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支分支的宗主啊。
  族太大,便分宗,另立族谱。忠远堂、盛安堂、和光堂这些分支和叶碎金叶四叔这一支,其实是并列的关系。
  只不过千百年来的嫡长继承制,嫡长子继承祖产和绝大部分的家产,使叶碎金这一支实力上强于其他分支。从而产生了其他旁支附庸于叶家堡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们是相对独立,同时并列的关系。
  他死了。
  “姐……”十郎挠头,左看右看,见哥哥们都不问,最终还是他问了,“若是我们,若是……”
  他话说不全,但也碎金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与旁的人又不同。旁的人是族人,是亲戚。你们是家人。你们与我是绑在一起的。”叶碎金道,“若是你们,我丢不起这个人,也会损害我的威望。我不会让你们过堂的。”
  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却听叶碎金道:“我会悄悄地弄死你,对外,你死的体体面面,大家的脸上都好看。”
  她平静看着他们。
  所有人的脸都绷着。
  果然,这才是他们更熟悉的六姐。
  段锦嗤地笑了,打破了房中气氛。
  他道:“不犯事不就行了。小错也不至于死不死的。大错,自己心里得有数。”
  段锦是叶碎金贴身的人,他不会随便插嘴的。
  他说的话,自然就是叶碎金的意思。
  大家才真正松了口气。
  十郎道:“可不是。”
  三郎道:“我给舅家,你三嫂家都去了信。五郎也给弟妹家去了信。”
  这三家是本身就没什么大问题的。三郎出面敲打敲打,提醒一下,尽了该尽的情分了。
  他日若有事也不是他的问题。他家在比阳,亲戚们在邓州,跨着州呢,谁还能天天不做正事,去盯着亲戚家做事的。亲戚也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几十口上百口人的,谁盯的住。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只能是抓着了贼,断手而已。
  四郎平静道:“我舅家过来吊唁了。我和我爹与舅舅好好谈了谈。。”
  四郎家这次卷入最深,也最惨烈。他妻子女儿都死了。
  众人皆唏嘘。
  七郎、九郎、十郎还没成亲,在长辈眼里还不算大人。他们也不管亲戚的事。
  但自有他们的爹去管。
  爹不在比阳的,也有叶四叔还在,自会与亲戚们分说。
  叶四叔于私于公,也都有自己要承担起来的职责。
  众人离去,叶四郎留下与叶碎金单独说话。
  “娘不想给她办。”他道,“我还是给她办了。”
  “她既死为叶家妇,就该有叶家妇该有的体面。”叶碎金道,“她做错了事,但非是大奸大恶之徒。她已经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了。人死为大。就这样吧。”
  但四郎没有离开,他垂着眼站在斜入的光和尘埃里。
  他没有了从前的少年气,变得沉默,蜕变成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了。
  “我这几日常想,那天如果我不是立刻就出门了,如果我不是当面告诉她要休了她,或者我多留个心,该想到妞妞没了,她也悔痛。但凡我多说一句,叫人多看着她一眼,或许……”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佟月娘眼看着塌台了,成了府里的罪人。下人们都不肯往她跟前凑。
  那个时间点,她身边是空的。
  父亲获罪,女儿溺亡,公婆嫌恶,丈夫要休了她,亲哥跑了。
  那一刻,她被全世界抛弃,无路可走了。
  叶碎金道:“你和我,都给过她机会了。”
  遗憾的是,月娘只是个普通的后宅妇人。她的世界里只有夫家、娘家、丈夫和孩子。
  她不懂,宅院之外的大事不会因她丈夫对她和孩子的情而移动分毫。
  叶碎金道:“过去的,就过去吧。”
  四郎点点头。
  这些天他一直扛着父亲的怒,母亲的怨。他给她办了出殡,面对着来吊唁的宾客,不去想他们唏嘘的面孔下都在想什么。
  直到此刻,他的眼泪才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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