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电话,放到耳边,平复着并不舒畅的呼吸,问道:“腾柯,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我说过,那孩子不是我的!是我父亲的!”他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避讳。
其实我潜意识里是相信他的,即便曾经的白纸黑字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同样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那她为什么说那孩子是你的?而且是当着腾父的面?她明明知道这样会让腾父对她失去信任!又为什么……”
“她是怕我母亲……怕我母亲对她的孩子下手……所以才当着我父亲的面说那个孩子是我的……”
我突然想起,当初许茹芸口口声声说,车子静曾害死过她的第一个孩子,而她如今这么做……或许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孩子不是腾父的,然后顺利的生下来……
我问:“那腾父和家人说过这孩子是你的了吗?他和车子静说过吗?”
腾柯犹豫,“搁着以前,我父亲一定会发脾气,而且一定会和我母亲说明情况,但这次我不清楚,因为父亲已经有一阵没回家了……我妈应该还以为这孩子是我爸的……”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这错综复杂的人际纠葛里,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我匆忙挂断电话,走到梅瑜洁的身边,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弯身在她耳畔轻声,“伯母,你是受人指使的,对吗?”
梅瑜洁的身子突然颤抖,只有短短的几秒,但却给了我明确的答复,这是唯一的结果,如果不是梅瑜洁下的药,那么作案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车子静。
她能对许茹芸的第一个孩子下手,就不怕对她第二个孩子下手。
我突然觉着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相信,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面孔,实际上却隐藏了一颗带着刺的黑心,谁靠近,谁受伤。
我也终于认同了腾尚珈曾经劝告过我的话:有些人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会慢慢了解的。
是的,关乎人命的事,了解一次也就够了。
我把袁子行留在了派出所,一个人打车去了医院,起码要把真相搞清楚才是!
一到急诊室,门口围了一圈人,奶奶和姑姑,袁语昕和腾柯,以及……若无其事的车子静!
此刻的她,比我过往任何时候接触的她都冷静决然,那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怎么看,都觉得心疑。
腾柯瞧见我来了,就靠到了我这边,他问着警察局那边的情况,我一五一十的和他说明。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他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其中的猫腻,如若作案的人真的是车子静,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阻止真相的大白。
而最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也只有让许茹芸自己开口,说是一时想不开吃了药,想自杀。
可事情真的能按照想象的去解决吗?谁都不傻,更何况是许茹芸!
一个连续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些作案者,甚至同归于尽!
我心里没了主意,一边偏向正义,一边偏向对腾柯的尊重,哪一边都很为难,哪一边都没办法开口。
所有人都悬着一口气,而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了腾父的身影,那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路急促沉重。
可能放在以前,我不会相信男人对小三的感情有多真挚,可看见腾父眼里的焦灼时,我改变了全部的初衷。
那痛苦和心疼是无法掩饰的,就算许茹芸说她怀的孩子不是腾父的,腾父也依然会心痛她受伤。
这样的感情,我想车子静应该从没经历过吧!
腾父直接走到了车子静的面前,本来大家的气氛就够紧张了,这下更无法收场,他扬手就扇向了车子静的侧脸,那火辣的五指印,狠狠的印了上去。
腾柯怒吼:“爸!你疯了!”
腾父没有收手的意思,抓着车子静的衣领就拎到了墙壁,喊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你?是不是!”
腾父的声音很浑厚,中年男人的吼声总是很恐惧,沙哑中的愤慨,如同炸弹的引燃。
车子静强忍着脸颊的滚烫,拼命摇头:“不是我!为什么她一出事你就要诬赖我!为什么!”
车子静的眼泪顺势而落,那模样不像是在撒谎,但也真假难辨。
腾父冷笑,抓着她的衣领没放开,“不是你?那好,我现在告诉你,她许茹芸肚子里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你儿子的!这下你满意了吧!你杀死的孩子,不是我的!是你儿子的!”
晃瞬,车子静的眼里闪过了几丝茫然和恐惧,我分明察觉到了她的那份惊悚,以至于心底的虚然。
这件事一定和她有牵连,眼神总是能看穿很多真相。
腾柯急忙上前拦下了腾父,可腾父如同发了疯,根本不管身边的人是谁,撒着手就将车子静推到了墙角。
车子静掩面哭泣,死都不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
而腾柯因为不敢用力,也被腾父甩到了一边。
这一家人都乱套了,奶奶看了也是气的心脏不舒服,怎么劝也都无济于事。
更可气的是,当听到腾父说许茹芸的孩子是腾柯的种时,一直在旁边假装悲伤的袁语昕也哭了起来,可那哭声里,明明就是有笑的!
我看不下去这样混乱的场景,就死死守在急诊室的门前,等着里面的医生出面露头时,我直接拦在前面问道:“医生,麻烦问一下里面的患者醒了吗?她还有没有生命危险了?”
医生摘下口罩,看了看眼前混乱的一家人,说道:“患者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她现在已经醒了,但是不能受干扰,你们最好还是先回避一下!”
可一听到许茹芸醒了,腾父第一个就冲了进去,那满眼的疼痛和关爱,简直让人无法不去相信,他对许茹芸,是真的感情。
姑姑扶着奶奶也进了急诊室,而车子静只是呆呆的蹲靠在墙角,苦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接着,她转头问向腾柯:“儿子,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吗?妈不信……”
腾柯起身扶起她,回答:“妈,那孩子不是我的……”
车子静点点头,起身的同时,拉着腾柯就往急诊室里走。
我探着头去看病床上的许茹芸,她正眯着眼侧头而望,似乎在看车子静,又或是看腾柯。
我们走到她跟前,腾父正死死的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可她似乎有话要说,吃力的看向这一边,眼神迷离。
缓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车子静……第二次杀死我的孩子……还觉得很开心……是吗?”
许茹芸一口咬定这孩子的死就是车子静造成的,可车子静狠狠摇着头,大喊:“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吗?把自己的孩子毒死,然后诬蔑我杀死了你的孩子!”
许茹芸无力的轻笑两声,而后别过头,自言自语:“无所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无所谓……”
听到她这般绝望的自白,一旁的腾父再次来了怒火,他松开许茹芸的手,起身站到了车子静的面前。
我头一次觉得车子静真的很渺小,在高大的腾父身前,她俨然成了弱者!
我以为腾父还要伤害她,就拉了拉腾柯的手,让他随时盯着腾父。
可惜,事实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
腾父疮痍的视线落满了车子静的周遭,他似乎在下着某一种决心,一种要宣布结束一切的决心,“我们离婚吧!这么多年的忍受,该结束了!”
我看着这让人无法相信的一幕,我盯着腾父没有任何情愫的双眼,我留意车子静摇摇欲坠的身姿,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婚姻是什么?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还是子承父愿,延续香火?还是知天命之际,归向情爱萌动之初?
舍了家庭,丢了责任,这真的是我们一生最后的归宿吗?
我竟疑惑了,甚至已经不想追究孩子的死到底为何,人心总是很冷漠,事实也总是难以捉摸。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车子静的回答,所有人也都不敢再做声,屋里屋外,头一次这么沉寂。而谁也没想到,落魄无魂的车子静,会突然砸碎病床前的的玻璃吊瓶,锋利的尖刃直直的朝向自己的脖颈,她瞪大了眼,看向腾父,“好!如果你要离婚,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和那个孩子一起,死在这里!”
我茫然的望着周遭的每一张面孔,突然,病床上的许茹芸开始无力的哼笑,那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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