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若瑶听着心中却是一动,顾家祖籍天杭,生意也多在南边,为什么会搬来上京?虽说上京这样的富贵之地令人向往,可生意人和为官者不同,为官者以在上京为荣。不知怎么的,童若瑶突然有种预感,顾家早晚会搬回天杭,而搬来上京,似是逃避什么......
小玉不知童若瑶在想什么,不过有些人就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她外面穿着妖红色比甲、浅绿色百褶裙,一脸让人全身起疹子的笑,实在不怎么讨喜。小玉蹙着眉,待秀珠走到门口才迎上去,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秀珠姑娘怎么来了?”
说完,自个儿先打嘴巴,陪笑道:“瞧我这记性,奴婢给十小姐请安。”
童若瑶已经回神,坐在椅子上,微笑打量着秀珠。以前虽也穿的不错,可毕竟丫头也不能过分打扮,加上吕氏素来节俭,主子都穿着一般,她更不能打扮了。如今身份变了,细细打扮一番,倒突然间有股子叫人眼前一亮的错觉。今儿外面铺子才把给她新作的衣裳送来,马上就穿着过来了......
黄氏说的不错,狗改不了吃屎,秀珠确实没有死心。
小玉也看着她,虽漂亮却也叫人感觉不喜,和二奶奶比起来,二奶奶脸上的笑容真诚娴静,她侧妖艳。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大太阳的,妹妹怎么过来了?”
秀珠略略福福身,就势在童若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谢谢姐姐送的东西,妹妹很喜欢,可惜妹妹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只好做了些针线,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说着,她身边的丫头绿草就将东西拿过来,童若瑶盯着那用玄色包袱包裹住的东西,笑道:“何必这样客气,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妹妹喜欢拿着把玩或打赏下人就罢,怎么还辛苦做这些?”
秀珠嘴角弯起,明媚的眸子闪着光,笑道:“前段日子得了空做的针线,姐姐不要岂不是嫌弃妹妹手艺不好?”
那绿草来之前就得了秀珠的指示,见秀珠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自己身上扫过,忙过去将包袱打开。却是一件男人的衣裳。
童若瑶惶恐不及,忙叫小玉把包袱包起来,“妹妹怎么会有男人的衣裳?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毁了妹妹的闺誉?”
秀珠没想到童若瑶这样说,先也是一愣,后想到自己是做给顾廷煊的,偏话没说出口,童若瑶朝绿草道:“你跟着十小姐,这事儿大夫人可知道?”
绿草年纪本来就小,一直是百寿堂的三等小丫头,才被秀珠看中了留在身边,平常都是做粗活的,这会子见童若瑶的模样,早吓得六魂去了三魄,忙道:“奴婢不知道,今儿早上十小姐才叫包起来的。”
小玉似乎也被吓着了,脸色惶恐地问童若瑶:“二奶奶,现在怎么办?未出阁的女孩儿,屋里是绝不能出现男人的东西,这要是传出去,还说咱们顾家门风如此不堪,随随便便就搁置......”
童若瑶眉头紧紧蹙着,看着秀珠也是满腹的担忧,“母亲病才好些,不能因为这事儿让母亲担心,妹妹若是不知道如何处理,就打发人烧了。万不可惊动了母亲和老夫人。”
说完又看着绿草,训斥道:“从今儿起你在十小姐屋里当差,以后学着多留下心,不懂得请教范妈妈,咱们家虽是商户,可老夫人最注重这些,若下次还发生这样的事儿,看你到了老夫人跟前如何说?就是大夫人,为了十小姐的闺誉也是留你不得的!”
绿草听了,忙跪在地上谢童若瑶开恩,也不请示秀珠,抱着包袱就往外跑。小玉回过神忙拦住她,“你这会子急急忙忙出去做什么?还别人不知道?!”
绿草吓得忙顿住步子,惊慌失措地看着童若瑶。
这一出戏已经让秀珠无话可说,再辩别说是给顾廷煊,反而不利,遂朝绿草呵斥道:“都是你不小心,明明是给姐姐做了一件衣裳,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男人的了?”
绿草不知如何回答,童若瑶笑着安慰她几句,“也是头一回在小姐屋里当差,又没有妈妈指导,幸而今儿是在我屋里,倘或那天被其他人瞧见在你屋里就更不妙了。所以绿草也算是误打误撞对了一回,妹妹别责怪她了,她年纪小,慢慢调教就是。” .
好话歹话竟然都被童若瑶说了个干净,秀珠暗暗捏捏拳头,面上仍是感激,“谢姐姐提醒,妹妹差点儿就毁在这些丫头手上了。”
童若瑶笑眯眯的,“妹妹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惊险的场面过去,童若瑶端起茶杯吃茶,秀珠暗暗打量她,心里恨得要命,偏不知如何说。目光落到那包袱上,里面的衣裳是自己接连熬了好几个晚上做出来的,一针一线下足了功夫,可它的下场却只能是被烧毁,自己的心血在童若瑶眼里竟然这般不值钱!
方才明明有机会为它说几句话,却被童若瑶主仆两人一通抢白,如今再挑明了,万不该的都是自己,好处却都是她的。她不是秋云,虽然两人外表看起来如此的相似......
“妹妹的东西可都置办齐全了?”童若瑶放下茶杯,微笑问道。
秀珠回神,忙给脸上添了笑,点点头道:“二夫人今儿把其他东西也都送来了。”
“二婶子细心周到,得了闲你也去看看她,给她请个安吧。”
秀珠点点头,黄氏不喜她,她去请安,是去碰一鼻子灰才对。实在不明白顾廷煊怎么就看上了她,外表温顺,心却如此阴暗,偏叫我去那些不喜欢我的跟前,到底安的什么心?可偏偏她说的又在理,一切都是二夫人打理的,她作为晚辈连请安都不去,大夫人知道了必然也不欢喜。
秀珠本来预备着过来看童若瑶强颜欢笑的模样,偏让她瞧了自己出丑。欢欢喜喜地来,如今却如落汤鸡似地离开,回到屋里,秀珠一颗心尚未完全镇定。少不得找绿草出气,说了她一回,又打了两个耳光,若不是怕惊动了大夫人,只怕不是两个耳光就能解气的。
待秀珠一走,小玉就忍不住洋洋得意地笑起来,“让她知道二奶奶的厉害也好,没得下次又做这些没脸见人的事儿出来。到了那时候,只怕大夫人也救不了她了。”
想到秀珠气急败坏的背影,小玉就觉得无比爽快。
童若瑶勉强笑了笑,这一次是有法子叫她把拿来的东西又叫她拿回去,万一下次没有法子呢?所以,没有出阁前都是不能不防着的。难道顾廷煊的魅力就真的那么大?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童若瑶一心想着顾廷煊的模样,谁知一抬头就见脑海里的人影活生生似地站在自己面前,不觉蹙蹙眉,十分苦恼,“还没走呢,怎么就开始想念了?”
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粱,健康活力的麦色肌肤,还有强壮的体魄,虽然很少笑一笑,殊不知那常年黑沉的神色,更叫人向往爱慕。童若瑶花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果然老天爷对穿越女都厚待,原以为就守着一个庄稼汉过安稳舒心的日子,没想到兜兜转转,就把顾廷煊送来了。
这红果果的言辞,大胆的目光,倒叫一向沉稳的顾廷煊心跳不规则地运作起来。长臂一挥,童若瑶吓得惊呼一声,怎么人影子突然变成了大活人,而且自己还坐在大活人的腿上。
头顶上传来顾廷煊充满磁性诱惑的嗓音,“不会太久,很快就能回来。”
这是安慰?童若瑶只觉的自己脸颊火辣辣的,出糗出的太丢人,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大白天的,二爷尊重些,叫别人看见,我就没脸见人了。”
本来想说的严厉些,偏偏那嗓音自己听着都觉得似嗔非嗔、含羞带怯。好吧,童若瑶承认,她知道是顾廷煊回来了,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谁说甜言蜜语只对女人管用,对男人也是一样的,瞧顾廷煊那模样就知道。
沾沾自喜某个小女人,完全没看到大叔脸红是什么模样,可惜呀可惜。
吃了午饭,顾廷煊没有出门,歪在榻上看书,童若瑶殷勤地给他端茶递水,时不时在他眼前晃一晃,终于顾廷煊忍无可忍,所以就无需再忍,一把拉住童若瑶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捞上来抱在怀里。
童若瑶挣扎未果,乖乖就范,红着脸道:“小心有人进来。”
“怕什么?你是这院子的女主人。”
自然是不会有人进来,都知道顾廷煊要出门,怎么会不留个空间叫他们小两口说说话儿。可偏偏就有这样不识趣的。
小玉拦住顾炎,“九爷这会子过来做什么?”
顾炎似有些焦急,“大哥在屋里么?”说着就正欲抬脚进去,小玉忙伸开双臂拦住,一个秀珠就够了,居然还来一个顾炎,小玉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小玉姐姐,我真有急事儿找大哥。”
“谁是你姐姐了?别乱叫,我可没你这么老!”
顾炎急忙改口,“小玉姑娘......”
顾廷煊大步跨出门槛,顾炎忙从小玉旁边走过去,低声道:“王大人刚刚遣人送来一封信......”
“去书房。”话没说完,顾廷煊已经迈开步子,小玉忙让开,看着他们进了书房的门,气冲冲地跑进来找童若瑶,“二奶奶您瞧,亏我以前还觉得九爷人不错,现在才知道是我看走了眼!”
童若瑶理了理衣裳,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也别怪九爷,说不定真的有要紧的事儿呢!”
小玉冷哼一声,“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怕是帮着他妹妹......”
“小玉!”童若瑶板着脸。
小玉不甘心地闭上嘴,童若瑶倒发现一个问题,这小玉怎么提到顾炎就怒气冲天的?紧紧盯着小玉的脸,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小玉被她这一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脸,别扭地垂下头。
童若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和小玉向来是无话不说,见屋里没人,少不得问了一句,“你对顾炎......”
“二奶奶想到哪里去了?我自知自己的身份,二奶奶待我好是看得起我,我怎么会有那种让二奶奶为难的想法?”小玉辩解的又急又羞。
童若瑶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重,只因了解小玉的人品,才没有多说,笑道:“是我多心了,你别怪我。”
小玉这才抬起头笑了笑,“我去给二奶奶重新倒杯茶。”
隔了一会儿,顾炎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大哥就在家里陪着小嫂子,我送去就成,那些门上的人都认得我。”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屋里人听的,顾炎的音高颇高,小玉不觉冷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二奶奶,我先出去了。”
童若瑶点点头,耳根子有些热,她还不太适应众人如此明显的态度。待小玉一走,顾廷煊高大的人影就从外面进来,童若瑶红着脸迎上去。其实,大白天的能做什么,偏偏每个人的态度,都好像知道他们在屋子里做什么。而结果是,不做点儿什么好像对不起大伙的热情。
童若瑶送上茶水,“九爷单独去能成么?”
顾廷煊嘴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顾炎并非如此不堪一击。”
这话的意思是?童若瑶瞪圆了眼睛,又惊又喜,“二爷不出门了?”
茶盅盖子敲得“啪啪”作响,顾廷煊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一声敲响,茶盅盖子合上,顺手放在榻桌上。抬头看着小妻子,深吸一口气将她拉过来,“不过是送一封信。”
童若瑶眸光一暗,慢慢垂下头。小妻子失望的模样,让顾廷煊心头一窒,那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向来是出门在外的时间比呆在家里多,已经有无数次离开家门的经历,这一次他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不舍,什么是离情。
微微磕上眼,斜斜靠着引枕,双手将小妻子禁锢在怀里。漫漫午后,时光静好,童若瑶一动不动地靠在顾廷煊身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知道自己已经对这个男人痴迷,她想占有他一辈子,无论是身还是心......
日落时分去百寿堂给吕氏请安,秀珠光鲜靓丽而乖巧地站在吕氏身边,看着一双人影进入眼帘。恍惚间发现,要下山的太阳,居然也如此的刺眼,或者,是他们交握的双手比夕阳更刺眼吧。
吕氏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童若瑶和顾廷煊并肩上前见礼,“快坐下吧。”
小丫头已经把椅子搬过来,童若瑶刚坐下,吕氏就问道:“廷煊出门要带的东西可预备齐全了?”
“已经都预备好了。”
“这就好。”又慈爱地看着顾廷煊,“出门在外就得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凡事礼让三分,万不可与人结怨,宁愿自己吃点儿小亏,也别因小失大。”
顾廷煊面无表情,微微点点了头。吕氏对他这模样似也见怪不怪,笑容丝毫未变,又道:“炎儿是个急性子,他从小跟着你......”
话没说完,顾炎已经从外面进来,嬉皮笑脸地道:“义母可是背着义子说义子的坏话?”
他说的自然,倒叫人听着像撒娇,无形中多了几分亲近。吕氏笑道:“偏才说一句你就听到了,也快坐下吧。”
顾炎上前见礼,秀珠也福福身叫了一声哥哥,顾炎答应一声,又过来给童若瑶和顾廷煊见礼,喊了一声:“大哥、小嫂子。”
顾炎坐的位置,恰好在秀珠站得那一方,从小玉看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他们兄妹和这边姑爷、二奶奶形成了擂台。
秀珠确实是现在才知道顾廷煊和顾炎要出门的消息,这两天都忙着收拾自己和收拾屋子,心里自是不痛快,都强作欢笑,“哥哥出门要带的东西翠珠可收拾好了?”
顾炎正想说什么,偏被秀珠一打岔忘了,笑道:“我随便惯了,东西带的多反而麻烦。”
吕氏道:“你这孩子,外面吃住都不干净,又不要你自己背着,怎么能随便?”
顾炎忙道:“那义子回去给翠珠说说,叫多备些吧。”
吕氏笑了笑,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才道:“你们都早些回去歇着,明儿是一早就出门还是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再出门?”
“明儿上午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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