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样传说之物和传承记忆每代相传都有一条明显的界限,传说之物在廷堂流传,去向虚为持物各家长辈把握,实则始终为上位者掌控,而传承记忆随江湖游荡,隐踪难寻。
得到此等结论,我暗笑,如此要集齐八者,谈何容易?心底更认为这传说是上位者用以禁锢臣民思想的枷锁而不屑理会。
天元16年,终于得表忠心,平了东南西北四番,稳了万里疆土基业,擢升为一品大将军,得轩辕濯飞信任。
然每欲再进一步时却总有霍家阻扰,这才想起四样传说之物历代所属家族为一文一武一权一富,文本是李家,武是霍家,权为最高权位者即皇族轩辕氏,富为零国曾经的经商大户阮氏。
纵然自认属于霍家的玛瑶扇没什么用途,但它在群臣心中似乎象征了最高武权兵势,若霍家掌握实为一大阻碍,于是凭借这几年来建立的人脉势力,谋权施计,削了霍家权势,夺了玛瑶扇,其后献上该物表忠心,此以退为进之举深得轩辕濯飞信赖,御赐玛瑶扇于卫府,最高武权兵势名正言顺归了卫府。
手抚凉玉,静坐堂前,我虚眼思揣:不知这狗皇帝还能嚣张多久!想想这几年来的辛苦谋划,思绪滞了半晌,心情有些寂寥空虚,也不知柳婕现在如何,自数年前宫中一别,我就再没过问她的境况,而此等丑闻也被压制了下去,无人再提。
府内知晓此事的人都被我一一灭口,现在全府上下皆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
如今膝下二子也已年满11,同师长教导,同环境成长,但彼此性格却迥然不同,卫柏更趋稳妥,也更听我的话,而卫清心性浮躁好表现,与年少轻狂时的我一样,未加思考就易随性说些大话,这样的他是不足以委以重任的。
尽管卫柏能力较卫清弱,但身为继承人的长子身份,他却是相当合适的,稳中求胜的性子,直白易掌握的想法,唯命是从的懂事听话,他很适合当我的得力助手,双子间的性情差异让我愈发肯定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现在的我,每一步行事都要小心谨慎,我不需要一个时时给我造成措手不及意外的助手,所以尽管卫清的性子就是我年轻时的模样,从心底来说我也更喜欢他这个儿子,但也就因为他跟我的性子太相近,我不愿他某日重蹈覆辙。
想到卫清的虚荣爱现,我轻笑,三岁时由哥哥变弟弟,他是相当不服的,四岁时,他曾跑来跟我说:“爹,我听|乳母说你是因为我说卫清不走路才让我变成弟弟的,那时那样说是因为我会跑,你不能因为这句话就认为我比卫柏差,而要我当弟弟,我要当哥哥。”
他倔强的小脸很讨喜,但我却只想着这个|乳母终于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心里计量着,面上却笑着回问他:“为什么想当哥哥?”
他一派豪言壮语,“当哥哥多威风,以后还可以像爹一样当将军更威风。”
我的笑不止,口里说着:“当哥哥只是表面上威风而已,因为哥哥必须要照顾弟弟。”心里却想:就是你这种性子,日后必定招摇,惹出事端,坏了大计。
卫清不甚理解,却执拗地拉着我的衣袍,“我愿意照顾弟弟,爹,你就让我当哥哥吧?”
我不耐烦了,却依旧好言相慰,“你本来就是弟弟,谁跟你说你是哥哥的?说这话的人肯定不安好心,想让你兄弟俩关系闹僵,其实当哥哥当弟弟又有什么关系?兄弟俩和睦相处,互相帮助才是最根本的,你说呢?”
不知是我眼中的不耐烦情绪被他看出或是卫清听明白了我的话,之后,他没再固执,当我遣走|乳母时,他没有多问,倒是卫柏拉着泪流满面的|乳母许诺以后会去看她。
轻笑,我盯着她的背影远去,能够葬回故土已是我最后的仁慈了,此等多嘴坏事之人,我没在事发当天杀了她就已很念旧情了,好在当时两人也才四岁,孩童的记忆有多不可靠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若后面一直都让他们以为卫柏是兄,卫清为弟,则以前的记忆会淡漠直至忘记。
“大哥,来啊,快来啊,我会帮你一起说服爹的。”卫清的声音从廊外传来。
“这……还是算了吧。”卫柏的声音有些迟疑却又有些期待。
“怎么能算了?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爹一定会同意养的,走,去跟爹说。”卫清的性子还是自顾自的执著。
看着两人灰头土脸地走进厅堂,我笑,“你们两兄弟的关系倒真的是好,出去玩连脸上蹭灰的地方都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傻笑出声,卫清先开了口:“爹,我们在山上遇到一只受伤的狐仔,很可爱,大哥想养,你就让他养吧?”
“哦?又遇到受伤的小动物了?”我笑看卫柏微红的脸,卫柏近乎泛滥成灾的同情心是我最担忧的地方,我是不信山上总有动物受伤被他碰上的,我估计他是专门堵着猎手从他们手上救下的,“想养就养吧,反正都捡过这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多捡一只,好生照顾,别又像你前面养的那些莫名其妙地全死了。”
看着卫柏低垂黑沉的脸,刚才的兴奋全然消失,沉默半晌,他嚅了嚅嘴:“还是不养了,我把伤包好就给它送回山里。”说完,转身走了,卫清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追着卫柏出去了。
待两人离开,我蹙起了眉,卫柏的不忍仁慈日后肯定要误事,以前他带回的小动物尽灭确实拜我所赐,不管他是否知道这事是我的意思,但至少我现在是要他明白,不要同情弱者,物竞天择,无用的累赘不需要留下。
也许是时候让卫柏见识下战场的残酷了。
魂消飞散香弥留
天元21年,轩辕濯飞为控不了由李府传到华府的琉璃索,万分心焦,时常徘徊自语:“历代传物传男不传女,当初李磐将琉璃索传给他女儿,朕就知道要出事,现在好了,不仅琉璃索在李玉璧身上,连传承记忆都让她收了一样,如此下去怎能不出事?卫爱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琉璃索讨回来?”
站在御书房听到轩辕濯飞说出这些话很是意外,我唇角微挑,莫非这个昏君还真相信传说是真的?躬腰施礼,我沉气吐言:“微臣以为,传说存了神怪之说,集齐八样便可当王一事更无前例,虚不可信。”
“卫爱卿,其实朕也一直以为历代传物都由权者掌控,不会偏向,江湖记忆一说则虚实不清,而江湖中人除非必须,不会与朝廷之人搭线,所以朕当初对这传说也是不在意的,如今,因琉璃索传女未传男,而江湖中又有人将传承记忆传给了李玉璧,朕这才意外得知原来琉璃索与传承记忆结合竟会在女子身上产生传说异能,这个传说异能才是朕恐慌的真正原因。”
“哦?传说异能是何种能力?”我惊讶,原来这个传说还有如此有趣的事?
“听说李玉璧这名女子,得到传说异能后便可隐形消失,让外人遍寻不着,如今,朕只想赶紧收回琉璃索,以免后患无穷。”
隐形?听到这个异能,我暗笑出声,“皇上,武艺高强之人可做到来去无影无踪,让人遍寻不着,但并不代表那就是隐形,这恐怕只是江湖谣传吧?”
凝重地看了我两眼,轩辕濯飞低下了头,“唉,朕就知道卫爱卿是不信的,可是这事不能不防,卫爱卿要是有什么主意不妨出出?”
我点头轻笑,这皇帝还当真也信我的忠心了,“皇上,收了两物应算是她的侥幸,要集齐八样是极为困难的,所以微臣以为暂且不用忧心她会集齐,让微臣去探查清楚再做打算,另者,就算要收,也是从华府华赟身上着手讨要轻松些,毕竟他还在朝为官不得抗君命。”
步伐不稳地坐上龙椅,轩辕濯飞颔首,“只能先如此了,卫爱卿,此事朕就托你处理了。”
“微臣遵旨。”施了大礼,退出御书房,我难抑心中各式笑意,如果这传说是真的,那玛瑶扇岂不是跟什么传承记忆结合也能产生异能了?真是可笑。
沉思,看样子江湖中也应有人脉才行,否则此事极易脱缰,如此说来,卫清的性子倒适合去江湖中闯荡,狂豪放浪,招摇不羁。
挑眉一笑,这下卫清恐怕会认定我偏心了,14岁让卫柏参军却不准他入伍就已经跟他起了矛盾,这下再放任他自闯江湖,他怕是会以为我想抛弃他这个儿子了……
“啊,抱歉,奴婢一时没看到前面有人。”背后被一个巨大的软物轻撞了一下,我这才警觉刚才居然出神到未察觉后面来人,侧转身看到被手中一床厚褥挡了视线的宫女,我浅笑让道,“下次小心就是。”
对方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从我让出的空隙走了过去,仔细听察她的落步,我虚起了眼,不是我刚才太过出神,而是这宫女的内力不浅,一个深宫后院的平凡宫女会武功?我伸手拦了她的去路,“这床褥要送去哪?”
她的身子陡然一僵,强自镇定道:“送洗濯衣房。”
“布抻面展,纯色无染,显然是床新榻褥,送洗濯衣房?如果本将军没记错的话,濯衣房似乎也不是这个方向吧?”言毕扣住了宫女的手腕,冷笑着等她给个更合理的理由。
宫女此时却平静下来,冷扫了我一眼,“原来是媚权畏势弃妻不顾的卫大将军,奴婢失敬了。”
她桀骜不驯的语气成功地激起了我的怒火,死扣住她的命门,我冷言:“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一个深居后宫的宫女会武功这件事恐怕不好解释。”
颦眉啐了一声,“不过想绕下近道居然都被人撞上,行了,看在你是她相公的份上,我带你去见她,这褥子是带给她的。”
听到她的话,我僵愣住了,“这被褥是……是带给柳婕的?她……她……”
“别那么多话,要见她就跟我走。”宫女说完,甩开我的钳制,施了轻快的步法直直窜进了某个偏僻的角落。
呆立着,我许久都未曾回神,不过问柳婕的消息,不是我冷血无情,而是我现在只有全然屏除有关她的种种,才能稳下心来一步步进行我的计划,如今相见又能如何?握紧拳,我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心里隐隐觉得不对,那个宫女是故意要乱我心绪,大惊,居然被她骗了,腾步飞身就寻她的踪影,却在偏宫一堆废石杂草堆中看到她正在给一个石堆盖棉被,盖完便满眼忧伤地说:“柳姐姐,天凉了,我知道你怕冷,特地带了床新褥子来给你,愿你地下睡得安稳。”
乍然看到堆凸的石块,再听到这个宫女口中的话,我脑中一片空白,柳婕死了?
颓步上前,伸手紧扣住宫女的肩,我咬牙,“什么时候的事?”
宫女痛吾一声,冷言骂道:“你还好意思问什么时候死的?你根本就没关心过柳姐姐,你就只知道建功立业,加官进爵,柳姐姐在后宫没名没分,处处受人歧视,你却放任不管,你现在倒是一品大将军了,倒想着过来假哭了?”
“后宫里的事是我能管的吗?你怎么不去骂那个昏君违背伦理,擅夺人ℚi?人都已经死了你在这里跟我叫嚣有什么用?”我怒了,手上的力劲更是未加控制。
‘喀嚓’她的肩骨被我捏碎了,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我急忙松手,却意外发现,这宫女极能忍耐,肩骨碎裂的疼痛没有令她大叫出声,看她紧咬着下唇隐忍,豆大的汗珠滑下脸颊,似乎不愿引起旁人注意,再观她眼神低垂不敢看我,我邪肆地笑了,似乎是又被她骗了?
伸手箝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头,我笑问:“为什么不叫?难道不疼吗?”
宫女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扫过我后方一角,转回眼狠瞪着我。
浅笑着转头扫过那簇杂草堆,我对她有些佩服,“东西太大了吧?所以才用褥子裹着?但你不觉得褥子更引人注意吗?而且还选择在白天,看来你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
她冷冷地看着我,忽然左手一挥隔开我的钳制,想强行突破,我现在却没那个兴趣陪她玩,出手就是狠招,卸了她左臂,扫空下盘,将她反身压制在地上,不正经地笑道:“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碰到我居然能这么快就想出这样一个扰乱我心智的计谋,如果我失神再久点儿兴许你就逃了,可惜……想想也是,怎么可能刚好就碰见你来给柳婕送被褥?再直接告诉我柳婕死了?呵呵,怎么可能?”
“呸,”宫女啐了一口唾沫,“柳婕是死了,你不关心她也是事实,而我是最清楚这事的人,借事发挥确实是想引开你的注意,只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冷静,看来柳婕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我真为她不值。”
“惹怒我似乎是你的乐趣?别忘了你现在在我手上。”言毕,手指于她肋间一弹,断了她一根肋骨,“听话,我们来谈笔交易。”
“呸,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这样威胁我,唔。”
“啧,又断了一根,我说过欣赏你,我不想杀你,所以才跟你谈交易,交易达成,我放了你,对此事不闻不问,你助我完成我的计划,彼此得利,何乐而不为?何必为逞一时之强送了性命?这才不值。”说着,我眼里隐着寒光,所以我才会忍到现在。
“……”身下人疼得浑身颤抖,终于松了口,“什么交易?”
“你先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这样就对了。”得到她的回答,我拉起她,接上她的左臂,稍调整了下她错位的肩骨和肋骨,从怀中取出一颗药递给她,“吃了它。”
她迟疑着不敢接手,我笑了,“这可是西番的疗伤好药,免得你一身重伤回去,暴露了身份,我就麻烦了。”
将信将疑地从我手中接过药,她冷盯着我不敢吞,我微笑着看她,“现在我就算给你毒药,你也只有吃了,不是吗?”
沉凝了表情,她一狠心吞下了药,我接着又递了一颗给她,“这颗是毒药,我现在暂时还不信你,吃了它,我会定期给你解药,直到完成我的计划。”
意外地这次她却丝毫没有迟疑,抓过药就吞下了肚,我赞赏地鼓起了掌,“就是要这种魄力,不过我现在得告诉你,刚才的第一颗药其实是让你兴奋的药,这样至少你能撑到完成自己的任务。”我眼神示意了一下草中隐藏的东西,“第二颗才是疗伤的药,你骗了我两次,我也骗你两次,这样就扯平了。”
她听后不满地斜瞪了我两眼,“小肚鸡肠。”
“哈哈哈,我就是小肚鸡肠,好了,交易完毕,你要干什么就去干,只是你在宫里的身份不能暴露,我需要的就是你这个宫女的身份,需要的时候我再通知你。”
她点头,从草中取出被布裹着的四尺长的物件,我扫了一眼,戏谑了一句:“白银剑?”
她的身子一僵,点了点头,我轻笑耸肩,这东西掉了,恐怕轩辕濯飞才真的要慌了,不自觉想赞一句:“偷的好!”
宫女的身子再次一僵,不解的表情似乎觉得我是怪物,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欲走。
闭上眼,我问了那个心中不想接受的问题:“她在哪?”
“……”犹豫了一下,宫女还是张口:“就是这里,她是自戕,宫里其他的人都认为她不干净,我偷偷把她埋在这的,这里僻静,没有别人知道,也没有人打扰。”
厚重的酸涩感涌了出来,也许这个宫女确实为柳婕做了很多,“她有说什么吗?”
“有,她说‘一马焉不配二鞍,一女安能侍二夫’,失节之事是她的错,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有以死谢罪。”
‘砰’
我的愤怒击碎了巨石,血渗出了掌心,不是不心痛,只是逃避不愿心痛,因为一旦心痛就代表我承认柳婕死了,在我不管不顾的态度下死了,我只想到自己受辱,却未曾想过她的痛苦,我才真的该死。
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东西,我咬牙苦笑,那个宫女说得对,我只顾自己,现在才来假哭根本就是伪善,做作!
“你……你的手……”
怎么还没走?锁紧眉,隐忍着情绪不耐烦地对宫女吼道:“你走,走!”
终于,外人的气息消失了,只剩我和柳婕在这僻静的地方,仰躺杂草乱石堆中,我恍惚嗅到了柳婕的气息,她就跪在我身边,轻柔地笑,温婉地笑,歉然地笑……
迷蒙了眼望着她的幻影,我柔声允诺:我会让这里变成我的,我会为你建座更豪华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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