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云这个人也是个聪明人,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虽然不说是风生水起,但也是颇有体面的人。如今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着急的很。这次又跟上次不同,不能直接去找柳裴元赔礼道歉,而是……人家也没把女儿给送回来,只是打发到静室里去念佛了。自己这个老丈人还有什么脸面和理由去找柳明澈呢!
思来想去的,杨博云也是好几天睡不着觉。
这晚,他的夫人见他实在着急,便劝他:“老爷不好去柳家,不如妾身去?妾身去找安老夫人说说,她好歹是姑爷的娘亲,她的话姑爷应该是听的。”
杨博云叹道:“他那个母亲是妾扶的正。如今只不过比以前好些罢了,说若主理中馈还算勉强,哪里管得了已经封了侯爷的儿子?如今连柳裴元说话恐怕都不管用了。这个素琴……真是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这女儿没教好,你的责任首当其冲!”
杨博云的这位夫人原是续弦,原配夫人给杨博云生下大儿子就因病去世了。素琴是这位继室夫人生的女儿。前面还有个姐姐,她是小女儿,所以平日里杨博云根本不管她,况且女儿家从小都是娘亲教导,杨博云说着话虽然有些赌气,但也是八九分的实情。
听了自家老爷的话,这位杨夫人也少不跟忍气吞声的,叹道:“老爷说如何是好呢!素琴从小脾气就暴躁,原以为嫁了人会好一些,却不想会如此左性。”
杨博云叹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办?我若是知道,早就去办了!我这张老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杨夫人默默地个给杨博云捶着肩膀,忽然间眼前一亮,说道:“老爷,不如妾身去见见卢夫人吧?”
杨博云一时不解,扭头问道:“哪个卢夫人?”
“哎呀,老爷怎么把亲家公的女儿给忘了呢?可不就是现在的户部尚书卢大人的夫人?”
“雪涛?”杨博云一证,陷入了沉思。
杨夫人见自己老爷半天不说话,因问:“老爷,行不行,您拿个主意啊!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啊。若是再过几天,这事儿传出去了,恐怕上门赶着给侯爷做继室的可就踏破了门槛儿了!”
杨博云一拍腿,叹道:“准备礼品,咱们这就去卢大人府上!”
杨夫人听了赶忙答应一声:“哎!”然后转身去准备礼物去了。
杨博云从摇椅上站起来,吩咐丫头:“更衣!”然后夫妇二人带了礼物坐了车直奔卢峻熙府上。
此时正是下午,卢峻熙因公事不多已经从衙门里回来。刚进书房还没瞧见柳雪涛便有门上的人进来回道:“老爷,太仆寺卿杨大人求见。”
“杨大人?杨博云?”卢峻熙皱眉,心想天哪,他们该不会是来找自已夫人去给他们女儿求情的吧?然待要说不见,又十分的不妥。好歹如今还同朝为臣,而且自家岳父跟他关系甚好,这几年来两家虽然没什么来往,但也没翻了脸。于是只好跟下人说道:“快快请进来说话。”
家人下去请杨博云夫妇进屋,卢峻熙跟丫头吩咐了一声便匆匆去内室换衣服。待到杨博云进了卢峻熙的书房时,他这换衣服的还没出来。丫头只好上前福身行礼,十分客气的说道:“杨大人请稍候,我们老爷刚从衙门回来,去更衣了。”
杨博云笑笑说道:“好,好,不急。”就算是心里急死这会儿也不能说急啊!
卢峻熙和柳雪涛打了个照面,简单说了几句话从后面来书房见客之时,杨夫人也已经进了柳雪涛后院待客的花厅。柳雪涛见了杨夫人,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了亲威之间盘根错节的实在。那边自己哥哥除了事儿,这边人家爹娘倒是找到自己这个妹妹了。
杨夫人进来后,柳雪涛上前寒暄问候,客气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儿。丫头门端上香茶,奉上水果点心,后各自退下,杨夫人方入了正题:“夫人聪慧明白,自然猜到了我们登门的目的。索性咱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素琴那孩子是很任性,这次铸成大错责任都在我。是我从小没有教养好她!
倒是叫碧莲那孩子受了这些委屈。”
柳雪涛一听心道这下好了,她连碧莲都说出来了,肯定是打听仔细了的。于是只好打起精神来应对,不得不微笑着说道:“老妇人也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情,我这个做女儿如何能多言呢?再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并不清楚。碧莲虽然在这里住了一两个月,但这段日子里我里里外外的忙,只吩咐丫头婆子们照顾她的身体罢了,那些事情却是问也没来得及问一句,如今她已经走了。这委屈不委屈的,谁知道呢!这也是她的命不好罢了,老夫人不必自责。”
杨夫人听柳雪涛这番话,竟是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且滴水不漏,也不得罪人。倒是让她没话可说了。于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借低头吃茶的功夫暗暗的组织语言,想这位姑奶奶嘴巴这么伶俐,自己怎么说才不被她给圈起来像踢球一样的踢出去。
柳雪涛见杨夫人不说话,自己也便抬手接了丫头递过来的茶慢慢地吹着。
杨夫人终于又开口,依然是微笑着叹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这女儿也到底是家里的亲骨肉嘛。血浓于水,夫人总不能看着娘家的事儿横在那里没人管吧?”
柳雪涛笑笑,说道:“怎么会没人管呢,还有母亲在呢,再说,还有大嫂。纵然二嫂如今静心礼佛,柳家的事情如今也轻不到我来Сhā嘴呀。”
杨老夫人笑道:“夫人这也不叫Сhā嘴嘛。我们只是想请夫人回去劝劝侯爷,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你们我们姑娘跟了侯爷这两年,如今虽然没有儿子,但也有个女儿了。我门家老爷和令尊那是从小到老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亲家公也定然不愿看见我们家姑奶奶在佛堂里受罪吧。”
柳雪涛听了这话,不由跟冷冷的笑了笑,叹道:“是啊!若是论起交情来,杨柳两家在江浙府都是出了名的好。父亲一个商人能和杨伯父成为至交,那是柳家人几辈子的荣耀。可是……我越发的弄不明白,因何我这位二嫂子就不能多看看两家的交情,居然会对碧莲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手?连心计都懒得费了,直接命她和坠胎药,这可又把我父亲放在眼里?”
杨夫人忙道:“哎哟哟,真是谁造的谣言!我们家姑奶奶怎么会做这种事儿呢!我已经去叫人问过了!夫人且听我说,实际上当时是碧莲那孩子给我门素琴煎了汤药,原是素琴月子里没养好,经期不调,落下了病根。也不知是谁挑唆,说是之前月子里用的汤药不对才会落下的病。我们素琴又是个直性子的,当时便骂了碧莲。碧莲那孩子心眼儿老实,被素琴骂得委屈的不得了,只是哭。也是素琴的脾气不好,当时便拿话儿激她,说若是这药没毒,让她喝下两口去试试。碧莲果然就喝了。你说——这活血化瘀的药如何给孕妇喝得?这事儿坏就坏在碧莲这丫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这不才造成了这样的冤孽。你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柳雪涛听了这话,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这分明是狡辨嘛!
可是,怎么说她都是个长辈,柳雪涛再生气也不能直接去抽她的脸,于是淡淡的说道:“我就说嘛,徐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儿,我是没办法多说多问的。老夫人既然已经问的这么明白何不直接去找我们家老夫人去说?父亲也不是那种护短不懂道理的人,老夫人也可以让杨伯父找他去说。或者直接把哥哥叫道贵府上去,狠狠地骂一通也使得。只请老夫人别再为难雪涛了。”说完”柳雪涛直接站了起来,又叹了口气说道:“刚刚谨郡王妃叫人来说话,要我去安庆王府走一趟。今晚就不留老夫人在府上用饭了。得罪之处还请老夫人见凉。”
杨夫人立刻傻了眼,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十分难受。
而柳雪涛已经在送客了,她又不好再坐下去,人家张口便说去安庆王府上,她自然也不能指责人家什么。毕竟如今安庆王府的势力谁也不敢得罪。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外加一个将军,都是皇室宗亲,得罪得起嘛?
无奈之下杨夫人只跟告辞出来,柳雪涛已经叫人去回卢峻熙,说自己要去安庆王府的事情。果然,杨夫人出了内宅后便看见卢峻熙送了杨博云从外书房出来。
柳雪涛见了杨博云自然要行礼请安。杨博云却有些愧疚之色,忙道:“夫人不必多礼,老夫也不是外人。”
卢峻熙便笑道:“杨伯父轻易不来家里,却是如此不凑巧。晚生真是过意不去。改日一定和雪涛登门道歉。”
杨博云笑着摆手:“我们都是身不由已的人,安王府的人来请,自然不能耽误。我们是自己人,些许小事何时说都行。老夫告辞了,雪涛啊,回头见。”
柳雪涛忙福身道 “杨伯父慢走。”
看着杨博云夫妇上了马车出府而去,卢峻熙便拉着柳雪涛的手问道:“怎么这么着急就把人家赶走了?”
柳雪涛气的冷声哼道:“怪不得杨素琴会是那样的人,都拖了她这母亲的福了!”
卢峻熙看柳雪涛气的脸色都变了,忙劝道:“罢了罢了,他们不过是想你替他门说几句话而已。你不管也就是了,何必把自己气成这样?”
柳雪涛气咻咻的说道“把人家整的那么惨也就罢了,偏生说碧莲实心眼儿,说碧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身孕还赌气替她女儿试药!这还不如直接说碧莲是个傻瓜缺心眼儿呢!好歹也是我身边呆了好几年的人,这不是变着法的骂我也是傻瓜,骂我也缺心眼儿吗?”
卢峻熙忍不住笑了,拉着柳雪涛的手叹道:“谁敢说我家夫人缺心眼儿,我立刻去跟她拼命!”
柳雪涛一甩手,瞪着卢峻熙:“你笑什么呢?!”
卢峻熙笑得更深,劝道:“我没笑什么啊,就是想笑而己……”
“你笑我?你敢笑我……”柳雪涛崛起嘴来把手伸进卢峻熙的腋下拧住他手臂内侧的细肉狠狠地掐了一把。
卢峻熙连声抽气,咝咝的叫着:“夫人……饶命……饶命啊……”
丫头婆子们都偷偷的捂着嘴巴忍着笑各自躲开去,谁也不敢看自家老爷在夫人面前吃疼求饶的样子。
安庆王府上自然要走一趟的,这也不是柳雪涛胡说,原本就是洛紫堇听说了柳裴元家发生的事情,跟老王妃说了,老王妃便动了心思,想把雅兰许给柳明澈做继室。又一再的想想这两个人也算是般配,所以才叫洛紫堇给柳雪涛传了个话,叫她有空儿来府上坐坐,顺便提提这件事儿。
柳雪涛和卢峻熙是掐着饭点儿来的,进门时安老王妃那里刚好传饭。洛紫堇便笑着点着柳雪涛的鼻子,说道:“馋猫的鼻子长,你是不是闻见我们这儿的饭菜香了,巴巴的这个点儿赶来了?”
柳雪涛看着丫头们把一样样的饭菜摆来,笑道:“可不是嘛!只是想不到王妃这里的饭菜这么丰盛。想来老王妃一个人吃不完也是要浪费掉的,索性我们就来蹭顿饭,省下家里的费用也是好的。”
安老王妃指着柳雪涛笑道:“你来我这里蹭饭省家用?你一把拿出几十万的银子给皇上去赈灾,这会儿来我这儿哭穷,真有你的。快请坐过来吧,这次咱们也算是替那些灾民谢谢雪涛夫人的慷慨解囊。”
柳雪涛便洗了手靠在老王妃身边坐了,老王妃又叫洛紫董也坐。旁边的丫头给三人布菜,老王妃指着桌上的炒鱼籽说道:“那个才给雪涛尝尝,这可是紫堇亲手做的呢,比厨房里的人做的好多了。”
柳雪涛笑道:“姐姐的手艺自然好,还是老王妃有福气,可以天天迟到她做的菜。哎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熬到老王妃这样,可真是幸福咯!”
安老王妃笑道:“你那修选长大了必然是个有出息的。你早晚都是儿媳妇转着圈儿伺候你的命,比我强着呢,放心吧。”
洛紫堇便笑着掐了她一把,低声啐道:“你也太张狂了些,这才二十多岁的人就盼着儿媳妇伺候你了?你且得等着吧,至少还得十年的时间。”
柳雪涛立刻惊叫“十年?我的天哪!难道要我儿子十五岁就娶媳妇?”
安王妃笑道:“这有什么?你门家卢大人娶你的时候不是只有十三岁?”
“………”柳雪涛立刻闭嘴吃饭,心想自已怎么忘了这茬?
安老王妃又笑:“早些成家也早些懂事儿。我们家臻儿之前也总是胡闹,自从紫堇进了门,好了许多。如今也知道替他父亲分忧了,还在朝中立了功封了郡王。所以说,这娶个好儿媳妇比生个好儿子重要。你门两个将来都是当婆婆的人,可要好生睁大了眼睛挑选,一定要给自己找个好儿媳妇。呵呵……”
这话正好触及柳雪涛的心事,于是长叹一口气低头吃饭。
洛紫堇见她不说话,自然知道她是为娘家的事情烦心。于是劝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你二哥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都说要替你二哥张罗个好媳妇呢。反正他还年轻,以后大好的日子在后面呢。”说着,又给她夹菜添饭。
柳雪涛点点头,说道:“多谢王妃和姐姐关心。只是……我实在是担心
父亲的身体。再这样折腾一次,他老人家可真是撑不住了。”
安老王妃也跟着叹息,一时三人默默地用饭。饭后丫头们上了香茶,三人挪到一旁去说话。
洛紫董便捉起柳明澈的妻子杨氏来,因问柳雪涛:“除了这样的事情,怎么靖远候竟然没有动静呢?上次听说她气得老爷子背过气儿去,靖远候不是把她送回娘家去了么?这绝子嗣的事情,可是不小的罪过呀。”
柳雪涛叹道:“不过是因为杨伯父和我父亲几十年的交情罢了!之前我们家没有势力的时候,杨伯父每每照顾我门,如今父亲自然是要给杨伯父留些脸面的。”
安老王妃也是叹了口气,又问:“这样的女人留在家里又怎么样呢?”
柳雪涛叹息着摇头:“如今只在佛堂静修,让她自己念经诵佛,以赎己过罢了。”
安王妃便问:“在佛堂静养是以什么身份?难道过个一年半载还让她出来做正室夫人不成?”
柳雪涛忙笑道:“那自然是不会了。已经废了正妻的名分,就算出来顶多也只能是个妾。”
安老王妃叹道:“这女人心肠狠毒,若是出来,恐怕一家子都要遭殃。”
柳雪涛摇头:“我瞧着二哥的意思里,是绝不会让她再出来害人的了。四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想想真是叫人心疼。”
洛紫董又问:“听说碧莲从此后不能再生养了,可是真的?”
柳雪涛点点头。
安老王妃又叹道:“真是作孽啊!她们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世的冤孽。”
三人又叹了一阵子,又说了些碧莲的病,安老王妃又问了柳雪涛柳家老爷子的意思。抬弯儿莫角的说了好些,然后又问道:“如今看来是该给你二哥两外张罗一门亲事了。”
柳雪涛点头,说道:“正是呢!我二哥如今这样的境况,真是不好办。”
安老王妃看了一眼洛紫堇,洛紫堇便笑道:“有什么不好办的?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现就有个人选,很是合适。只是不知道柳家老爷子的意思,不敢乱说。只先听听妹妹的口风。”
柳雪涛因问:“哪家现成的好姑娘快说来听听?”
洛紫堇笑道:“若说此人,你也是极熟悉的。上次我们在后面花园子里的船上还一起行过酒令。你还夸她性子温和恭顺,是个最难得的好人。”
柳雪涛眼前一亮,笑道:“可是!我怎么就忘了这事儿!只是——”说着,柳雪涛又看了一眼老王妃,叹道:“这也太委屈了雅兰姑娘。”
老王妃笑道:“随说是继室不比原配。不过你哥哥现是侯爷,你们家的为人我也清楚,不是那种仗势欺人忘恩负义的。前几年你二哥在我们府上呆过一段时间,人品样貌我都见过,最是放心的。我这个内侄女就是性子和软,若是嫁个不知底细的,将来我们也是不放心。索性你哥哥如今也只有个嫡女,并没有儿子。雅兰也没什么可吃亏的。你觉得合适,就去跟你父亲提一提。我这边是没意见的,只等着你门那边的意思了。”
柳雪涛心想二哥果然是个拾手货,老王妃的话已经说跟如此明白了,想来拒绝也没得想了,于是忙站起来对着老王妃深深一福,说道:“雪涛先替父亲谢王妃的垂爱。明儿我就回家去跟父母商议此事,尽快会给王妃一个回复。”
安老王妃笑道:“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柳雪涛忙又答应着,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再聊下去恐怕要到三更天了。耽误了王妃休息可是大事儿。”
安老王妃点头对洛紫堇说道:“你送你妹妹出去,我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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