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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锦瑟 > 五 春风追赶(10)

五 春风追赶(10)

雨点稀疏,天空依旧湛蓝,蓝得像茱丽叶喝下的毒药,令人*,也令人惨然。

她或P4,就是你给的毒药,我一次一次受伤一次一次原谅,却不想再轻微的毒药也有深入骨髓的一天,再灵验的解药也有回天乏术的一刻。

所以我的期盼会死去,我的热情会睡去,我的关于你的一切记忆,都将支离破碎地悄然远去。

她可以是任何样子。

因为我与她只是路人。我从不曾也永不会成为她生命的障碍。从今以后,我会消散,而你与她的故事,也将会毫无更改地继续展开。

岳坟斜对的咖啡馆。我和他坐在窗边。

这个喝惯“板蓝根”的男人,竟然不停地往杯里放糖,一袋一袋,直到两人都忍不住发笑。

“究竟是喝咖啡还是喝糖水?”我照例讽刺。

他不说话,那握杯的手指,却由于过分用力而蜷曲得有些发白。

这是一只充满想象的手。

我凝视着它,却不再幻想它轻抚灵魂时,所激起的寂寞喑哑的喊叫。

我想起它与鞋带的纠缠,想起它与星星的触碰,想起它­祼­在雨中的冰凉,想起它握住玫瑰的苍白,想起它的局促,想起它的颤抖……

※ 蓝田·七夜(5)

“雨停了。”

“雨停了?”我如梦初醒。

“回家吧?”

“回家吧。”

原来他俩真的很像——所以吃面的时候,我会想起那只爬在脚背的蛤蟆,乘车的时候,我会哼起那段直白甜腻的歌词——原来他已如此严重地渗入我生命的每一道纹理。我有些恍惚,又有些欢喜,仿佛有些曾经钟爱却又曾经失散的旋律,在不经意间,又优美地回荡在耳际。

雨后,夕阳更浓。金­色­的树种随风四散,仿佛爱神胡乱­射­出的箭头。我忍不住在林荫道上奔跑起来。

“颜……”

一回头,他已落下好远。我冲他挥手。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听电话。

多半又是女友“追魂夺命”的电话。我突然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会这样?昨夜在西湖听到他俩“冷战”,我的心情曾一落千丈。但此时此刻,我却事不关己一般,只想不怀好意地笑笑,然后骑着扫把离开。怎么会这样?

“走吧。”他迎上来,满脸无奈。

我望着他,笑得夸张。

“笑什么?”

“你很狼狈。”

如果爱你,会舍不得你为难,会舍不得你狼狈;

如果爱你,会因你为难而焦灼,会因你狼狈而落泪;

可我,却已学会无视你的为难,嘲笑你的狼狈。

所以昨夜的迷乱已与你无关。我只是梦游太远,醒来有些茫然。

“我要走了。”

远近的高树上,雨后第一批花朵正缓缓盛开,仿佛婴儿朦胧的睡眼,在暮­色­中星星点点。

“去哪里?”

“回家。”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看到他眼里的难过,沉重得如同山石滚落。

我眼眶微热,默默拉过他的手。

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你或许在意,或许不在意——都没关系了——我要走了,就此离开,从此不来。

东站的月台上。

旅客很少,送站的人更少。我与他并肩站着,等待那杭州上海之间的最末一班火车。

一切都像电影结尾般寂静。淡黄|­色­的月光在远处的梧桐碎叶*,一寸,一寸,仿佛万般不舍地牵扯着告别的字幕。

“雷……”车子缓缓起动,我探出车窗大喊。

他越跑越快却越落越远。

“你的背有点驼……今后要注意……”

他的轮廓逐渐被夜­色­分解。

我与他的一切,终于像某片被拔去树木的空地,只留下一个又一个土坑,待来年荒草丛生。

原来女巫骑着扫把飞走时,就是这样的心情。

我笑着笑着,忽然泪流满面。

※ ※ ※ ※ ※ 第五夜 ※ ※ ※ ※ ※

“这里变化真大……河岸都成了公园……路灯也好漂亮……”她像小孩似的趴在桥杆上。

我望着她,没有说话。

在她微笑着,穿过长街,向我走来的那一刻,我就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无法告诉她,整整一夜,我都像只落网的飞虫,粘在她低首的背影,粘在她离去的月台,整整一夜,我都不能动弹,只好任晚风浸得手脚冰凉,任晨雾磨得面­色­青白;

我无法告诉她,黎明的火车拥挤喧嚣,上下的旅客欢腾匆忙,我却一路瘫倒,仿佛晾错了风向刮落了阳台的旧衬衣,满身灰土无人问津;

我无法告诉她,天空醒来的时候,火车到站的时候,我双眼迷朦步履蹒跚,一不小心就丢掉了她家的地图;

我无法告诉她,失掉她的踪迹,这个熟悉的城市忽然千头万绪阡陌纵横,我只能酒醉一般四处游荡四处漂浮;

我无法告诉她,整整一天,没有一个影子为我停留,只有几束阳光将我穿透,整整一天,我的心都悬浮头顶,我的胸口都因为寂寞空洞而接连疼痛。

日光凛冽。暮­色­如霜。星辉斑斓。 电子书 分享网站

※ 蓝田·七夜(6)

无数次地摩挲,无数次地颤抖,无数次地茫然拨号,无数次地仓皇挂断……

还能说什么?

千言万语的机会,都已在骄傲中零落成泥;

爱恨纠结的时间,都已在怯懦中消磨成灰。

她书房的灯已点亮。我立在对街,抽烟,叹息,再见的念头愈演愈烈。

“你为什么要来?”

昨夜,我不曾这样地问她;今晚,她是否还能这样地问我?

然而,电话里,她什么也没有问。

“好啊,马上下来。”

她的笑靥穿过灯影。她就那么亭亭地站在风里,仿佛某年某月,在路口等待某人一起去上晚自习。

我不敢看她的眼,因为我怕那里的潮汐已隐去。

我只能别过头,听风里的细沙像泪水一样,扑扑有声地落在脚边。

“去看看新建的塘桥,好不好?”

“嗯。”

寂静的街道上,路灯投下悠长的身影。

“感觉好奇怪……”她走得歪歪斜斜,像蜜蜂跳着“8”字舞。

“从没想过能这样和你,大大方方地在家门口散步……”她笑着摇头,“我们真的老了……”

路边低矮的灌木在夜­色­中绿到发暗,却不知那种墨绿,竟也能传递出强烈的无法丈量的岁月烟尘的气息。我的心就像一杯摇晃的水,层层荡漾,起伏不已。

“看,水泥船!和小时候在你家附近见到的一模一样!”她双臂交叠,在桥杆上枕着下巴。

水泥船的隆隆噪音缓缓划破黑­色­河面。似乎只有在那一刻,河水的流动才变得真实。

“可惜看不清河边的杨柳……据说是老远搬来的……”她很大声地叹气。

我怔怔地望着她。

她真的不再是个对爱生杀予夺的女人,她只是那年那月,在我教室门前频频路过的心事透明的女生。

她不会再感怀杨柳岸的晓风残月,至少对我,在我面前。

我的心越来越暗,仿佛一个狭小的房间终于拉上了最后的窗帘。

“老房子,楼梯的灯都坏了。”她一路东拉西扯,我一路沉默不语,然而再远的路也有尽头。

“你什么时候回杭州?”

“明早。”

“我明晚回北京。”

黑暗里,她的气息仿佛梦魇中的舞蹈,低沉缓慢、令人绝望。

那是对我的诅咒。我心如冰封,指尖颤抖。

“再见……”话音未落,她已上楼。

“颜……”我不自觉地追上去。

二楼转角。

“颜……”我拽住她。

她轻轻挣脱我的手,走得更快。

三楼转角。

我再次拉住她。

她转过身。视野幽暗。她眼神明灭。

“颜……”

“雷……”她迟疑着,递给我一张纸条,“再见……”

我仰着头,直到她凌乱的足音消失在五层楼道,这个姿势也没有丝毫改变。

她家的铁门怆然合拢。

“你为什么要来?”我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机会——答案,连同爱情。

一切都归于沉寂。只有肆意流淌的泪水,仿佛无数逝去的季节,在暗夜里拍打翅膀,缓缓飞向那遥远而未知的分叉的命运。

路灯下,我打开纸条。她的字迹依然娟秀。

雷: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开始我以为自己在等你说爱我,后来我以为自己在等你说不爱我。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两样都不是,两样都不需要了——

因为我终于,已经不爱你了。

永远祝福你。

另外,他的名字叫祁天。

街上的车少了又多了。

街上的人去了又来了。

扫地的开始工作了。

卖菜的开始忙碌了。

天亮了,这么快,一夜又过去了。

她半圆形的书房依然掩着窗帘。我却要走了。

颜,我要走了。

下辈子,你一定不要改名字,那样我就能更快找到你;因为这辈子我欠了你,欠你一句——“我爱你。”

※ 蓝田·七夜(7)

※ ※ ※ ※ ※ 第六夜 ※ ※ ※ ※ ※

进门的时候,我肯定有些气急败坏,以致整个酒吧的人都在打量我。

“他这两天总在酒吧……你去看着他,别让他又喝醉了……我下了课去找你们。”

“你开玩笑!”

电话里,流星的叹息听来好笑。

逃课?醉酒?怎么可能?我一路狂跑,一路冷笑,仿佛受了极大的愚弄,已等不及要将所有的谎言揭穿。

然而,他真在这里——正对舞台的位置,垂着头,背影萧条。

我的心顿时皱成一团。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是个连呼吸都有轨迹、连微笑都有尺度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颠倒迷乱失去节制?

我听见了自己怒气冲冲的脚步,仿佛拍打礁石的海浪,一波一波,昏暗中铺天盖地。

“祁天!”我想推他、拽他、将他一把摇醒。

然而他的衬衣在灯影下泛黄;这个如春风般煦暖而令人心安的男人,竟然像一抹无根的秋草,轻飘飘地散落在一堆酒瓶里。

我的手悬在半空,再不能移动。

“祁天。”

他依然埋着脸。

“祁天。”

“嗯……”

他的低吟,仿佛一片枯叶,径直落入我眉心。我的视线骤然模糊,我只能坐倒,挨着他,向着他,心里却满是纠缠的曲线——

怎么办呢?我又失掉了一个对你生气的机会。

你为什么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她?

你这个笨蛋!

我轻轻抚弄他的头发。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其实六岁那年你我就已相遇——那场婚宴,那条走廊,那双不合脚的新皮鞋……还有一个丢了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一个捡了鞋一声不吭的小男孩。

“琳琅?”他抬起头,一脸茫然。

“为什么喝酒?”我的语气有些失控。

他似乎醉得厉害,一低头,又伏在桌上。

“祁天,祁天……”我使劲推他。

“她走了……”他转向我,似笑非笑。

你这个笨蛋!

我端起桌上的酒瓶,狠狠喝了一口。

“我们一起喝。”他笑着,直起身,一气喝完了剩余半瓶。

“再来一瓶。”我大叫着——他的笑容就像刀片一般,割破了我的心——我也需要浓烈的止痛药,帮我止住这难以愈合的伤,这深不见底的痛。

“她走了……她走了……”他握着酒瓶,浅浅的笑容,瞬间填满泪水。

我大吃一惊,突然有种受骗的屈辱——

原来你也会为爱动容。原来你也会在爱情漩涡里彻底迷路。原来你的淡漠只是面具,你的温文尔雅,只是对我一个人的吝惜。

我真想甩手而去,甩开这个记忆的骗局。我也想马上醉倒,那样就可以笑得比你难看,哭得比你大声,赢得比你赖皮。但是我都做不到。在你面前,我总是失去先机。

我拍着他的背,他用手臂遮住双眼,徐徐吐气。

“回去吧。”

好不容易分辨出流星的轮廓。我冲他点头,不想竟晃落了眼里的哀愁。

“走吧。”流星不动声­色­。

祁天昏昏欲睡,流星扶着他,走得东倒西歪。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问流星。

“那女生不告而别……”

“去哪儿了?”

“不知道……或许去哪儿找工作了。”

“小心!”话音未落,祁天与流星都已坐倒在地。

“你这个人……”流星忿忿地推了他一把。祁天顺势躺倒。

“起来,起来!”我伸手去拉,却站立不稳,也坐了下来。

夜已深。地面依然温暖。大街上路人稀落。

“走吧,走吧。”

流星站起来,却再拖不动祁天。我也不想再走。只好打车。

从正南门到临近男生楼的小南门,仅几十米,我们却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不时瞟向我们——这挤在后座的莫名其妙的三个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下车时,我忍不住大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 蓝田·七夜(8)

“快回宿舍吧,要关门了。”流星提醒我。

“再见……你走了……我也要走了……”坐在楼前的祁天突然向我摆手。

“醉鬼!”我仍舍不得离开。

“琳琅……”流星迟疑着,“祁天被MIT录取了……我们院……只有他。”

微风里传来无数的轻声细语,仿佛是岁月的暗示,是季节的安抚,又仿佛是夜阑深处将近未近的,一篇嘲讽。

我呆了呆却没有回应,因为我已选不好表情。

※ ※ ※ ※ ※ 第七夜 ※ ※ ※ ※ ※

从澡堂出来,天­色­已晚。

有人在艺园练琴。

那高楼上的琴声,穿过远近交错的人影,栖息在她湿漉漉的发梢,翩然如蝶。她忍不住停在路口,眯起眼聆听;而那颗跋山涉水难以将息的心,也终于在那一刻变成了休止符,在琴曲里透明,在微风里悠长。

满地淡黄月。

无数的心绪在那里漂浮,无数的视线在那里蔓延。

她突然笑起来,想到自己被讥讽多年的洗浴造型——睡衣、拖鞋,还抱着一大一小两个脸盆——她莫名开心。她喜欢其他女生揶揄她的表情,因为那种时候,她就不是一个被文字和音乐过分雕琢的艺术品,她只是一个笨笨的小孩,有许多亲近的朋友。然而,从今晚开始,她与她们将有更多共通——找一个男朋友,整天腻在一起,把爱情当主题。

望见博实的时候,他的脸就像无数打开的窗口,在她心里重叠。

听说他打了许多电话,为寻访她的下落一再恳求。

听说他等了很长时间,为捕捉她的身影每晚守候。

听说整楼的女生都在谈论他,而他终于不再出现。

生气了吗?伤心了吧?

突然的拥抱,突然的离别——她太任­性­。

她轻轻叹气。

拐过弯,她微微伸长脖子——他曾伫立的地方,只有路灯的波纹在延伸。

或许她该打电话给他。

或许她该闯进男生楼,把他从宿舍揪出来。

她盘算着,暗自发笑。

“你好。”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她没有转头,却忽然明白——原来同屋口中找了她一整天的女生,就是她。

“你好。”

她转向她。

两人并不陌生,却从不认识,以致名字都成了多余。

她真是一个耀眼的女生,仿佛烟火初绽的一瞬,任谁都觉得缤纷。

她欣赏着她的光彩和隆重,突然想起自己的小熊睡衣和塑料脸盆,似乎有点过意不去,只能不自然地笑笑。

“回来了?”

“回来了。”

她的问题很突兀很奇怪。

她的回答很平静也很奇怪。

两人之间只有风声。

她不再说话。

她等待着必然的下文——

她和她的心,虽是两条分布在不同国度的不同河流,却已注定要汇入同一片大海。

“祁天要去MIT。”她说得极快,仿佛飞鸟从薄雾弥漫的树梢上一掠而过。

“啊?”她听不真切,因为她凑不拢那些单词。

“祁天要去MIT……六月就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让这个锋利的消息,再次划过­唇­线。

“哦。”她选了一个最简短的回答,简短到塞不下一点关于心情的想象。

她直视着她,心乱如麻——她不能忍受有人比她更慌乱,却也不愿相信她对他只有木然。

她垂下头,指尖在脸盆边缘游移。

她有些懊恼。她甚至记不起自己为何要来。或许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另一个女人在她面前稳­操­胜券。

她有些兴奋。或许这就是她的憧憬——可以和另一个女人针锋相对;可以这样地从她那里夺取,而不是从他那里索取。

“你不会阻止他吧?”她终于想起最有杀伤力的一句。

她抬起头,似乎又没听懂。

她走的时候,月光皎洁。

今晚月圆。

月圆的时候,思绪也圆;月弯的时候,思绪也弯。

无论圆还是弯,她的思绪都散漫无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败给她的奇袭——刀光在她身上隐没,她开始流血,却依然没有痛觉。

她甚至一直没有想起他,仿佛所有的疑问和回答,都与他无关。

她站在那里,指尖又开始在脸盆边缘摩挲,直到按压出一道又一道的白­色­沟壑。

她以为自己在赏月,却不知道那一刻,她可以动弹的,只有指尖。

他的目光他的微笑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开始在她眼前万花筒般地转动。

原来爱情就像玻璃,只有变换角度,才能感觉它的存在,才能感受它的­色­彩。

她有些恍惚,有些晕眩,有些不明所以地心虚。

她想不出答案。

人说爱情只是命运施舍的小恩小惠,她却一再地侥幸贪婪。

人说爱情只是爱神布下的绮丽陷阱,她却坠入了无底渊潭。

31楼前,人来人往。

所有人都在打量她的睡衣、拖鞋、塑料脸盆。

她冲他们微笑,终于进门。

上楼的时候,她的头发已­干­透,心却湿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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