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喷头源源不断送出弥散着白雾的热水,未来把头发盘在脑后随意用几枚夹子固定就迫不及待去感受热水蔓延过肌肤的舒适感。
等到身体清洗得差不多后,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进入装满了水的浴缸,将整个身体就浸了进去。水面漫过皮肤引起的微妙感觉让她着迷,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把一天的疲惫都吐干净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思考人生了。
故意将身体沉得很下去,未来用下巴轻触水面,阖上眼假寐。
不知不觉身边会发生这么多事,也就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发觉身上压了这么多事。
就从被发配到并中开始,平淡的学园生活没能最后体会忆苦思甜就被毁了洗碗槽,捡个别扭正太没来得及惆怅直接滚去黒曜一日游,这下可好以为混乱终于告一段落再次感受了重为小姨妈的优越感,然后……
然后沦落到这个下场。
她想好好过安稳日子,过了这一段时间请让她好好过日子。
未来想我也就能和安迪过日子是最平淡无奇的了。
后来她在热水中浑身激灵,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因为不安而产生的不寒而栗。
她终究不愿意把接下来的故事讲述出来,因为她知道以后的事是不会按任何人所想去发展的。天马行空的情节最终会被沉入大海,像被抓住掐灭在深海的霓虹。
而现实在上,风平浪静。
顺其自然吧。
藤原未来给自己最单薄的安慰。
她大脑一阵眩晕,料想可能是泡久了缺氧。未来很快扶着浴缸边缘站起来,冷不丁一个踉跄她急忙扶住更高的扶手顺势跨了出来。等不适感消退后她才想着找干毛净擦拭身体水渍,左左右右环视浴室后视线却落到了毛巾杆上挂着的一条抹布上。
傻愣半晌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卧槽又把抹布带进来了!!
考虑到库洛姆在人前会害羞到吃不下去饭,未来早早准备晚餐给她就找理由闪进浴室让她独处。可能就是那时候太过仓促,把擦桌子的抹布误当毛巾带进来了,估计毛巾还在餐椅背上留着呢。
犹豫好久的未来慢慢打开浴室门,踟蹰着探出祼露的上半身。
想到对方虽然也是女性毕竟不太熟络,坦诚相待可能会再次遭遇类同上次面膜吓退软妹子的不幸,她好歹还是拿扶门之外的一只手横在胸前挡住关键位置。
“那个,小凪,”她抬高声调,“你吃完了吗……可不可以把餐桌附近那条毛巾帮我拿过来?”
没人应答也许还是太腼腆,不过一个脚步声断断续续在餐桌方向徘徊几圈后依稀近了。
在未来感激涕零的目光中,带着摇曳的凤梨叶子和映着六字的鲜红右眼等等鲜明标志的人拐过通向浴室的走廊。他镇定自若地用一只手托着毛巾,嘴角含笑地踱来。
淌在身体上的水珠离开热腾腾的浴室迅速变得冰凉,室内稍有空气流动就像把温度从身体的每一寸上剥离。不知是寒冷还是什么她只觉得身体僵硬,顿时只感到大脑“砰”地一下,炸了自己一脸红彤彤的老血。
好心送毛巾的男子走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面部神色没有丝毫起伏,绅士而优雅的微笑就像宫廷里邀请侍女共舞的侯爵。
见面前的未来呆若木鸡,他特意把手里的毛巾抬了抬。看她还没动静,他直接摊开毛巾,搭在了未来的头上,随后怡然自若地转身往回走了。
没走几步,背后一阵阴风袭来,他游刃有余伸手往后一挡,接下名为“抹布”的独门暗器。
“六!道!骸!尼玛给我有多远死多远啊坟淡!!!”
于是又是一声气壮山河的关门声。
六道骸淡定坐回沙发上,手肘撑在两腿上摆出舒服的姿势,合十的手掌习惯性竖起手指抵在下巴处。然后他稍稍将视线沉下来,落到茶几和沙发之间仅一步空间的地板上。
一个铂金发色的小男孩似乎被缚住了手脚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但不知为什么他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用那双晶蓝色、充满和年龄完全不符杀气的眼睛凶狠地死盯着骸。
“哦呀哦呀眼神不错,”六道骸乐在其中,“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了,果然彭格列云守标准配置都是从你那遗留下来的传统?”
阿诺德试着活动手腕,但身体被类似雾之幻术虚拟出的绳索牢牢捆住,不仅如此,眼前名叫六道骸的术士还让他暂时失去了发声能力,想必当时未来被控制他也用的是这一招。
先发制人这一点优势他从一进门就失去了。当阿诺德发现家中沙发上不遮不掩坐着这个男人时,严厉的质问没出口骸却打了个响指率先使用了幻术。
好吧警惕心退化又不是他的错,谁知道骸找到了相性度高的媒介体。
“就算是小孩子身体也不该幻术反抗力低下到这种程度吧,跟上次比变弱了呢,”六道骸笑眯眯低头目视阿诺德怒不可遏的小脸,“息怒啊先人,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阿诺德眉心像打了个死结,骸惊讶于他冷色调的眼眸竟能散发出如此浓重的愠怒。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也明白藤原未来隐瞒的事情吧,为什么不想找个机会听一听呢,”他用一只手扶腮稍微挪开目光,“就算窥探她的心灵知晓片段,其余的都像用肮脏的水清洗沾满泥星的玻璃,结果只是越洗越混乱。”
“你其实也很想知道的吧,未来的过去。为什么要压抑心中的欲望呢,这可不想是你这种人会干的事。同情吗,可怜吗,你对她到底是抱有了怎样的情感才能隐忍到现在不敢迈出第一步?”
在听到他这番类似蛊惑的话语后,阿诺德轻蔑而讽刺地无声锁定骸的异色瞳孔。
最后他不屑一顾地摇摇头。
摇头的摆幅并不大,六道骸却因意外而吃惊。
他大概是想嘲笑他的,但嘴角一直无法拼凑出满意的构图。
这时浴室方向的门“吱嘎”一声响了,六道骸不慌不忙用脚尖点着阿诺德的肩膀,一发力就把他踢到沙发底下。
“你出来了……”他扬起温文尔雅的笑脸。
“混蛋你有胆给我坐着别动!”
阿诺德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穿小熊拖鞋的脚气势汹汹从浴室而来。
“Kufufufu,你何必大惊小怪又没什么看头……啧我又不是想去……我说你能听我把一句话说完再砸垫子吗?!!”六道骸觉得自己和未来交锋快心力交瘁了。
“那也得轮到我问你!说,我给小凪的晚饭是不是被你吃掉了?!”
“Kufufufu现在,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太不知羞耻了你还勾引未成年少女!”
“我说你要等我说完啊!!!我是等库洛姆吃完才借用身体承载意志的!”
“……有经她同意吗?”
“……有。”
未来放下垫子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原谅你了。”
“你……”骸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的神色瞅她,忽而哑然失笑,“真是个古怪的女人。”
“六道骸你被密封起来的日子确实够无聊。”
“不,”他无视她拙劣的挑衅,“我为你而来。”
“哎哟你咋不说是来替天行道的,凹凸曼。”未来瞥他,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未来你说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
“你太抬举自己了阿骸,这世上最懂女人的只有护舒宝。”
六道骸总感到哪里不对,“……那……是什么?”
“女性之友……没事你继续。”
他没有被未来的话刺激分毫,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对此感到恼怒。六道骸常自诩为恪守礼节的精神贵族,但是不可否认未来就是有把贵族拉下马一起滚泥潭的特殊能力。
他敛下眼中氤氲的雾霭,“用Сhā科打诨来一次次混淆视听迟早会有人免疫的。”
沙发底下的阿诺德想是不是自己也拥有了免疫力最近倒放宽心许多。
未来无所谓摆弄手里的餐巾纸,不置可否耸耸肩膀。
“你在骗他。”
“哦你具体说的是哪一次?我少给卖菜大妈五十円还是我把特价标签偷拿下来贴到其他商品上那次,还是彭格列的人找我出去我在家装个头疼脑热蒙混过关?”
“你明明清楚那个孩子无数次想从你这打探什么却最后关头不肯开口,你都知道的,你什么都不说。”
六道骸果然还是提到了他,用抛洒诱饵一样的姿态蛊惑未来做出过激举动。
那么他会更容易在她内心找到缺口,阿诺德讶异地屏住呼吸,无端他不希望未来和骸任何一个人说下去。
“呵呵呵呵你说我要不要拉个红底黄字的横幅告诉并盛街道上的人草壁今天穿的是什么色的内裤?”她皮笑肉不笑别过脸。
“你怕,未来你胆子太小。你对他太郑重其事了在怕什么呢,怕那孩子知道真相后厌恶你?”六道骸的身体凑了过来,压迫力的迷人嗓音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还是怕他因为唾弃那些污垢疏远你?想得太美了吧亲爱的……”
“他到底还是会离开你的,想把千疮百孔的伤口藏起来都是徒劳。”
“你喜欢那孩子。”
六道骸戏谑的组词和灰尘味道一同席卷进身体,阿诺德想决断这个世界的所有却无能为力。他只能闭上眼全身心沉入寂静,随之而来的谈话声不屈不挠撕扯开漫无天日的空洞空间。
他躲不开,四面八方都无路可走。
房间陷入沉默,阿诺德不知道未来是不是躲开了这个话题,他细弱地听到了她匀净的呼吸
“别吃醋阿骸,我一向喜欢小孩子你上次那个小孩样子挺可爱的别丧气,乖啊~~~”未来和蔼拍拍近在咫尺的六道骸的头。
这次无力接话的成了骸,他失望地注视未来和往日无两样的神态,随后好似自暴自弃地笑了。“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他微微哼笑,发疯似停不下来,“Kufufufu……要我怎么说才好……”
骸伸出一根手指,在未来躲避不及的情况下轻轻点上她的左胸口。
“你成功地逃开了所有我朝你探出的尖锐的刺……这里面到底被你锁住了多少混沌的记忆连我也琢磨不透……期待有朝一日你亲手揭开吧,我亲爱的未来。”
他的声音细若蚊蝇,看起来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马上身体四散起靛青色的雾气,不偏不斜在挪开手指的同时往她的肩头一歪就要靠下来。
待未来再看清倒在怀里的人影时,赫然已是紫发少女酣睡的模样。
她无话可说。
难得一个愿意听进去的人都走了。
呃……她好像被六道骸吃了豆腐?
未来呆坐在沙发上搂着库洛姆,少女的体温和小猫似的气息让她莫名心安。她思考片刻后抱起库洛姆,头也不回走向自己卧室。
在六道骸消耗太多力量而离开后,阿诺德就感到束缚他手脚的幻术立刻消失。为了防止未来大惊小怪,他慎重地推测她送库洛姆回房间的用时,找准机会飞快爬出沙发底,在未来回来的前一面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尘。
很好下次拖地一定提醒她别忘了沙发底下。
“哦,你……回来了啊。”她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阿诺德佯装一无所知,“刚刚,对了……”他斜眼望了望门口的鞋柜,“有客人?”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试探,他不懂自己为何一反常态要深究到如此地步,因此声线好像按下去不放的钢琴键,牵动发音弦拉扯出沉熄的蜂鸣。
“上次吓走的那个小姑娘,”她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今天偶遇上,看她身体不好有点担心就带回来住一天。”
阿诺德轻描淡写评论:“你还真是个烂好人。”
未来没有否认他的话。阿诺德准备像往常一样道晚安结束一天,她却出人意料走过来一ρi股霸占了他睡觉的沙发。
“刚回来还不急吧,听我说说话可以吗?……我有些累。”她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偏头看他的表情和晴战结束那一天凌晨如出一辙。
“……你什么都不用说,听我废话就可以。”
阿诺德想我这一晚上推进情节的台词确实一句都没说。
“你看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能静下来说说话也不容易了。好像一辈子需要尽力的不正常事件一股脑挤进了这几个星期,说实话我真的吃不消了你就让我抱怨抱怨……多余的事,谢谢你没有追问我,再顾虑陈年往事,我怕我真的会崩溃。”未来自嘲地随意说了几句,缩在沙发上抱紧膝盖。
“……还有最近事太多没有顾及到你,多少有些抱歉。”
阿诺德不以为意,他随便挪动身子坐到离未来一步远的地方,乖乖地听她说话的确没有Сhā嘴。
很显然藤原未来愿意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单独找他谈话是受到六道骸的影响,抑或说六道骸将她的不安具化,给了她说出来的契机她才肯正面这个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理解,未来她到现在都还在回避真实,这一点是让阿诺德最耿耿于怀的。
“我会让你回去的,”她斩钉截铁,“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会让你回去的……你肯定也很想家了,如果这么说能让你也开心一点我也能明白下一步需要做什么了吧。安迪,我会以最大的努力结束指环战,然后一心一意送你回到原来的地方。”
身边小男孩脸上终出现动容,细微面部表情宛如折射晨曦的露水在未来的眼睛里无限放大。
纯粹透彻、没有时间掺杂任何多余意味的神情简直要晃花她的焦距,未来知道那一刻她也很欣喜,她奢望能够得到他更多这样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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