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否对我有意思?”他内心有些激动。
石子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不久沉入水底。
“不可能,人家是校长的女儿,不要乱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还是等她来了再说吧!”,他开始胡思乱想了。
钟丽娜已悄悄地来到他身后,“你在想什么?”,她微笑着说。
金庆书回过神来,回答说:“没想啥子!”
他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垂下!
钟丽娜穿着一套崭新的衣装,脚下一双皮鞋黑得发亮;头上扎着两根小辫子;嘴上两个爱笑的酒窝犹如两片盛开着的花瓣,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钟丽娜是钟校长大女儿,只有一个弟弟。姐弟俩同时上学,分在同一个班级。他们和金庆书是同班同学。
在农科小学念书的学生,只能读到初中毕业,念高中要到牛佛中学,在全校名250毕业生中只有40个上高中的名额,全靠学校推荐上去,条件是:学生必须是“德、智、体”全面发展,而且家庭成分较好。
金庆书是班长,毕业考试成绩名列全班第一,家庭出身:贫农!按理讲上高中不成问题。
“你知道吗,上高中的名单已经确定了!”,钟丽娜说。
“我不知道,你应该不成问题吧?”,金庆书问。
“我上不成了!”,她回答说,脸上闪烁着泪花。
“为什么?”,金庆书不解地问:“你的毕业成绩不是班上第四名吗?”
“我的名额让给我那位公子弟弟了,我父亲说:‘女孩子读书多了不好’。为此,我还给他大吵了一架!”,钟丽娜显得有点委屈。
她继续说:“听说班上还有一个名额没有定下来,就是你和张副校长的儿子当中只能去一个,你还是争取一下吧!”
金庆书感到眼前一片茫然,说:“我怎么和人家争?我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心里很清楚,和一个纨绔子弟相争意味着什么,会有怎样的结果。
“我替你向父亲打听了,他说还得研究研究。”,钟丽娜说话很坦然。
同时,脸上表露出怜悯的神情:同情心是女孩子的天性,何况二人有点同病相怜呢?
两人各有所思,默默地沿着河堤走了很久、很远。
他们不知道河堤有多远,通向哪里?他们将走向何方?
天空中,明月高挂、群星闪耀;河滩上,流水潺潺;皎洁的月光,拖着他们颀长的影子;暮色笼罩的大地,是那样的宁静、安谧。
一阵轻风吹来,带走了他们对未来遥远的期待与梦想。
(待续)
六
六
升学的名单终于下来了,一张红榜张贴在学校大门口的泥巴墙上。上面全是些公社、大队和学校领导,以及他们的姑舅老婊们的孩子的名字。
他们的姓名象一块不朽的丰碑,将永远载入农科小学的史册,这些学生们踩着父辈铺垫出的道路,正向新的“科学技术高峰”攀登。
金庆书和学校几名三好学生却名落孙山。他们象几朵含苞欲放的花朵,被人们摘下来抛弃在废水沟里,消逝在人们惋惜的目光中。
于是,红榜变成了几张大字报:几声无助的呐喊,变成了几句无聊的话题,校园只不过是多了一道围观的风景。昙花一现之后,学校恢复了平静,校园内依旧书声朗朗,上课的钟声还是按照它原有的节律敲响。
金庆书回家当了农民,钟丽娜“上山下乡”做了知青。
晚上,我放学割了一筐牛草交到了生产队的牛棚里。回家后,看见母亲和哥哥金庆书正在灶房里烧晚饭。
农村人的锅灶是用泥巴砌成的。灶上装有一口手拉式的风箱,风箱是用来燃烧木碳和柴草时送风的;旁边开了一个送柴草的窗口;灶上有两口相通的锅台,主锅台上放置一口大锅,副锅台上放置一口小锅;一根用砖头砌成的烟窗,从副锅台后面的小洞里顺着墙角伸出屋顶一人多高,做饭时,柴草烧烬的浓烟就从烟窗排出,飘散在房屋上的天空里。
做饭需要两个人完成,一人坐在灶前拉风箱往灶里送柴草;一人站在锅灶旁,做饭炒菜。
母亲用布袋将我不满一岁的妹妹栓在背上,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了大锅里,然后,用一把由竹签做的刷把洗锅。
洗着洗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积聚在心头,她突然将刷把扔进锅里大骂道:“这些龟孙子,简直是丧尽天理。不行,老子明天要找你们那位钟校长评理!”
锅里的水溅了出来,洒落在正拉风箱的哥哥头上,脸被水打湿,挂着的水珠往身上流淌,衬衫湿透了一大块。
背袋里的妹妹被吓得直哭。
母亲侧过脸大喊了一声:“不准哭!”,并抖动了几下身子。妹妹被震住了,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钟校长已找我谈过话,说我不是他们公社的,不应该占用他们的升学名额”,哥哥沮丧地说。
我外公退休前,在大桥公社上班,他和钟校长有交情。农科小学归大桥公社管,那里的教育质量比红旗小学好。于是哥哥就转了学,现在外公已退休在家,年老体弱,人走茶凉,谁还会卖帐呢?
“是庆录吗?”,从里屋传来了外公微弱的声音。
“外公,是我!”我回过神来,往外公的病床前走去。
我那位拐腿的妹妹金庆秀,正坐在外公床上听他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最近以来,我外公有些神情愰惚,对我们特别疼爱和依恋,常常把我们叫去听他讲故事。
父亲扛着锄头收工回家时,天色已晚。
我家墙上挂着一盏灰暗的煤油灯。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方桌上吃晚饭,我们每人盛上一大碗玉米粥,桌子上摆放一碗泡菜和一盘炒好的莲花菜,菜里一点油腥都没有。
外公的饭菜是母亲特别做的,每顿都做上一碗烘粑的猪肉(那时,我们吃肉叫‘打牙计’,要到过生日或过节时才能吃到)和一碗白米饭。
有时,我和不懂事的妹妹看着外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急得流口水,便说:“外公你吃的啥子?好香哟!”
外公于是把肉放到我们碗里,母亲看到后就给我们一顿痛打。
父亲将碗筷端到手里说:“庆书,你回来得正好,现在家里正缺劳动力,你到生产队上工后,多挣一份工分可以多分点口粮,我们的日子就轻松多了。”
还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哥哥的眼泪已经簌簌直流。
“你在放屁!”母亲打断父亲的话,说道:“象你那样大字不识一个,算啥?”
父亲被骂的哑口无言,默默地低着头喝起粥来。
哥哥慢慢地将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声不吭,哭着向屋外跑去。
母亲追出门口,问:“庆书,你要去哪里?”
他应了声:“我想出去走走!”
大门外,天空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不久,远处的村子里送来几声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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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七
我犯了一个错误:试图将童年时期所有的陈年旧事象流水簿子一样记录下来。于是,染上了唠唠叨叨的毛病,想到读者们(如果有的话)看得不耐烦、愁眉不振的样子,还有些于心不忍,而我冗长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为了不让大家等得太久,我得赶紧去买几张稿纸,用一段朴实的文字将自己杂乱无章的故事链接起来。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子。
舅舅的病世对外公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白头人送走黑发人是一种多大的悲哀。
舅舅去世后,外公把我家的房子和舅母家搬到了一起,说是好互相照顾。
一排宽敞的大瓦房坐落在一座小山脚下的翠竹林里掘起,瓦房正中大门面朝西山,从大门口了望,可以看见一片宽阔的农田和农田边上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我的学校。
瓦房共有五间,正中一间是堂屋,堂屋是我家和舅母家公用的,可以用来做饭厅。堂屋右边一间是舅母和表哥的卧室,另一间是则是灶房、猪圈和厕所;堂屋左面两间,是我们家的房子。
我家共有七口人(外公退休后住我家),人口较多,父母亲就在我们的两间屋子后面砌起了一间土墙,上面盖上些茅草,做为灶房、猪圏和厕所,我们一家人摆上三张木床挤住靠堂屋的一间,外公一人占在最端的一间。
舅舅的去世,最最不幸的要算我的舅母了,舅母抱着一块贞洁牌坊,孤独地过了好几年,寂寞时的痛苦,青春的骚动,让她难以忍受。
终于她红杏出墙了,在和生产队长暗送秋波后,频频相约中偷吃着甜蜜的禁果。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他们在生产队的麦田里正行好事,被社员们双双抓住,于是,背上了破鞋和不贞的骂名。
然而,我的舅母是报复心极强的女人,她把这一切归罪于我母亲,认为是我母亲告发并带人捉奸的。她采用不同方式报复我们家,于是一场又一场的舌战,在我母亲和舅母间展开。
我们向往美好生活,期待美丽的人生,我们厌恶痛苦的折磨,恐惧死亡的威胁。然而,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一个生命消失了,有无数个生命在茁壮成长,人类社会就这样文明地推动着,短暂而慢长的生命过程,映证着一个时代的历程。
我的外公去世了,有人说是老死的,有人说是病死的,甚至,有人说是被我舅母气死的,总之,死去的人长眠地下,活着的人往前迈步。
临死前,外公躺在他的病床上,不停地喊着母亲的名字,在回光反照的那一会儿,他把我们全家人叫到床前,用手指着我,对母亲说:“让他多读点书吧,他将来会有出息!”
说完就咽气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象有无数的话语要对我们讲,有好多的事情还没做完,带着对生的眷恋离开人世。
这时,屋子里传来母亲歇力斯底哭声。
我外公的尸体被停放在堂屋中央的棺材里,无数只花圈摆放在灵堂周围,守灵的乡亲们络绎不绝,他们都为这位兽医的逝世而惋惜,带着无限悲痛来参加他的追悼会。
我第一次体念、经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尽管有些模糊不清。
我不该争抢外公的食物。现在他再也不说话了,再也吃不下东西了,而我天真的拐腿妹妹居然站在外公身旁,拉着冰凉的手哭喊着:“外公起来吃饭了!”
在那个“破除迷信,解放思想”的年代,我们还是按照外公的遗愿,将他的遗体安葬在五公里外他出生的那个山村里。
外公死后不久,我们和舅母共用的堂屋被一堵墙从中间隔开了,屋子便一分为二。
在他去世的第三年,我最小妹妹又来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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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八
生产队在我家的房屋前盖建了两排泥墙茅草屋,两排房子和我家的大瓦房,围成一个“门”字型,门字的中央则组成一个院坝。
每排房子各有三间单人房。每个屋子里摆设一张简易的单人木床,上面铺上些稻草、一床草席。一副锅灶在房间的一角落里。厕所在后墙边——所谓厕所,就是在墙脚下挖上一个泥坑,泥坑通向墙外。
左边一排房子供男人居住,右边一排让女人起居。
有一天,几名陌生的皮肤白嫩满脸带着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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