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阿诺德第一次使用上了这个时代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藤原未来打工书店的老板,原因是提醒她昨天忘在店里的书包。后来两个人都发现未来貌似再次欢脱地思考人生去了。阿诺德微感烦躁地挂电话出门往书店赶,三天之内为同一个人纠结两次要是搁到十九世纪……不,十九世纪根本就没有人敢麻烦他第二次。
到达书店后不着痕迹打探了相关情况,阿诺德惊奇地发现书店老板是亲眼看着未来神情呆滞跟着一个少年消失的。
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啊……当时就没想到叫住问问呢。”老板托腮喃喃。
阿诺德缄默着转身离开。
就老板对那位少年的描述,是未来前几日带回的名叫“桦根”的黒曜学生无误。既然她莫名其妙没有挣扎就反常地跟着走,就说明她和那时的老板一样被特殊力量所迷惑。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未来在前日的袭击中幸免,最近并盛发生的袭击事件和桦根脱不了干系。
桦根巧妙利用未来故意试探了周围的人。
他开始行动了。
就像他事前定下的宣言一样。这个能敏锐感知时代错位的少年究竟打算干什么,不亲自去看看谁也不知道。
救藤原未来?阿诺德觉得自己绝对没有想这么多,她跟他还没有熟络到值得他出手的程度。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无用付出,他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
是啊,她一直还把他当小孩子对待着,乃至保护着,多么无可救药的大意和天真。
他肯定自己只是为了尽早回归十九世纪而必须接近桦根而已,其他一切都是顺便。
黒曜中学的吗……阿诺德在一个十字路口站住。
该往哪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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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得可怕的气氛,室内一盏惨白的灯下,光影分界生硬如古西方悲剧小说。主人公撑着脸靠在沙发一边,纤细的手指拂过膝上摊开的书页,印刷模糊的意大利文让他索然无趣,倒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是的,他身体里快要压抑不下而喷涌的亢奋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
然后没等他叫就有人抢白了。
“骸大人我可以吃了她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求您让我吃了她吧!不管怎样让她丫的闭嘴就可以所以还是让我吃了她吧!”
城岛犬拉扯着头发拿脑门一个劲撞门框,断断续续的咆哮没人弄清原由。
疏懒倚靠在沙发上的少年苦恼勾起食指敲敲额角,甜腻笑道:“犬太急躁了,客人得小心看守哦。”
说完他往沙发后瞥眼,对着后面拿绒布擦拭溜溜球的白线帽男生吩咐:“千种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是,骸大人。”戴线帽的男生极其平淡地回答,收拾好溜溜球走出房间。
柿本千种不会忤逆骸大人。
也许在他从魔窟把他和犬救出起,世界对他们的意义就渺小了。
也许没有骸也会出现慈祥的上帝来拯救苍生。不过和圣洁的神灵相比,这个在那时为他们打开新天地大门、胸怀极端思想的人更像是他们的全世界。
所以骸大人要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千种都会无条件服从。
生命?那是什么……呵,这种东西不都是骸大人给的吗,抛弃试试看又怎样。
他推开黒曜乐园电影院大厅的门,发出刺耳噪音,每往里面走一步都要留意别踩到装修剩下来钉子破木料一类的垃圾,摇摇欲坠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让千种的眼镜泛起白光,破旧的长沙发和腐败的地毯弥散难闻气味。
这些都没有让千种有丝毫不舒服。
要说碍眼,大概就只有被骸大人用幻术绑住手脚、靠在墙边坐着的那个女人了吧,感觉就像家中来了不速之客打乱了生活节奏。
他麻木推推眼镜。
好吧,让他看看让犬都迫不及待想要弄死的女人有什么能耐。如果她无法让他产生一丁点信服也就代表对骸大人来说她没用了,杀死后骸大人也没有异议吧。
死命挣扎谩骂也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好,摆出谄媚姿态求活命也好,威武不能屈的强硬也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伪善也好。
仅仅是让犬暴怒的程度对他可不会再奏效,千种面无表情走近她。
“嘿小哥你来得正好!能帮我把桦根君找来吗?他美瞳的佩戴方法有错啊,这种高色度的镜片千万别贪便宜,也别追时髦整那些花纹很伤眼睛。”
千种的人生履历表里找不出对她的第一印象合适解释。
他漠然盯着她好一会,道,“犬出去了……”
“哦那个小子,他跟我吹自己可以换频道,我让他给我换个午夜档情景喜剧解闷他又炸毛。本身没有个金刚钻,还揽什么瓷器活啊最近的青少年都没救了。”
那女人一副深恶痛绝的忧心忡忡模样让他推测不能。
犬的修行还太浅。
柿本千种走过去坐在旧沙发的扶手上,开始玩溜溜球。
谁知她眼睛一亮企图靠过来,被幻术捆绑着却有心无力,“你会玩溜溜球?!牛逼啊少年会什么花样给我表演看看。我和这东西相性度之低啊无药可救了都,每次收回来都会打着脸……呐呐,怎么才避免不被打着脸呢?”
聒噪的环境让他注意力涣散,千种干脆收了溜溜球一心一意坐着玩神游。
偏偏这个女人还不依不饶。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你其实也被打了很多次是吧噗哈哈……脸上那个纹身一样的东西难道是被打出来的伤口吧,啧啧还挺整齐的少年你砸脸手法很地道啊。”
千种无奈扭过头,“安静。”
她不甘心低头往墙角缩缩,嘀咕几声。
“嗯……没人跟你说脸上的那个很像条形码吗,就是那种超市购物最后‘嘀——’一声,‘猪头肉二十元一斤’那种哈哈哈……不不好意思我不是在说你脸上的很像猪头肉条形码。”
在千种毫无波澜视线下,她默默把头又转开。
大家一定听说过“相对论”,用爱因斯坦这位可爱老头的“美女和火炉”来阐述时间关系真是格外合适。将如此关系移接到藤原未来身上的话,那就意味着寂静如死水的环境真的不是她的菜,让她安静等于间接提高心肌梗塞发病率。
未来开始原地摇头晃脑。
为了打发时间她开始把自己带入任何可以想到的物品里,又鉴于手脚被什么捆绑住,能轻松动弹只有上半身,没机会站起来装电线杆或者打把伞扮冬菇。
是的,她现在把自己想象成了节拍器。
千种坐在沙发上视线尽量远离未来,但人的心理就是那样,你越想说服自身,身体就越有种叛逆力让所有逃离的感官不由自主背道而驰。
未来的身影在眼角边晃啊晃,在他眼里比深夜聚光灯下的小蚊虫更让人心烦。
千种从沙发这头站起来,悠悠走到沙发那头坐下,离未来越远越好。随后他又掏出了溜溜球没带任何技巧地玩,一边玩一边数个数,决心用这种单调方式麻痹神经达到与世隔绝的目的。
行,忽视我就好。
未来找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靠回墙壁上,清清嗓子: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卧槽,我,我数到哪来着了……
溜溜球里可见密密麻麻的针尖光芒,千种迫使自己冷静。他把头转过去,稍稍加重语气:“你再动一次我不保证不会动手。”
未来明确知道目前没有立场反驳,她很识相立住不动,颤巍巍把头挪前,“动一次你就打一次吗……?动一次就打一次动一次就打一次,动次打次动次打次……咦我怎么觉得快唱出来了……快放我去窗口看看天边的云彩。”
……
十分钟后,六道骸颇有教养的忍耐力被响彻黑曜乐园的歌声折磨殆尽,带领城岛犬来电影院大厅推开门,柿本千种见他们的第一句就用他没有感情可言的口吻念:“骸大人,我可以杀了她吗?”
六道骸当时觉得,可能带藤原未来回来是个错误。
显然,当他意识到头脑里竟然有这种可笑想法时当然是一笑而过。
未来见他低声和其他两个学生样的男生说了几句,那两人悻悻瞥她一眼,顺从地走出了大厅。而这种眼神过于赤/祼祼,未来轻易读出了他们想回来收尸的打算,她打寒颤往墙角挤。
“这是第一次见面吧,”六道骸慢慢踱到沙发一侧,靠在扶手上伸展双臂,用任何形容词都不可能恰如其分描述的眼眸不慌不忙打量她,“冒昧带你来这,见谅。”
“你是……桦根君吗?”未来小心问。
“是,也许不是;不是,也许也正是。他只是我身体里另一种存在而已,满足现代社会崇高的价值欲,用外人框定的规范行走在世界上的我。可悲的是,我不承认他,你们这些愚蠢人类却奉他为上乘,为此我只得将他封存在意识里作为黯淡的旗帜。”
“……说人话。”
“……桦根,就是虚假的我。”
未来呆呆翻白眼,“你直接说‘精分’不就得了。”
六道骸愣,很快掩饰似微微笑起来。
“萨,让我们看看你为此有什么觉悟吧……你知道为何会到这里吗?”
未来迫不及待摇头。
说实话她的疑惑比恐惧更加强烈。
“kufufufu……撒谎活命在这里可用不着。”
“不不,重点应该是我确实不知道。”
“kufufufu……强词夺理我也见多了。”
“别笑了爷。”
“kufufufu…………你真的什么都不了解……?”
未来情真意切狠狠点头。
六道骸回头扶脸,“你还记得前几日……”
“大明湖畔的桦根……嘶好疼!!”脖子突然被什么大力抵住,来不及稳住的头撞上墙壁让未来忍不住惊叫出口。
她本以为这个学生样的少年发现没油水就会放她走所以才肆无忌惮跟他玩油嘴滑舌。没想到还没把一个梗抖完,眼前深蓝发色的少年如同鹰一般飞快俯身,细嫩得女人都自愧不如的俊美脸庞猛然凑近让她始料未及。
“事到如今还幼稚地Сhā科打诨,我应该给你点教训。”他的眼中压迫力全开,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动作甚至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脖颈上的冰冷让她第一次意识到了所处难以预料的危险,未来想吞口水稳定心神,却发觉抵住喉咙的东西一点点缩进缝隙快要让她窒息。
她痛苦地抱着“死之前也要看凶器”的奇怪想法努力移动眼球,在看到类似鱼叉的武器时整个悲壮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藤原未来一口水笑喷了出来。
六道骸嫌弃地把身子往后闪,握住三叉戟的力道小了很多让未来获得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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