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叶长钧走到他面前,告诉他:“陛下让我带话给你,不要慌张,踏实等着做皇夫就行了。”
  他弯下腰去,放低声音在他耳边道:“陛下嘱咐,你要记得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陛下可不喜欢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
  “我四弟往宋州去了,现在,应该也在动手。”
  “等他清理干净,你在这世上就无牵无挂,可以安安心心地做皇夫了。”
  有士兵来禀报:“阖府上下,一百七十四口,已清点尸体一百七十三具。”
  那就齐了。
  端王还刀入鞘:“收队。”
  准王夫望着他带兵离去。
  他仰头,夜空飘着雪,一丝一丝的冰凉打在面庞上。
  为着做王夫,他绞杀了发妻,抛弃了孩子。
  结果父亲、祖父都看错了她。
  崔家借壳的梦碎了一地。
  准王夫想大哭,想呐喊,可他张开嘴,在暗夜里只发出嘶哑的、乌鸦般的啊、啊之声。
  飘荡在寂静的庭院里。
  无人回应。
  这一夜,许多人都是在半夜被叫醒的,大半个京城都醒了。
  待到早朝时分,每个人都顶着一个黑眼圈,一张死了娘的脸。
  四皇叔不知道怎地也来了。他是闲散王爷,无事不必上朝的。
  今日却来了,笑呵呵地和众人打招呼,寒暄。若听见谁咳嗽了,还要过去关心一下身体。
  赫连响云和赫连飞羽都无语了。
  待四皇叔溜达过来,赫连飞羽嘴角扯扯:“您怎么来了?”
  四皇叔背着手:“我来瞧热闹呀。”
  今天肯定有热闹看。家里太闷了,老婆子老唠叨,他出来透透气,乐呵乐呵。
  宫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列队上朝。
  进去大殿,发现大家找了一早上的杨相已经先在这里了。不难猜出,他昨晚在宫里。
  皇帝还没来,大家顾不得队形了,呼啦一下子围过去。
  “杨相!你可知昨夜之事!”
  “陛下可有说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陛下悔婚了?”
  忽然有个慵懒声音道:“谁说我悔婚了?”
  殿中一瞬变得鸦雀无声。
  侍御史叶宝瑜咳了一声,轻轻:“列队。”
  大家如梦初醒,慌忙找队列。
  赫连响云本来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结果被这些乱窜的人来回撞了好几下,颇无语。
  他撩眼看去,龙座上的叶碎金正在掩口打哈欠。
  赫连响云嘴角勾起,低下头去。
  待众人列好队,大殿里依旧鸦雀无声。
  回想起之前廷议之时,声音快要掀翻了殿顶,皇帝在龙椅上笑看,一副盛世明君的模样……恍若隔世。
  女帝登基以来,所有的改革都极有章法,以极快地速度建立起了新的权力架构。
  政事堂与枢密院,并盐铁、度支、户部,二府三司运转起来,效果良好。
  完全没有初初建国的混乱。
  给了人一种强烈的秩序感。
  秩序感给了人错觉。
  昨夜的事打碎了这种错觉。
  开国君王四个字,此时无比的清晰。
  “有本奏上,无本散朝。”
  还是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为崔家喊冤,没有人质问皇帝为什么。
  需要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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