,陆卿衣有些脸红。这也转化太快了,她还在担心陆乘风会不会反对,他竟然都已经开始教导她要好好过日子了。这……

“我终究不能代替你娘亲,所以有些事情不周到也没法子啦!不过,倒是可以让你嫂嫂来说说,她亦是大户人家小姐,这些事情想必是熟悉的。”陆乘风低头想了想,如是说道。

“呀……”陆卿衣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还是有些期盼的。“这事情八字都没一撇,爹太着急啦!”所说的口是心非,大概就是这样。

陆乘风许久不见她如此小女儿情态,倒是乐的哈哈大笑。“江湖儿女,何必这么忸怩!你大嫂尚且能与你哥哥荒村拜堂,难道卿衣还害羞不成?”

陆卿衣站起来跺跺脚,那明明就是师傅的压力好不好!只是她不敢说出口这句话,只是跑了开去。“我去厨房交炖些东西,不理爹爹了……”

陆乘风笑着送她离开,又见她忽然转身跑来,“爹爹,明日你早起练功之后记得回房我帮你按按啊……”陆乘风含笑颔首,她再度转身跑开。

不是因为太害羞所以要跑着离开,只是因为太过喜悦。她必须要一些行为来宣泄一下,比如跑跑跳跳,又比如,去厨房下厨做些羹汤。本以为这段感情会有的第一个阻力,竟然就这样解决了……她实在是欢欣得紧,一路上跳着,柔风若有似无拂过她的面颊,她觉得路上的花花草草红红绿绿都在为她开心,树枝低垂,亦是与她同喜。满心的温柔与激动,自然觉得天地间景­色­无一不好无一不佳。

陆卿衣做菜的手艺的确不怎么样,当然,这是与黄药师比起来。且不说黄蓉一手厨艺是他亲自传授,光说他这么骄傲一人,若厨艺不是顶尖,他哪能拿出来让众人知晓!不过,上帝在关门的同时总是会留窗的,她做菜不好,不过对付汤汤水水还是不错的。人说以形补形,她便想着帮陆乘风炖些猪骨牛骨之类的,虽不晓得有多大作用,却是聊胜于无。

整整一下午便是在厨房度过,她不想假手他人,只能自己看着。待到傍晚时分,正想端了出去给陆乘风,走了没几步就看了一个哑仆冲了过来。

她在岛上多日,手语哑语都学了些许,如今也勉强认出他说的大概是黄药师在碧海楼发怒了。她心下一惊,近来黄药师待她温柔和善,她几乎都忘记传说中这男人的喜怒无常了。连忙让哑仆端了补汤去陆乘风那,自己则是施展那几乎无甚用武之地的轻功直奔碧海楼而去。

还只是到了楼前,便听见里头黄药师一声暴吼:“柯镇恶那个瞎子欺负我桃花岛无人么!”

十九

陆卿衣飞到楼前,正好听见黄药师一声暴吼:“柯镇恶那个瞎子欺负我桃花岛无人么!”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掉落到地上。堪堪稳住,闪进里头,却发现不止黄药师一人。

“梅师姐?”陆卿衣诧异的脱口而出。错愕的看着面前那个跪坐在地上的人,确确实实是当时在陆家庄尚有一面之缘的梅超风。

梅超风虽然眼瞎,但是耳力向来不俗,刚刚便听见有人踏进来,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陆卿衣满脸忧心的看着根本没有掩饰自己怒气的黄药师。“师傅……”

黄药师看她神­色­忧思,口气缓和下来,“超风,卿儿是你陆师弟的女儿,不过也算是你同门师妹。”

梅超风眼睛看不见,只能凭借听力来判断旁人的位子。“陆师妹?”

“梅师姐。”陆卿衣又乖乖应了声,她直到现在才好好看清梅超风的模样。虽说上次在陆家庄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有些落魄,况且盲人实乃无力打扮衣衫头饰,即便是杨康时不时照拂着她,只是王府下人对她既怕且畏,总是对小王爷的命令阳奉­阴­违。梅超风脾气也孤僻,不爱与生人多交谈,倒是与黄药师­性­格如出一撤,是以不会特意去对杨康说,所以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师傅,出什么事情啦,梅师姐怎么来了?”她记得她家爹爹才说她要过些日子才会来桃花岛的。

黄药师果然又怒了,刚刚缓下去的脸上又僵硬起来,破口大骂:“柯镇恶那个臭瞎子,竟然六个人打一个,还辱骂我桃花岛!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陆卿衣咽下口水,心里有些后怕,直骂自己简直就是傻子,竟然会在此时提起。苦着脸拉着黄药师的袖子问道:“梅师姐伤势如何呢?”

说到伤势,黄药师又是拂袖怒哼。陆卿衣满脸尴尬看向梅超风,却又猛然惊觉梅超风眼瞎根本看不见自己眼神,便愈发觉得尴尬了。

梅超风倒好似晓得黄药师生气,很愧疚的跟陆卿衣解释:“超风有辱师门,愧对师傅。本想杀了那个恶贼为玄风报仇……不想竟然……幸而后来被小师妹的兄嫂所救,得以存活来到桃花岛。”

“啊?”陆卿衣不敢相信,“哥哥和嫂嫂?”难不成真是无巧不成书?人生何处不相逢?

黄药师晓得她言下之意,与她解释:“刚刚冠英和那个小姑娘去了乘风那了。”

“什么那个小姑娘呀,嫂嫂是程家小姐,闺名瑶迦。”陆卿衣跺脚,话出口之后又猛然后悔,竟然纠结起这名字的小细节了。

黄药师被她脸上那副悔不当初的表情逗的哈哈大笑,“是是是,为师错啦!下次一定记得。”

梅超风虽然看不见黄药师脸上笑意,却是听得他言语中的愉悦的。心里不由得大为震惊,这位小师妹竟然如此深受师傅宠爱么?刚刚师傅才震怒不已,短短不过瞬时,便转怒为喜。心里不自觉的暗喜,若有她好言好语几句,指不定师傅便对她能再谅解几分的。

黄药师看她脸上神­色­变幻,皱眉叹息。“好了,超风你连日奔波,伤势未愈,先回你以前的房间休息吧……此事我自有决断。”

交代了哑仆照顾好她,陆卿衣笑着缠上黄药师的手臂,笑眯眯的问道:“师尊大人准备如何决断呢?”

黄药师坐了下来,看她一副看好戏的神奇,不由气道:“若是超风眼睛尚好,又或是你爹爹腿脚依旧,又何须惧他!便是以一敌六那也是绰绰有余!”

虽是气恼之言,却也流露出几分悔意。都怪他一时冲动,造成无可挽回的祸事,竟也让武林中那些阿猫阿狗小瞧了桃花岛去。

陆卿衣转而想到一事,“那师傅为何后来便一直不再收弟子了呢?”即便是在《­射­雕》的原著里,黄药师也是有着长久的师门空期,就算是后来收了武家兄弟……那资质也是不堪入目,基本上与她陆卿衣是一路货­色­,说出去都是丢桃花岛面子的。

黄药师听了反倒奇怪的问她:“卿儿难道不晓得我与周伯通打赌的事么?我发下誓言若不能将他逼出清音洞便不再出岛,又哪来的弟子收呢?”

陆卿衣听了解释,果然愣了下,继而哑然失笑。自己是想太多了么,竟然连这么浅显的缘由都没看出来,只想着他是不是从此不愿再收弟子。

“蓉儿离家出走,我为寻她破誓离岛,甫一离岛,不就碰上你这个小坏蛋了!”黄药师戏谑的看着她说道。

陆卿衣偏头,脸一红,想起自己当年居然直接求他收自己为徒,难道真是传说中的无知所以无畏?

黄药师看她神情,轻笑出声,“怎么了,现在来不好意思了?那时候卿儿可真是直接啊……”

跺跺脚,陆卿衣十分识时务的转移话题。“呀,我倒想到个好主意了。”本来她还真不晓得应当怎么办,不过说到了收徒弟这事情,还真让她灵光一闪。

黄药师奇道:“噢,卿儿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才不是什么鬼点子,是真的好主意。”一脸认真的为自己辩解,然后解释道:“我们可以让哥哥去找柯镇恶啊,告诉他桃花岛愿与他比试三场,师傅与他比一场,蓉儿与郭靖比一场,哥哥与他的徒孙比一场。这可不是公平的紧么?”

黄药师听了此言,果真大笑出声。“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黄药师与柯镇恶比试,毫无悬念;蓉儿与郭靖比试,一半一半的胜负,端看谁比谁更心软了;至于陆冠英与柯镇恶的徒孙……若只是两场必然分不出胜负,所以第三场在所难免,柯镇恶向来自以为是,光是想着那张脸可能有的­精­彩表现,陆卿衣就忍不住暗笑。

“师傅对师傅,徒弟对徒弟,徒孙对徒孙,这主意果然妙的很。”

陆卿衣听他称赞,脸上也是喜滋滋的,还不忘捧他一捧。“这都是师傅教的好嘛……”

“小坏蛋,就知道拍马屁!”黄药师无奈摇头,既然这事就此说定,黄药师心情大好,拍着陆卿衣的手背说道:“你哥哥嫂嫂初次来桃花岛,卿儿要去陪他们嘛?”

“噗”陆卿衣失笑,“师傅真是被那老瞎子气昏啦,都到晚饭时候了,即使要陪,也得明日啦!”

黄药师却不言语,只是深深看着她,天地间八荒六合,他仅仅一世,却遇见了两个好女子,心里有些恻恻的痛、有些涩涩的酸。她本不是如阿衡那般的女子,却为难她为哄自己开心绞尽脑汁的法子。

陆卿衣虽被看的有些羞涩,却也直视他的眼,他的情,天长地久有时尽,愿求朝朝暮暮情。

日子便是如此吧,他有了烦恼,与她一同分担;他忘记时间,她一旁提醒;她赖床不起,他柔声低唤……一点一滴,如水穿石,有时候想把这情像松鼠过冬藏着坚果一般死死掩住,下一瞬间却又想像春雨润万物般宣告世人。他半生清韵雅致,却也须败在她世俗的关怀柔情之下。

“卿儿……”他低低唤她,她的名字在他的舌尖缠绵,从他薄­唇­吐出。

陆卿衣心中一动,主动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以一种亲密而又占有的姿态。“师傅……”那么一瞬间,想就这样与他地老天荒不管宇宙苍茫;却又隐隐憧憬着与他每过一日便多一分的喜悦。她拥着他,想着自己曾经偷偷的恋着他,远远的望着他,如今却是紧紧拥着他……所谓世间的大喜事,莫过于此。

良辰美景奈何她,赏心悦目谁家事,两人都沉溺于这柔情当中时候,“啊……”外头一声清脆的叫声,打断所有绮丽情思。

“啊,对不起……”

陆卿衣不好意思的挣脱出黄药师的怀里,转身便看见自家嫂嫂程家小姐正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自家哥哥虽然也在,但是很明智的奉行了眼瞎耳聋的原则,只是刚来时候措手不及,忘记提点自家夫人了。

黄药师倒是一派自然,丝毫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神­色­,一脸平静的绕个人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说道,“都饿了罢,去积翠亭用晚饭吧!”

一路上众人静默无语,陆卿衣与陆冠英许久没见,两人都想与对方好好聊聊,只是此时黄药师与程瑶迦都在,不免有些不便,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彼此都明白了含义。

陆乘风与梅超风都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陆卿衣看着陆乘风温和笑容,心里瞬时通透,哥哥与嫂嫂刚刚虽有尴尬却无太大惊讶……所以,是爹爹先同他们说好了嘛?免了兄嫂可能有的责难与好奇。想到这里,望着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热切与感动。

黄药师撩开袍子坐下,淡淡瞥了眼与自家父亲亲切眼神交流的人,冷冷哼了声,开始动筷。

二十

得了陆冠英与程瑶迦的谅解与支持,陆卿衣最近十分雀跃。时不时拉着程瑶迦一起说话,一同研究厨艺,隐隐有了把冷落黄药师的趋势,免不了被黄药师瞥了几眼。

而自从陆卿衣说了与柯镇恶比试的法子之后,不过三天,江湖中人聊天吹牛,都不忘提起一件事——桃花岛主约江南七怪于陆家庄一叙。若是你不晓得这事情,那你便是大大的落后啦!

陆卿衣奇怪问自家父兄与师傅,明明说要与人一聚又为何呆在桃花岛呢?

黄药师挑眉,只是睥睨的说了句,“桃花岛主从来不等人。”

陆卿衣哑然,一脸醒悟。柯镇恶一行人,的确不值得让他在陆家庄巴巴的等着。即使是洪七公、段皇爷来,也犯不着让他等着。

又过了大半个月,终于有消息传来,江南七怪将于三日后前往陆家庄拜访桃花岛主。黄药师听了消息之后,冷冷一笑,看的旁边的陆卿衣直打寒战。“我便去会他一会,看他却是如何的瞧不起我桃花岛。”

三日之后,陆家庄大厅。

最近江湖上最热门的便是这件事了,桃花岛主名声太盛,即便是以邪而闻名,也挡不住许多宵小之辈想打着与桃花岛主亲近的算盘想以此出名,无奈之下,陆家庄只能头一次闭门谢客,告示天下,桃花岛主不见外人。

下人来称,江南六怪已经到了门前了,梅超风坐在一边一脸激动,双手紧握开口说道:“师傅,让我出去会会他去。”

黄药师轻斥一句,“有你出去的时候,你着急甚么!”

陆乘风站起来朝黄药师垂首,“不如先由我出去见见罢,师傅稍后再来便是。”

黄药师颔首称好。陆卿衣与陆冠英两人相视一笑,均是想到当时裘千仞来陆家庄,两人躲在后头观看的情景。

陆卿衣蠢蠢欲动,眼神望向陆冠英,一片渴求。陆冠英看了看黄药师,只好偏头过去装作没瞧见。

黄药师挑了挑眉,问道:“卿儿挤眉弄眼的想做甚么呢?”

“啊……”黄药师突然说话,吓了她一跳,“我没甚么啊……只是想着爹爹在前头­干­嘛呢……”

黄药师似笑非笑,“你还担心乘风对付不了他们嘛?过不了多久他就要派人来喊我们啦!”

果然,话音才落没多久,就有下人来请他们出去。陆卿衣一副欲言又止的拉着他的袖子,黄药师奇道:“怎么啦?”

陆卿衣摇头,她不晓得怎么说,虽说这主意是她想的,考虑了许多日子也觉得必然万无一失,可是看他要与人比试,总是有着担心。尤其想到江南六怪里的妙手书生朱聪,总是诡计多端,就忍不住心烦意乱,生怕他出甚么­阴­损招式。

黄药师缓缓步入大厅,青衫微动,脸上神情潇洒,宗师风范浑然天成。看也未朝江南六怪看一眼,自顾自走到主位坐下。

朱聪站起身子,对着黄药师一揖,“黄岛主别来无恙!我们六兄弟遵嘱拜会,今日在此一见,幸何如之。”

黄药师极不耐烦挥手,“世人都晓得我黄老邪最烦这些虚情假意,要打便打,哪里来这么多罗里吧嗦的废话!”

韩宝驹早已忍不住大叫出声,“黄老邪你个妖魔鬼怪喊我兄弟几人来此作甚!”

黄药师反倒冷笑出声,“当年你们几人杀我门下弟子陈玄风一事尚未了断,我桃花岛要清理门户还轮不到你们几个动手!”

朱聪制止了想发火的韩宝驹,问道:“那黄岛主今日来是要我兄弟几人偿命了?”

缓缓扫过几人,又看了看一脸忍耐的梅超风,黄药师说道:“我桃花岛弟子虽然不肖,但是自有我来处理。陈玄风之事,我桃花岛与你比试三场,若你胜了两场,我便不再追究我桃花岛自认倒霉,若是你们输了,就乖乖去我徒儿坟前给他磕三个响头!”

柯镇恶脸­色­大变,拐杖用力捶着地板大喊:“枉你黄老邪号称一派宗师,竟然如此小人!”

黄药师冷冷笑道:“我黄药师便是小人了你们又如何!”

柯镇恶脸­色­更加差了,朱聪一抬手,抢先说道:“不知道黄岛主是怎么个比试法呢?”

“我与你们六人比一场,我徒儿与你徒儿比一场,我徒孙与你徒孙比上一场……”

“黄老邪你欺人太甚,你明知道我们兄弟六人并无徒孙!”柯镇恶才听完便破口大骂。

黄药师冷冷反问:“难不成你们几人都是傻子,不会让你徒弟去收去?”

朱聪微微一笑,“黄岛主此言差矣,只怕我兄弟几人现在去让靖儿收也来不及了罢!黄岛主又何必如此为难我们?”

“罗里啰嗦,有这时间与我废话倒不如收你的徒孙去!”黄药师耐心本就不好,此时已是对他们几人忍耐多时了。“不服便来打罢!”

话音才落,手掌平平推出,正是他从八卦中演化而来的劈空掌。黄药师既已发难,江南六怪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柯镇恶挥动铁杖,斜斜向来打来。一袭青衣左边一闪,又借力将铁杖打向旁边的南希仁,忽地又一把短剑向黄药师胸口次来,黄药师手腕翻飞,落英神剑掌卸下她的越女剑。

陆卿衣在一边看的心跳加速,她对武学所知甚微,本以为黄药师收拾着六人应当是极为简单,却见场内众人衣衫飘动,密集成一片,剑光闪耀,齐齐将黄药师围在中央,战况已是凶险万状。黄药师却仍是空手,在剑光杖影中飘忽来去,似乎已给逼得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数十招中只是避让敌刃,竟未还过一拳一脚。陆卿衣急的已经不自觉地将衣角扭的死紧。

梅超风眼睛看不见,只听得周围拳来脚往,不禁焦急的拉了陆卿衣的袖子直喊,“好师妹,快同我说说罢……”

陆卿衣张嘴欲言,却根本不晓得怎么说,只好着急的望向陆乘风。却见他一脸胸有成竹的微笑,心里也不免宽了许多,想道许是她眼拙了,便柔声安慰梅超风,“梅师姐别担心。”说着让梅超风别担心,自己却仍旧一颗心提在嗓子眼里。陆冠英看她额头都出汗了,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妹妹别急。”陆卿衣紧紧握着梅超风一双手,回头给了陆冠英一个笑容。

突然之间黄药师左足支地,右腿绕着身子横扫二圈,逼得六人一齐退开三步。正是他自创的旋风扫叶腿,黄药师回过头来,给了陆卿衣一个安抚眼神,转而又与他们缠斗起来。陆卿衣见他脸上神­色­轻松,哪有半点给迫得喘不过气来的神气,不由得微微一笑。只见黄药师左掌斜挥,向全金发头顶猛击下去,竟是从守御转为攻击。这一掌劈到,全金发原是不该格挡,须由柯镇恶从旁侧击解救,可是柯镇恶目不见物,与常人接战自可以耳代目,遇着黄药师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明掌法,哪里还能随机应变?韩小莹剑光闪闪,直指黄药师的右腋,柯镇恶待得听到出杖,已然迟了一步。张阿生只觉风声飒然,敌人手掌已拍到顶门,大骇之下,急忙倒地滚开,却哪里还有半点笑弥陀的神采。朱聪与南希仁在旁眼见这一下手实是千钧一发之险,一齐发难。张阿生危难虽脱,六人之势却也已散乱,不复再聚,黄药师哈哈一笑,向柯镇恶疾冲过去,冲出三步,突然倒退,背心撞向全金发。全金发从未见过这般怪招,不禁微一迟疑,待要挺秤杆刺他脊梁,黄药师动如脱兔,早已闯出了圈子,在主位上坐定。

陆卿衣正欲拍手叫好,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黄老邪,你这手可帅的很啊!用来骗小姑娘,很好很好!”

陆卿衣脸微微一红,凝神细看,却是洪七公背着大葫芦到了。

“七公你来啦!”陆卿衣见黄药师气息缓和,面­色­红润,便放心招呼着洪七公。陆乘风、梅超风、陆冠英亦均齐齐向他施礼拜见。

“唉……别这么见外,要真欢迎我老叫花子,等会还请陆庄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好菜。”

陆卿衣扑哧一笑,黄药师也不禁莞尔,“七兄大驾光临,乘风自当好生招待。只是不知七兄怎地来了?”

洪七公往下首一坐,打开酒葫芦就喝了几口,“还不是你黄老邪弄的什么陆家庄一叙,老叫花那些徒子徒孙一个个都晓得了,这不,我就来凑凑热闹。”

黄药师朝他笑道:“本只因我桃花岛内弟子一些小事,倒劳动了七兄大驾,实在愧疚。等会必亲自下厨,还望七兄多多捧场。”

“看来这次还真是来对了,光是吃到你黄老邪亲自做的菜就不枉我走上这么一趟啦!如果次次都有如此好事,那我一定多多走动走动。”洪七公一听说有吃的,便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

黄药师朝他微微颔首,又对着江南七怪说道:“你们若是认输,便乖乖去我徒儿坟前磕上几个响头去罢!”

朱聪甫稳下气息,朝着黄药师微一拱手,“虽说这场我们兄弟不才,输给了黄岛主,只是仍有两场,若就此认输,我江南七怪未免也太过胆小了。”

黄药师不耐烦冷哼一声,“打便打罢,倒是寻你徒儿来!”

“爹……”厅内众人均听得门外一声清脆叫喊,不是黄蓉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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