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世纶,将曹寅给爷押到扬州知府衙门大狱里头去!”胤禛刚领着施世纶冲进了曹府,便交待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看向了正端坐在正厅里的曹寅,之间对方脸上全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这是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呢?还是对自己究竟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已经不甚在意了?
“是!”施世纶虽然是扬州知府,可是就因为曹寅有康熙这个大靠山,这么些年来,对曹寅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几次他请奏康熙彻查曹寅,都被康熙置之不理,所以一来二去之下也便就有些灰心了,所以自从昨天见到何柱之后,施世纶就知道,该是这曹寅好日子到头的时候了,这下子四阿哥也算是为江宁出了一口气了,遮在江宁上面的这一大片乌云终于要散开了,施世纶一挥手,“动手。”站在他身后的官兵们便都冲了上去,把曹寅府上的下人们都控制住了,然后施世纶便走到了曹寅身边,一伸手,“曹大人,请吧。”
本以为曹寅就会怒不可遏,却不想那曹寅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便站了起来,“还真是有劳施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了。”说着眼睛又幽幽地转向了胤禛,“没想到四阿哥的手段还真是雷厉风行啊,这么短短几日之内居然就能将曹某押解扬州知府衙门,也真是劳烦四阿哥的一番苦心了,若当初四阿哥一来便说明来意的话,曹某也是十分愿意配合四阿哥查案的,只是现在这样,四阿哥是铁了心要和曹某撕破脸皮吗?若是皇上知道了……”曹寅别有深意地转开了目光,然后别大笑了起来,在他看来,直到现在康熙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曹寅本也是想激怒胤禛,却没想到胤禛连眼睛都没有眨,紧接着便说道,“这就不劳曹大人费心了,若不是得了皇阿玛的旨意的话,就算是再给胤禛十个胆子,胤禛也不敢跟曹大人过不去啊,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曹大人灭江宁织造坊老板全家一百零八口人、私运官银、自藏军火等罪名证据确凿,即日押往扬州衙门,明日开堂审案!”胤禛说完只有便似有若无地瞟了曹寅一眼,然后便笑了,“曹大人,还请您移步扬州衙门。”
早在胤禛把曹寅的那些罪行依次说出来之时,曹寅就已经是脸色惨白,冷汗淋漓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胤禛居然能查到当年那件案子,自己明明就派了人日夜盯着了,可没想到这胤禛居然还能查到这么多,真看不出,这胤禛平素里表现的对什么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背后却是这么一位雷霆之势的主儿,曹寅心里虽是叫苦,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四阿哥,这凭空妄断,可是最最糟糕的啊。”
“曹大人放心,胤禛也只是有了足够的证据才敢来曹府叨扰的。”胤禛说道,然后又看向了施世纶,“还等什么?还不快请曹大人移步?”说完便又向着曹寅走进了两步,低声说道,“曹大人若是想保证爱孙的平安的话,还是不要去想一些个不该想的了吧。”说完又笑了笑,接着便走了出去,只是没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疾呼,“曹大人!!!”
胤禛一回头,就看见曹寅已经翻了白眼,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了,站在他一旁的施世纶也慌了手脚,只能是等胤禛的指令,胤禛皱了皱眉,就看见曹寅朝着自己挥了挥手,胤禛又折身走到了曹寅的身边,“四阿哥,可否蹲□来,曹某有话要对四阿哥说。”胤禛皱着眉看了曹寅一眼,便蹲了下来,他倒是不怕事到如今了曹寅还能对他有什么不利,他只是本能上的不想靠近这样的曹寅而已,胤禛蹲在曹寅身边,“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曹寅笑了笑,只是脸上却泛起了苦涩,他闭了闭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便说道,“四阿哥,曹某命不久矣了,”说完,曹寅又笑了笑,“曹某知道此次四阿哥定是要置曹某于死地了,可是,曹某却希望四阿哥能放过曹某的孙儿,那孩子,还未满周岁,什么都不知晓啊。”说起曹瑛,曹寅眼中便是一派温暖,“只是曹某还想问四阿哥一个问题,那人,可是颜茗?”
胤禛没想到曹寅居然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事到如今,胤禛也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这颜茗可是颜皓生的独女啊,是当年颜家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人,其实,自从她做了犬子的侧室开始,曹某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我也知道她是来报仇的,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爱上犬子了,而且,也是我曹某欠她的,今日,也算是偿还了她了,其实,当初若不是那颜皓生逼得曹某太紧的话,曹某也是断断不会痛下杀手的,只是没想到……”曹寅的眼神突然迷茫了起来,似乎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当年曹某追随康熙爷前后时,皇上就对我们说过,‘有一些事,你不做,别人便不会做,所以,你要做,就算之后落得极坏的名声,你也要去做,这就是所谓的无可奈何’四爷,你明白吗?若是你的话,就一定能明白,你知道皇上当年为何要派我南下吗?就是因为皇上太了解我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我不在意背负在身上的那些骂名,可是,我不想我的子孙后代也活在人们的唾骂之中,四阿哥,曹某所做的一切,都是皇上交待的,当然,颜皓生那件事是个意外,四阿哥,今日,曹某也算是给颜家偿命了,只求……”曹寅猛地喷出了一口血,“只求四阿哥能放过曹家上下,那么,曹某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至于那些金银还有火药,都是曹某按皇上的吩咐收集的,烦请四阿哥将那些东西运回京城。”
听完曹寅的话,胤禛不可谓是不震惊,看着依旧睁着眼却已经停止了呼吸的曹寅,胤禛突然觉得心下有些憋闷,伸手合上了曹寅的双眼,胤禛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站了慢慢一院子的官兵,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了,“施大人,你先回扬州吧……”说完便向外头走去了,只是脚步比起来时却沉重了不少。出了曹府大门,胤禛看见站在一旁耐心等待自己的胤禩,快步走了过去,便将胤禩一把揽进了怀里,“八弟,我错了,都错了……”低声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胤禩的肩窝里,胤禩见胤禛这样,知道里面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可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轻轻拍着胤禛的背。
曹府的事情,直到将近戌时才彻底处理完了,当曹家上下看到曹寅的尸体的时候,曹寅的妻子和儿女尤为激动,他们不敢相信曹寅居然会以自尽来了解这件事情,曹府的下人也都心下戚戚然,要说曹寅平日里虽谈不上有多和善,可是相比起其他那些动辄就打骂的府上还是要好太多了,胤禛看着曹府一夜之间的没落,心中不能说是没有遗憾和悔意,可是那颜家的案子却不能无视,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吧?听过胤禛说的关于曹寅死前的那番话,胤禩现在心中也是难受的很,只是……法不容情,他们只能是让曹家的后人不至于流落街头了,以后的事情就要全靠他们自己去做了。
将曹寅的尸体安顿好,接着又安抚了曹家上下之后,胤禛和胤禩才回了驿馆,回到驿馆后,胤禛就立刻给康熙写了一份奏折让佟希福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这曹家之后怎么样,还是要看康熙的想法了,而胤禟和胤誐还有隆科多已经在大堂候着了,就连全喜和何柱都在一旁站着,胤禛写完奏折走出房门的时候,大堂里头的人全都是一副阴郁的样子,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沉闷了,胤禩站在胤禛身后,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也有些无可奈何。
“好了,这也没什么,这曹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毕竟他身上也背了一百零八条人命了,若这次放过他的话,于大清律例也是不符的。”胤禛说着便也坐了下来,只是周围的人还都是一副沉默的样子,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曹寅在江宁这种种行为竟然都是康熙授意的,也断断没有想到曹寅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
“没想到曹大人还有这样的难言之隐……”何柱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众人又想到了前些时候从颜茗那里了解到的曹寅对颜皓生痛下杀手的原因,那颜皓生生前垄断了江宁的织造产业,而那时候曹寅本是想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处理这件事情,想和颜皓生好好一起办好江宁的织造,可是那颜皓生却根本没把曹寅放在眼里,反而四处散播谣言诋毁曹寅,而且联合江宁所有织造坊的老板一起抗议曹寅出任江宁织造,不仅如此,这颜皓生当时也算是这江宁的一条地头蛇了,居然纠结了一群人去曹府闹事,还把曹寅所在的衙门砸了,而曹家的人外出的话,轻则受伤,重则丧命,这也就是曹府这么些年以来下人越来越少的缘故,而且,每次颜皓生杀掉曹寅的一个下人,便会把那下人的尸体扔到曹府门前,以示威胁,甚至有一次曹寅的儿子都差点儿因此丧命,所以,曹寅才对颜家痛下杀手,也酿成了那成悲剧。
对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颜茗也是看不下去的,但是面对父母家人惨死的境况,颜茗还是选择了报复,进入曹家,收集曹寅的罪证成了颜茗唯一一件要做的事情,只是……颜茗却也总在犹豫,作为曹寅儿子的颜茗在曹家的地位却与正室无异,曹家上下对颜茗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颜茗不是没有想过放下仇恨和曹颙好好生活,可是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她梦中的父母惨死的景象却成了她怎么都摆脱不了的梦魇,于是,她只能选择报仇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算会粉身碎骨,就算最后自己的下场凄凉,她也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回到驿馆之后,胤禛就已经命驿馆的官差送颜茗和曹瑛回曹府了,颜茗的死活他已经管不了了,可是那曹瑛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到曹府的,那也是曹寅最后的托付了。胤禛只觉得现在是头疼欲裂,没想到这么一件看似简单的贪污杀人案,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胤禛失去了力气,只是靠在胤禩的身上,“现在只要等皇阿玛的旨意就好了,我想皇阿玛会念在曹寅和曹老夫人的面子上对曹家的人网开一面的。”胤禛说完便阖上了双眼,“你们就都暂且先回去吧,这几天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不要来找我了,我想好好静一静。”说完,起身便回房了,胤禩只是皱着眉看着胤禛离开,他这知道,这次的事情一定是让胤禛不舒服到了极点,于是他也只能先送众人离开了,然后又进了胤禛的房间,这一夜,注定无眠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胤禛和胤禩就又去了曹府,只见曹府和昨天比起来已经是萧条了不少,也当真是门可罗雀了,下人们也都四散离去了,只剩下了曹家的人,曹寅的妻子守着曹寅的尸体坐了一夜怀里抱着曹瑛,曹寅的一双儿女还有曹颙的正室跪在尸体旁也是整整一夜,恐怕那远在京城的曹颐现在也许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命归黄泉了,而颜茗则是跪在曹府门口,她没想过曹家的人会饶了她,可是当她看见曹颙对她露出的那种厌恶的眼神时,她突然觉得,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曹颙曹颙……
胤禛和胤禩走到曹府的时候,颜茗已经昏倒在曹府门口了,可是他们却也没有理会这个女子,只是推开了曹府的大门就走了进去,出了萧索还是萧索,曹寅的妻子儿女们只是看着曹寅的尸体,也不知道是不知该怎么做还是压根儿就什么都不想做,胤禩看着如此情景,心中突然就怅然了起来,上次来还是一派融合安详的样子,再来是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你们来做什么?”最先看到胤禛和胤禩的是曹寅的妻子李氏,她淡漠地看了一眼胤禛和胤禩,便又看向了曹寅,“四阿哥,八阿哥,我们曹府已经不是以前的曹府了,还请两位移步别处,省的弄脏了您二位的鞋子。”逐客令已经在明显不过了。
胤禛却是像没有听到李氏的话一样,仍旧是站在原地看着曹寅的尸体,倒是一旁的胤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能清楚的感觉得到曹寅儿女对他们的敌意,若不是他们这次来江宁的话,曹寅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是这又能怪得了他们吗?就算他们现在不来,曹寅迟早也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伴君如伴虎,尤其当你知道了你的皇帝太多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替皇帝做了太多你不应该做得事情而已,这次康熙派胤禩和胤禛来江宁就是等于是告诉曹寅,康熙已经放弃他了,他,已是一颗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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