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看到如此剑术了。”耶律隆绪喟叹。
“是以前烈国殷家的长剑术么?”身后乌衣道。
“你知道?”
“那次在破庙见过他之后,乌衣便查了些资料。”
耶律隆绪不觉有些感慨。这人的确就是一年前在破庙里差点至自己于死地的那个人,一年后再遇到他,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还是同一个人。
“是啊。他是殷家最后一个人了。”
殷家是被满门抄斩的。朱笔御批是他自己写的。朱红玺印是他亲手盖上去的。那时候,耶律隆绪刚刚登上帝位,仅仅十二岁。那天他正耍小孩子脾气,与太后闹别扭,下面有大臣递上奏折,他看也没有看一眼,直接批了“满门抄斩”四个血红大字。于是,烈国百姓尊敬的“汉人尚书”殷子彦、以及以“长剑术”独步天下的殷世家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
十二岁的耶律隆绪还不知道,他已经没有权利和资格做一个任性的小孩子了,因为烈国所有人的性命,都只在他弹指一挥间。他背负的,是这一方天下。
后来耶律隆绪曾问太后萧绰,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当时,她明明是可以在行刑前阻止他的。
萧绰说:“我是要你永远铭记今天这个错误。以后,你批每一个奏折,做每一个决定,想想今天殷家的灭门之灾,你都不敢再草率行事、任性而为。用一个殷世家,换你一生谨言慎行,不值得吗?”
“陛下觉得值得吗?”于是乌衣问。
耶律隆绪没有回答。母后说的值不值得,是对他自己和整个烈国而言吧。对眼前正奋力挥舞长剑的少年而言呢?值不值得呢?
“看来,陛下是打算放过他?”
“如无意外,会有人来救他。”
黑衣人毕竟体力有限,侍卫们的车轮战让他渐渐力竭。挡下身前两只剑,脚下一软,还没来得及再次挥剑,身后一股剑风便直逼背心。黑衣人心下一凉,暗恼自己连耶律隆绪的身都近不了,竟然就要死在这些功夫平平的侍卫手里了。
正在这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劲力把黑衣人猛地一把提了起来。侍卫们扑了个空。黑衣人转过头去看拎着自己的人。只见那人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泛着深紫色眸光的深邃眼睛。那熟悉的眼神让少年愣了一下,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蒙面人在半空中抬腿踢开附近的几个侍卫,回头见黑衣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愣神,顿时有一种想捏死他的冲动,便粗声道:“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快走!”
耶律隆绪在窗前望着蒙面人带着少年,几个轻飘飘的起落,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洞庭兄的轻功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闻言,乌衣不觉又往窗外蒙面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洞庭洛。”
耶律隆绪自然注意到了乌衣细微的动作。
“看来,姑娘似乎对洞庭洛极为欣赏。”
“陛下取笑了。乌衣是祈莲的人,只想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罢了。还请陛下不要为难乌衣。”
为难?真不知道你这一语双关是在为难谁?
不过话又说回来,与祈莲结盟,除了以后攻打祈莲不能名正言顺了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坏处,反而足以给荒陵施以威胁。况且,如今西北空虚,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以烈国的军事力量,还不足以把整个西北给丢了,但是,对东南部的影响却是不可估算的。十年之内,烈国必将攻打荒陵,耶律隆绪不容许国内再有任何的不稳定。
“那好,朕便不为难姑娘了。”
“陛下的意思是?”
“朕同意与祈莲结盟。”
乌衣垂眸。“乌衣可以保证,陛下的这个决定,绝对不会是错误的。”
耶律隆绪不置可否,“不知姑娘认为,这个盟该怎么个结法?”
“乌衣有一个很俗的提议。”
“说来听听。”不会是联姻吧。
“联姻。”
耶律隆绪汗了一个。还真是联姻。
“据朕所知,祈莲王生的全是王子,并没有公主吧。”倒是有听说过祈莲王的弟弟祈莲傲曾有过一个女儿,不过后来失踪了,现在连祈莲傲也失踪了。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
“我耶律家的公主难道配不上你们祈莲王?”
片刻间,耶律隆绪已经转了好几个心思。与其自己娶一个假公主,不如弄个假公主过去。墨堂里面随便挑一个,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气有才气,保管把祈莲王迷得晕头转向,战时还可以当当内应,做做间谍。嗯,不错,不错。
“大王若得贵国公主,定厚爱之。”
待二人商量好相关事宜,已过子时。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乌衣起身告退,临出门前,道:“乌衣之前所说想拜祭一下萧狐大将军,是出自真心的。还请陛下告诉乌衣灵位的所在。”
耶律隆绪一双墨绿的眼注视着她:“你真的这么欣赏她?”
“不是欣赏,是崇敬。作为一个女人,她达到了乌衣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其实姑娘并不比她差,你们都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乌衣淡淡笑了。“陛下谬赞了。”
耶律隆绪注意到乌衣的笑容。他知道乌衣总是笑着的,她的笑容时而魅惑,时而神秘,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丝快乐和阳光,有时候,甚至是有些空洞和冰冷的。而刚才,耶律隆绪似乎还在她的笑容里发现了那么一瞬间的落寞。
这个乌衣,到底是怎样的经历,造就了这样的她呢?
“明天我会派人带你去的。”
“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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