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右,窗台上,一双睁着白色大眼睛的头颅被人用黑色的细皮绳挂在窗框前墙壁里的膨胀螺丝上。之所以眼睛是白色的,是因为眼球已经翻白,黑色的眼珠永远地沉睡在了眼袋下。在眼睛上方的眉毛出有些亮光发出,聂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他搞不懂,为什么死者眼睛翻白后依然能睁着,是死者自己睁的?想到这里,聂伟觉得房间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十度,自己浑身渐渐发冷。
那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有目的的,死死地盯着聂伟,或者说是房间里所有人,盯得人心里毛毛的,好像他们走到哪,眼睛就看到哪。这事很久以后,聂伟在梦中依然能很清晰地看到这个孩子的那双翻白的眼睛在跟着自己。头还在滴血,一滴一滴的,滴得很慢,有规律地滴在头下红木大书桌上一块被撕烂的海绵飞标靶中央。不错的满分!
挂头的那个地方原来应该是挂飞标靶的。
哒,哒!聂伟偶尔能听见血液撞击飞标靶那细小的声音。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颗头颅,他这时只希望自己永远都走不到那里,但这不可能,那颗头颅确实就在自己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
头颅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依然在平稳的呼吸。
“啊!小武。”聂伟突然抖了一下,就像被马蜂刺中。他背后男人的尖叫吓坏了他,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又传来了女人的哭叫声。这两口子冲进卧室,趴在自己儿子的尸体旁像两只母牛在嚎叫似的大哭起来。这打乱了聂伟的思绪,他马上叫他身后的警察以保护现场为由将这几乎疯狂的两只母牛拉出去。“两只母牛”用手使劲的拉着床脚,被眼泪,鼻涕和口水完全蒙住的脸猛烈的扭曲起来,那样子和被踩得稀烂的狗屎没有任何区别。
“掰开手!抬出去!你们第一天当警察吗?”聂伟开始大吼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什么也不能做。随后,三四个警察奋力的将这一男一女拖了出去。男人面无表情,只是脸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还有一些眼泪从他含满眼屎的眼眶默默的流下来,流得那样的悄无声息,就像无名英雄一样。女人还在没完没了的号啕大哭,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打,双脚没有规律的猛瞪地面。拖出去后,警察们将门关上,守在大门前,只将聂伟和一个扛着照相机的警察留在卧室里。虽然关着门,聂伟依然能听见女人的哭声。他突然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一点,如果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孩子的尸体,挂在窗边的是自己孩子的头颅,自己一定会比那个女人更疯狂。
女人的哭声吸引来了这幢楼房几乎所有的住户,他们穿着比椰子树睡衣更丑的睡衣聚集在何家的门口若无其事的看热闹。他们都在议论,譬如说:“你看!这孩子太可怜了。还那么年轻。”再譬如:“哎呀,可恶的事情做多了就会遭到报应的呀”。还有一些是说:“哎呀,可怜的是何先生家两口子啊,养个孩子多不容易啊,何况还养了这么大,得花多少钱啊!要是不再生一个的话就没有人养老,要是再生的话还得花上一大笔抚养费呢,多划不来哦。”他们都面无表情,十分客观的议论着。好像一战时期的英美两国,那么独特的中立,似乎战事不沾染到自己的领土就绝对的高枕无忧。还有一些情感十分丰富的邻居,在议论到Gao潮处时就黯然落泪,抽泣声一阵接着一阵,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的孩子。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两个好心的邻居在得知事情的全部后主动上前去安抚了女人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聂伟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进头颅。看得出来他比刚才更加害怕,因为他的额头已经渗满了汗水。他在想,这个头颅会不会突然对他笑一下,或者对他撅一下嘴巴。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发誓,自己马上辞职,一辈子远离警察局这个专门帮那些下流的杀人犯清理垃圾的地方。他走路的姿势又变成了一只猫,只不过已经少了迅捷和优雅。
看什么?你他妈看什么?没见过人死以后翻白眼的啊!
聂伟看着头颅微张的嘴,好像就可以听到那头颅在对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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