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庆书和学校几名三好学生却名落孙山。他们象几朵含苞欲放的花朵,被人们摘下来抛弃在废水沟里,消逝在人们惋惜的目光中。
于是,红榜变成了几张大字报:几声无助的呐喊,变成了几句无聊的话题,校园只不过是多了一道围观的风景。昙花一现之后,学校恢复了平静,校园内依旧书声朗朗,上课的钟声还是按照它原有的节律敲响。
金庆书回家当了农民,钟丽娜“上山下乡”做了知青。
晚上,我放学割了一筐牛草交到了生产队的牛棚里。回家后,看见母亲和哥哥金庆书正在灶房里烧晚饭。
农村人的锅灶是用泥巴砌成的。灶上装有一口手拉式的风箱,风箱是用来燃烧木碳和柴草时送风的;旁边开了一个送柴草的窗口;灶上有两口相通的锅台,主锅台上放置一口大锅,副锅台上放置一口小锅;一根用砖头砌成的烟窗,从副锅台后面的小洞里顺着墙角伸出屋顶一人多高,做饭时,柴草烧烬的浓烟就从烟窗排出,飘散在房屋上的天空里。
做饭需要两个人完成,一人坐在灶前拉风箱往灶里送柴草;一人站在锅灶旁,做饭炒菜。
母亲用布袋将我不满一岁的妹妹栓在背上,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了大锅里,然后,用一把由竹签做的刷把洗锅。
洗着洗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积聚在心头,她突然将刷把扔进锅里大骂道:“这些龟孙子,简直是丧尽天理。不行,老子明天要找你们那位钟校长评理!”
锅里的水溅了出来,洒落在正拉风箱的哥哥头上,脸被水打湿,挂着的水珠往身上流淌,衬衫湿透了一大块。
背袋里的妹妹被吓得直哭。
母亲侧过脸大喊了一声:“不准哭!”,并抖动了几下身子。妹妹被震住了,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钟校长已找我谈过话,说我不是他们公社的,不应该占用他们的升学名额”,哥哥沮丧地说。
我外公退休前,在大桥公社上班,他和钟校长有交情。农科小学归大桥公社管,那里的教育质量比红旗小学好。于是哥哥就转了学,现在外公已退休在家,年老体弱,人走茶凉,谁还会卖帐呢?
“是庆录吗?”,从里屋传来了外公微弱的声音。
“外公,是我!”我回过神来,往外公的病床前走去。
我那位拐腿的妹妹金庆秀,正坐在外公床上听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最近以来,我外公有些神情愰惚,对我们特别疼爱和依恋,常常把我们叫去听他讲故事。
父亲扛着锄头收工回家时,天色已晚。
我家墙上挂着一盏灰暗的煤油灯。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上吃晚饭,我们每人盛上一大碗玉米粥,桌子上摆放一碗泡菜和一盘炒好的莲花菜,菜里一点油腥都没有。
外公的饭菜是母亲特别做的,每顿都做上一碗烘粑的猪肉(那时,我们吃肉叫‘打牙计’,要到过生日或过节时才能吃到)和一碗白米饭。
有时,我和不懂事的妹妹看着外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急得流口水,便说:“外公你吃的啥子?好香哟!”
外公于是把肉放到我们碗里,母亲看到后就给我们一顿痛打。
父亲将碗筷端到手里说:“庆书,你回来得正好,现在家里正缺劳动力,你到生产队上工后,多挣一份工分可以多分点口粮,我们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还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哥哥的眼泪已经簌簌直流。
“你在放屁!”母亲打断父亲的话,说道:“象你那样大字不识一个,算啥?”
父亲被骂的哑口无言,默默地低着头喝起粥来。
哥哥慢慢地将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声不吭,哭着向屋外跑去。
母亲追出门口,问:“庆书,你要去哪里?”
他应了声:“我想出去走走!”
大门外,天空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不久,远处的村子里送来几声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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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七
我犯了一个错误:试图将童年时期所有的陈年旧事象流水簿子一样记录下来。于是,染上了唠唠叨叨的毛病,想到读者们(如果有的话)看得不耐烦、愁眉不振的样子,还有些于心不忍,而我冗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为了不让大家等得太久,我得赶紧去买几张稿纸,用一段朴实的文字将自己杂乱无章的故事链接起来。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子。
舅舅的病世对外公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白头人送走黑发人是一种多大的悲哀。
舅舅去世后,外公把我家的房子和舅母家搬到了一起,说是好互相照顾。
一排宽敞的大瓦房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的翠竹林里掘起,瓦房正中大门面朝西山,从大门口了望,可以看见一片宽阔的农田和农田边上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我的学校。
瓦房共有五间,正中一间是堂屋,堂屋是我家和舅母家公用的,可以用来做饭厅。堂屋右边一间是舅母和表哥的卧室,另一间是则是灶房、猪圈和厕所;堂屋左面两间,是我们家的房子。
我家共有七口人(外公退休后住我家),人口较多,父母亲就在我们的两间屋子后面砌起了一间土墙,上面盖上些茅草,做为灶房、猪圏和厕所,我们一家人摆上三张木床挤住靠堂屋的一间,外公一人占在最端的一间。
舅舅的去世,最最不幸的要算我的舅母了,舅母抱着一块贞洁牌坊,孤独地过了好几年,寂寞时的痛苦,青春的骚动,让她难以忍受。
终于她红杏出墙了,在和生产队长暗送秋波后,频频相约中偷吃着甜蜜的禁果。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他们在生产队的麦田里正行好事,被社员们双双抓住,于是,背上了破鞋和不贞的骂名。
然而,我的舅母是报复心极强的女人,她把这一切归罪于我母亲,认为是我母亲告发并带人捉奸的。她采用不同方式报复我们家,于是一场又一场的舌战,在我母亲和舅母间展开。
我们向往美好生活,期待美丽的人生,我们厌恶痛苦的折磨,恐惧死亡的威胁。然而,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一个生命消失了,有无数个生命在茁壮成长,人类社会就这样文明地推动着,短暂而慢长的生命过程,映证着一个时代的历程。
我的外公去世了,有人说是老死的,有人说是病死的,甚至,有人说是被我舅母气死的,总之,死去的人长眠地下,活着的人往前迈步。
临死前,外公躺在他的病床上,不停地喊着母亲的名字,在回光反照的那一会儿,他把我们全家人叫到床前,用手指着我,对母亲说:“让他多读点书吧,他将来会有出息!”
说完就咽气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象有无数的话语要对我们讲,有好多的事情还没做完,带着对生的眷恋离开人世。
这时,屋子里传来母亲歇力斯底哭声。
我外公的尸体被停放在堂屋中央的棺材里,无数只花圈摆放在灵堂周围,守灵的乡亲们络绎不绝,他们都为这位兽医的逝世而惋惜,带着无限悲痛来参加他的追悼会。
我第一次体念、经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尽管有些模糊不清。
我不该争抢外公的食物。现在他再也不说话了,再也吃不下东西了,而我天真的拐腿妹妹居然站在外公身旁,拉着冰凉的手哭喊着:“外公起来吃饭了!”
在那个“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年代,我们还是按照外公的遗愿,将他的遗体安葬在五公里外他出生的那个山村里。
外公死后不久,我们和舅母共用的堂屋被一堵墙从中间隔开了,屋子便一分为二。
在他去世的第三年,我最小妹妹又来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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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八
生产队在我家的房屋前盖建了两排泥墙茅草屋,两排房子和我家的大瓦房,围成一个“门”字型,门字的中央则组成一个院坝。
每排房子各有三间单人房。每个屋子里摆设一张简易的单人木床,上面铺上些稻草、一床草席。一副锅灶在房间的一角落里。厕所在后墙边——所谓厕所,就是在墙脚下挖上一个泥坑,泥坑通向墙外。
左边一排房子供男人居住,右边一排让女人起居。
有一天,几名陌生的皮肤白嫩满脸带着幼稚的十七、八岁的青年各自背着一床被褥,一个鼓型的深绿色水壶,一副碗筷,一张脸盆和毛巾等洗簌工具。他们之中,还有两人各带一把二胡和竹萧。
他们一个个用好奇的目光搬进了房间,住进 “新家”,开始了他们无法躲避的坎坷命运---他们将要在这几间潮湿的房子里消磨掉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
他们就是带着满腔热情,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号召,来到这里锻炼的知青。
他们的户口随着身体一起飘泊,扎根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在这里深深地打上了一个个鲜红的烙印。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他们身上粘染着的城市文明之光。他们智慧的头脑以及身上套着的“中山五一”劳动装,在乡村里是多么的醒目、耀眼。
生产队的村民们象参观一副展览,他们三三两两来到我们院坝里,围观在我们家门前,我家门口就象一个了不起的展台。
没过几天,村民们慢慢地议论一阵子之后,大家也就习以为常。我家的院落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而在我们小孩子们的世界里,却带来了一份欢快、几分热闹和许多神秘。
他们悠扬的二胡、竹笛声从房间传出,就会吸引我们好奇的目光,我们就得往他们房间跑去,聆听我们听不懂的音乐,尽管他们是对牛弹琴,大家也有点贻然自得,各取其乐。
刚来的时候,他们不会烧菜、做饭,一个个急得象泪人似地。我好心、热情的母亲就让他们到我家搭伙食,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烧柴做饭;他们不会种田、施肥、耕地,农民们就在他们跟前示范;他们雪白的大腿浸泡在泥水里,蝗虫钻进他们的肌肉里吮吸着他们的鲜血;火红的太阳晒在他们幼嫩的皮肤上,流出的汗水一滴滴从脸上滑落,沁染着他们的衣衫;咆哮、凛冽的寒风吹得他们的茅屋吱吱做响,他们就卷缩在床上嚎哭、呼喊着他们遥远的城市里的父母亲。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他们也就随遇而安。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粗壮、结实,皮肤变得坳黑;扛锄头用的纤细的手变得粗糙;挑重担的肩膀磨成厚厚的茧巴,他们每天腰肌劳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社员们一起上工、下工、挣工分、分口粮,过着地地道道的农民生活。
然而,狂热的青春活力迫使他们耐不住寂寞。于是,大队所有的知青都集聚起来组成了一个宣传队,他们挨家挨户的演出,把自己的欢乐交给贫下中农分享,他们洪亮的歌喉,在静寂的山村里尽情舒展,动人的歌声,在乡间小路上传唱。
渐渐地,一些鸡摸狗盗之事在他们当中蔓延,构成了知识青年特有的一道风景:生产队的稻谷、红薯、甘蔗,被他们提前享用,村民们的鸡、狗跳进他们了滚烫的油锅。
在星光灿烂的夜晚,一对对知青男女,偷偷来到山坡上、大树下和菜地里拥抱、亲吻,宣泄着他们炽热的爱火,立下了一个个的山盟海誓。
有一本黄|色的手抄本《###》在他们中间流传。文章里描写两个上海知青从恋爱、Zuo爱到错爱的历史。故事生动细腻,情节感人,Xing爱的描写栩栩如生,耐人寻味,在当时与《红楼梦》、《金瓶梅》等一起例为禁书。
男知青们仿照书中的情节,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偷看女知青洗澡、换内裤。然后,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蹑手蹑脚地钻进她们温暖的被窝。在他们游龙戏凤的时候,可忙坏了我家养的那条大黄狗,它忠实地守在村口为他们站岗、放哨,不让陌生人打搅他们的睡眠,直到他们心满意足,还有些余尤未尽,依依不舍地离开右边那排女知青房间时,我家的狗便蹦跳着摇动尾巴,尾随他们身后,目送他们拖着疲倦的身体打开自己的房门。
然而,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放了一把大火,把我家右边那排女知青房屋的三间茅草屋烧得精光。
突然,我看见一位美丽的少女搓着醒松的睡眼从浓烈的烟雾中跑出来。人们发现她没有穿衣服、戴|乳罩,一条红裤叉拴在她雪白两腿上,她那丰满的臀部在火光下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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