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卢峻熙从衙门回来后,神色凝重。拉着柳雪涛进屋后叹道:“想不到那个人居然真的是禄王也门下的清客,祖籍绍云县,乃城西凤落镇人,在禄王门上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差。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跟卢峻晨走到一起去呢?”
柳雪涛摇头叹息,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呢,这是你们卢家老一辈子的事情,别人哪里知道其中的缘故。
二人商议许久都没有结论,只得将此事暂时放下。
几日后,卢峻晨和那个丫头随着绍云县其他的重犯一并被押解到江浙府,江浙府尹杨博云又亲自翻阅了案宗,同意顾明远的审判结果,上报朝廷,判卢峻晨斩监侯之罪,待秋后和其他死犯一并问斩。
而被江上风盯住的那两个江湖匪类则因为身上命案累累,则被判了斩立决,当日便在江浙府菜市口被砍了脑袋。据说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把整个菜市场都挤得密不透风。
春天过去,天气逐渐炎热,柳雪涛便和柳裴元商议着,要和卢峻熙带着孩子去江浙府买宅子定居,这样的话便可以在那里住把车行筹建起来,而且贡院也是设在江浙府的,在那里预备着卢峻熙后年开春后备考之事也十分的方便。若是车行离不开人,便在江浙府应考;若是有时间,她还想和卢峻熙去京城一趟,让卢峻熙直接进京城贡院应考,若卢峻熙能够高中,能入朝为官,她便把编织行,私房菜馆和车行都开到京城去,还能够和柳明澈互相照应。
柳裴元对自家女儿的打算十分的赞同,认为好男儿就应该志在千里,建功立业。既然卢峻熙的母亲临终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她的儿子能够步入仕途,出将入相,那么他们便应该为此事一步步的做准备,不应该只拘束在绍云县这小地方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
卢峻熙对自己媳妇和岳父的一番心意深深打动,孩子百日后,他便将家务事渐渐地交给了雪涛主理,而他自己则收敛心思,一心攻读,只求将来鱼跃龙门,能够不辜负媳妇的辛劳打算和母亲临终前的殷切希望。
柳雪涛便把年后父亲的几位朋友凑起来的壹佰万两银子拿出来,先用十万两在江浙府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三家商铺,然后又把这三家商铺拆掉后重新修建成一家超大的商铺,又花了五万银子把这新商铺里里外外装饰一新,成了一个别具风格的车行。柳雪涛为自己这家车行取名“宝马行”。匾额和对联皆请江浙府府尹杨博云亲自题写,开业当时,宴请了江浙府的官商两界名流富豪,可谓一炮走红。
当时,除了周玉鹏和夏候瑜的到来让卢峻熙有些不爽之外,其他别无一点别扭的事情。他们二人一直担心的禄王及那位暗中跟自己作对的禄王门下清客贾善庐都没有出现。
而事实上,当日那种情形,贾善庐那种人就算是来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怎么样。何况当时皇上病重,太子监国,禄王在太子面前毫无地位,不过是瞧着老太后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罢了。所以禄王那段日子并不好过,连带着他门下的清客们一个个也不怎么好过。贾善庐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找卢峻熙的麻烦。
这些京中之事卢峻熙和柳雪涛当时并不知情,还是后来通过柳裴元从杨博云那里知道了一些。
宝马行的生意极好,许多富贵之家都来订购,无奈柳雪涛知道自己如今的生产水平有限,每年只接受二十辆车子的订货,多了只好等下一年。如此一来,那些人更是纷纷上门,赶着交了银子订车,有些需要给京城的上级靠山送礼的,不惜交上全款以求早一年取车。你想啊,这种事儿若是被别人抢了先,纵然花了银子也买不来那个“好”了。
柳雪涛便暗暗地和蓝沧云联系,在南洋一带另外开辟新的轮胎加工作坊。周家这边自然还是要用的,但每年十辆车的轮胎已经是他这边最大的生产量。柳雪涛有时觉得很是郁闷,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很多很多相关的事情都受到了阻隔,只是她个人力量所不能及的,所以她除了叹息之外别无他法。
两年后,二月天气,北方的春天来的晚,此时依然是春寒料峭的时节。
神都上京卢家新宅里,正房花厅前的垂花门上开满了金黄|色的迎春花。紫燕腆着五个多月的身孕从花厅里走出来,问着门外的一个小丫头道:“香葛,你可瞧见小少爷去哪里了?”
小丫头茫然摇头,说道:“没看见。小少爷不是一直在嫂子跟前么?”
“哎呦,这个小调皮如今哪儿还有片刻的空闲,我这儿刚一转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这会子不知又去哪里闹去了......”紫燕一边走一边叹息着,去外边寻人。
香葛偷偷一笑,摇头对身后的假山石子悄声说道:“人都走了,还不快出来?”
泓宁从假山石子后面笑嘻嘻的跳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喂——小少爷又是去哪里?仔细磕掉了牙可不许哭......”香葛一看这位不满两周岁的小主子蹦蹦跳跳的跑开便不放心的追了上去。
书房内,柳雪涛纤纤素手握着紫毫竹管细细端详着自己刚刚写完的这首《鬓云松令》,又略一思索,在落款处题上:丁酉晚春雪涛字。然后淡淡一笑,又向书案一侧的匣子里选了一枚“听涛阁主人”的小小铃印在落款之尾印上了一个朱红印章。
枕函香,花茎漏。
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
时节薄寒人病酒,
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
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
肠断月明红豆蔻,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
卢峻熙坐在窗下的矮榻上认真的读书,连小丫头翠浓把一杯香茶放在他面前的矮桌上都没有注意。
泓宁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悄悄地进了书房,又悄悄地爬上了卢峻熙坐着的矮榻,从他身后凑过去猛的扑到他的怀里,把卢峻熙给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自己怀里滚进来的泥猴儿一样的儿子时,又唉声叹气的说道:“你这是哪里混跑混钻的弄了这一身的泥?又蹭了我一身!”
“哎呦呦,我的老天爷!我跑遍了整个府邸找不到小少爷,不想居然是钻到大爷的怀里去了!”紫燕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站在门口冲着卢峻熙怀里的泓宁气的直瞪眼。
柳雪涛放下手中的字,抬头看着卢峻熙怀里的儿子,板着脸说道:“下来!”
泓宁原本还腻在父亲怀里捣乱,听见母亲一声断喝,便立刻乖乖的从卢峻熙的怀里爬出来,顺着矮榻溜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笑都不敢笑一下。
卢峻熙便看着柳雪涛,那意思是你可别吓着孩子。
柳雪涛根本不管卢峻熙如何使眼色,只是转手拿了一把戒尺走到泓宁跟前,厉声问道:“娘早晨跟你说了什么?”
“要听紫姨的话,不许说谎骗人。”
泓宁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的回话,两只大眼晴忽闪忽闪的眨着,很是平静的看着柳雪涛。
“那你为什么不听话,还让紫姨满府里找你?”柳雪涛说着,手中的戒尺一晃,似乎是要打下来。泓宁没觉得怎样,倒是把紫燕给吓了一跳,她急忙跑过去抱住泓宁,求道:“主子莫着急,小少爷还小,偶尔不听话也是有的,他还不到两周岁呢,您可不能打他。”
柳雪涛叹了口气,说道:“你挺着个大肚子还护着他!你起开,我自有话问他。”
紫燕不依,依旧搂着泓宁求饶:“好主子,大爷再过两天就进贡院了,您可不许把孩子打的哭叫连天的,让大爷在里面做文章也不安心。”
柳雪涛听了这话,又看了卢峻熙一眼,长叹一声说道:“那不成你家大爷再落了榜,倒是成了我打孩子的缘故了?”
紫燕看见柳雪涛泄了气,便笑着说道:“也不是,反正您早晨也说了,如今家里万事都以大爷的事儿为主,其他的小事儿都需绕开这件大事儿。可您此时若是把小少爷给打了,大爷心里能不疼得慌吗?”
柳雪涛哼了一声,看着卢峻熙说道:“这孩子都是被你们给惯坏了!将来他长大了不听话,看你们怎么办。”
泓宁立刻从紫燕的怀里跑出来拉着柳雪涛的衣角说道:“娘,儿子听话。儿子没有骗紫姨......”
“你这孩子,还狡辩?”
紫燕忙道:“小少爷说的不错,他并没骗奴婢,是他跑了躲起来,奴婢找不到他,被香葛那死丫头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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