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楼下碰上一个面熟的大妈,笑眯眯跟我们打招呼。我虽然在这儿住了一段日子了,跟邻里街坊并不熟。上班下班,吃饭买菜,认识一辈子的人迎面走过来我都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别说那些半生不熟的面孔。唐双就说我走路爱想事儿跟游魂一样,都不用拍花子的拍,有人拉着就能跟人走了。我倒不是想事儿,脑子其实大部分时候是空白的。跟电脑一样,数来数去就跑那几个固定的安装程序,没东西跑的时候,就处于idle状态。而且现在邻里,哪儿有小时候家属楼里那么亲近。关上防盗门,自有自的小世界。谁跟谁也没关系,刚混个脸儿熟,明儿个又换人了。费那老劲记他们干嘛。
身边的贾菲倒是很有礼貌的回应着,我也就跟着在一边儿点头假笑。
“跟女朋友出去买东西啊。”大妈的眼神暧昧的在我们俩身上飘来飘去。
“不是。”我赶紧澄清。
“是,女,朋友。”贾菲利用断点的解释力度不够,并没能纠正大妈的判断。
“姑娘人看着不错,好好处啊。”
我这形象一向受老一辈人欣赏。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对着非洲难民一样的身材,容易想起当年经历的苦难,对着我,就更能感受到领导带着我们走进新时代的幸福。每次我妈拿我照片去给人相亲,都是对方父母先应允,但过不了年轻人那一关。美女不过百。无论你脸张出怎样一朵花来,体重超过一百就已经出了美女的领域。
进电梯的时候,我略有不满的嘟囔:“你就不能直说我不是你女朋友?”
他有点儿后知后觉,吐吐舌头,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你男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我没有男朋友。”说完了有点儿后悔。这么急着澄清这个干嘛,显得我乱没市场的。
“噢,原来那天一大早从你家走的那个男的不是你男朋友啊。”神仙做恍然大悟状。凡人的生活不能单靠表面现象来推断本质。
“不是。”否定的有点儿幽怨。光顾着幽怨,没注意到贾菲住我家楼上不是对门,唐双走他怎么会看见的这个问题。
贾菲把两袋子东西放在我家门口,两只手Сhā着牛仔裤的口袋,一边倒退着一边嘱咐我:“买的那个记得用。”
“嗯。”
“少吃点儿甜食。”
“嗯。”
“有事儿拿扫把杵杵天花板,我能听见。”
“嗯。”
“有空上去坐坐。”
“嗯。”
我看着他走进电梯才拿钥匙开门。倒不是防着他,就是怕他那么倒着走回头再掉电梯窟窿里。
我刚把东西拎进屋,关上防盗门,背后就冷不丁一声低沉的质问:“回来了。”
我猛地跳起来,整个人贴在门上,双手举在脑袋两侧,一声尖叫卡在嗓子里,憋得我心脏一阵痉挛。
男鬼站在冲着门口的过道阴影里,看不清脸,手里夹着根烟,送到嘴边,红色的火星一亮一灭,然后一股妖雾呼呼悠悠喷出来好远。
不是鬼,是妖精。我用手抚着胸口,使劲儿喘了几口气,才算找着自己的音儿,“你吓死我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至少鬼还知道敲门,你怎么进来的,茅山道士教的?”不对啊,道士专门捉妖精的。
脚有点儿发软,肾上腺素突然分泌过多,手指尖还在哆嗦。我蹭到沙发边儿上,一ρi股瘫进去。
“你门口零钱盒子里有备用钥匙。上次出门想找俩崩子买水看见的。别什么东西都贴上胶布,就这么点儿东西,你自己还记不住?就算是密室逃生游戏,都没见把钥匙开什么锁都标在钥匙上的。”
我承认我懒得过脑子。
妖精飘到门口,用拿烟的手翻了翻地上的塑料袋,“买啥好东西了都。”
我半扭着身子,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手掌摊开,“还我。”
妖精不理人,继续翻,“不是嘱咐你少吃甜食么,咋还给买冰激凌。”
胳膊又向前伸了伸,“钥匙还我。”
他右手夹烟,还拎着一盒冰激凌,左手扭过来掏右边的口袋,掏半天掏不出来。
“先搁我这儿放着吧。”
“你要我家钥匙干嘛?”看上我的床舒服,以后带姑娘来方便?不怕他爸突然回家,还不用出去花钱开房。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
“有事儿了给我打电话,别瞎捅房顶,手把不好再捅漏了。”
原来是听见贾菲跟我在外面说的话。
“捅漏了就装个旋转楼梯,咱也垮层复式。”
妖怪呲出两颗犬齿吓唬人,“这么快就想两家并一家啦。”
我站起来收拾门口被人翻的一片狼藉的东西,“你不那么多女朋友等你照顾么,闲啦,有空跑这儿管我。”
妖精没接话。我东西拎到洗手间门口,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他。人坐在沙发靠背上,烟掐了立在冰激凌盒盖上,拿个小勺挖着半融的牛奶,吃的嘴边儿一片白,像是带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妖精的喜怒无常,凡人无法理解。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